許清雅雖然吃了藥,但肚子還在不舒服。迴到醫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跑廁所。


    裴湛神情冷漠的扶老爺子上了床,蓋好被子,木頭一樣坐在他麵前,老爺子看著他,歎了口氣。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在怨恨我,對不對?”


    “你怨恨我多管閑事,有失公道,故意偏袒許建東。”


    裴湛想著老爺子身體不好,不想惹他生氣,本想壓下心裏的情緒。


    沒想到,他主動提了。


    “沒錯。”他猛然抬頭,“請您給我一個您這麽做的理由。”


    他向來是個公平公正的人。


    如果今天的事情不是涉及到老爺子,他肯定會當麵拆穿。


    但是,這是他爺爺。


    一個用心陪伴了他十幾年的長輩,他不能為了許南星讓他麵子落地,讓他難堪。


    老爺子一改在派出所時的強勢霸道,眼神慈愛的看著他。


    “阿湛,你這麽聰明,怎麽會猜不透爺爺心裏在想什麽?你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清雅,又或者說,你對她的感情遠沒到可以結婚的份兒上,所以今晚……但我不能看著你犯糊塗。”


    “我之所以選擇清雅給你當媳婦兒,除了她幫過我,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子之外,還因為我真真切切能看出來,她喜歡你。”


    “你是個優秀的孩子,加上我們裴家的權勢,地位,我知道,喜歡你的女孩多的是。可是,她們的喜歡跟清雅這樣的喜歡能相提並論嗎?”


    “清雅論家世,學識,樣貌,確實不是最頂尖的,不是最適合你的,但我為什麽不去讓你聯姻?”


    “一來,我們裴家不需要靠跟女人聯姻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二來,你父母,你二叔二嬸,包括圈子裏許許多多失敗的婚姻案例在告訴我,結婚是要找適合自己的,喜歡自己的人,恩愛相守,而不是為了錢財利益。”


    “人這一生,在商場上,在朋友上,在親情上,要花的力氣心思,要偽裝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如果迴到家裏,不能跟自己的枕邊人恩恩愛愛,卸下防備,就算有再多財富,又有什麽意義?”


    “爺爺不求你把裴氏帶到多高多強的位置,隻要你們足夠溫飽,子孫後代足夠溫飽就夠了,爺爺希望你當個幸福的人。起碼不要像你的父母那樣。”


    “我早就想跟你說了,處理完手上這個工作,暫時歇一歇吧,帶清雅出去玩玩,培養培養感情。我都會喜歡她,你肯定也會喜歡上她的,可你……你真的該享受享受生活了。”


    “至於她的父母。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這點小討厭根本不算什麽。他們的眼界格局已經定型了,隻有那麽大,你稍微動動手指,他們就會滿足,會感激涕零,根本不用為他們煩惱。”


    “相反,如果你聯姻,你嶽父嶽母是陸家,顧家,傅家,那樣的家庭,你以為就沒煩心事了?他們的齷齪,討厭,貪得無厭,利益糾葛,隻會讓你煩惱十倍,百倍不止!”


    “今天晚上我的做法確實有失公正,但沒辦法,人努力讓自己獲得權勢地位,就是為了方便自己的。必要的時候,就是用來給自己遮羞的。他們是你未來的嶽父嶽母,我讓他們丟人,就是讓你丟人,所以該維護他們的時候,我必須維護。”


    “至於那個許南星,她也沒委屈到哪兒去。清雅今天晚上肚子疼了又疼,跑了一趟又一趟廁所,不都是她鬧的嗎?若不看她是個小女孩兒,在我麵前耍這種心思,我饒不了她!”


    “好了,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想必已經明白過來了,就別拉著個臉了。清雅知道父母犯了錯,本就不好意思。你再拉著個臉,她尷尬的都沒地方躲了。”


    裴湛再次屈服於老爺子的人老心不老。


    他敏銳的洞察力,周到的思考,方方麵麵的周全,是他遠不能及的。


    他以為他人在醫院,每天躺在病床上,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殊不知,他就像運籌帷幄,決勝於千裏之外的諸葛亮,天下大事,盡在他心中。


    可是,縱然他說的再有理,再頭頭是道,裴湛心裏還是不舒服。


    許清雅真是他的良人,跟她結婚,他真的會過上爺爺幻想中的那種美好生活嗎?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許南星。


    不知道她是迴醫院了還是迴家了,還是跟桑胤迴家了,或者去酒店了。


    不知道她會不會崩潰,不知道她會不會又發瘋。


    如果發瘋,她又會怎麽虐自己?


    喝酒?暴走?又或者,跟桑胤胡來?


    不,他不能想象她跟桑胤胡來。


    “爺爺,我有點不舒服,先迴去了。”


    裴湛腦子裏亂糟糟的,越想越煩躁,索性拔腿離開了病房。


    一邊飛快往八樓走,一邊給許南星打電話。


    他幻想她迴了奶奶房間,可是,許南星沒接他的電話,病房也沒人。


    裴湛往電梯口走,再打,許南星還是不接。


    又打,她幹脆關機了。


    就知道許南星會這樣,就知道她怨恨他!


    裴湛簡直要炸,轉而又打給了姑姑。


    姑姑身體不舒服,正在病房迷迷糊糊睡覺,接到他電話,吃了一驚。


    “阿湛,這麽晚了,打電話有什麽事嗎?”


    “我有事找桑胤,把他電話給我。”


    “都淩晨兩三點了,你找他幹什麽?”


    “沒什麽事,睡不著,找他聊聊。我知道他也沒睡,姑姑,快發給我吧。”


    電梯到了,裴湛掛了電話。


    姑姑雖然心裏疑惑,但還是把號碼發給了他。


    來到地下車庫,裴湛一邊解車鎖,一邊打桑胤電話。


    好在,桑胤接了。


    “喲,裴大總裁。這麽晚了,不陪著你爺爺和你親愛的未婚妻慶祝你們勝利的果實,打電話給我做什麽?”


    裴湛聽他那頭安安靜靜的,很是擔心他把許南星帶去了酒店。


    “你在哪兒?”


    桑胤壞笑:“管我在哪兒做什麽?我又不是女的。大晚上的,難不成你要來找我睡覺?”


    裴湛聲音冷硬。


    “我再問你一遍,你在哪兒?別逼我叫人找你。桑胤,你知道的,我找得到你。”


    桑胤再次被他逗笑了。


    “你就這麽想我,這麽想見我?那好吧,洲際酒店8808。”


    洲際酒店?


    聽見這四個字,裴湛的心猶如被一根鋼針紮了進去。


    許南星,你最好祈禱沒在他房間裏。


    “嗡!”


    他將車子飆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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