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北風過境荒原,諾大的監控中心,一時間竟變得一片死寂。


    洪峰的推斷還未說完,一名專案組的組員就跑迴到了監控中心,上氣不接下氣地匯報道:


    “陳隊,剛才我們把公安局辦公樓內外都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外來人員進入的跡象,門衛室的大門始終是關著的,門衛也表示沒有人進入過。徐晶他們幾個去附近的街道做進一步檢查了。”


    “就知道……”陳景瑞痛恨地咬著牙,點點頭,他用右手輕輕一掐人中,偏頭看向了藍月亮,道,“昨天是用孔明燈飛過來,今天又是玩高空落葉……還真把我們當猴耍了……”


    洪峰則是眼神黯淡地道:


    “按照這個形勢發展下去,如果還非要堅持是外部人員作祟,這概率也實在是太過於……”


    藍月亮俊臉陰沉地道:


    “洪老師,我很理解您忍不住想把這起事件歸為內部人員作案的心情。但是我還是想告訴您我的推理。就我個人看來,介錯人絕非係統內部人員。”


    “你憑什麽這麽說?”洪峰略顯疲倦的臉上浮現出了疑惑之色,“你知道對方的手法了?”


    藍月亮苦笑道:


    “洪老師,我想問您個問題。”


    “什麽問題?”


    “如果有一個非常離奇的案件,用常識的方法去推理,無論如何也無法得出答案,但是從超能力……或者某種非自然力量去解釋去可以輕易獲得答案,那麽,您會接受這個世界上存在超自然能力的現實嗎?”


    洪峰的臉上浮現出了萬分驚愕之色,隨後他壓低了聲音,滿臉苦笑地道:


    “你這小夥子,該不會也想承認魔法、特異功能之類的事物存在了吧?”


    “並非如此。”藍月亮緩緩搖頭,道:


    “我隻是想問問洪老師,在常識和邏輯之間,您會做出何種選擇。”


    洪峰拍了拍藍月亮削瘦的肩膀,歎息道:


    “小亮啊,我知道這起案件很離奇,給了我們警方從來未有過的巨大壓力,但是,我們也不能因此就把責任推卸到怪力亂神之上。”


    藍月亮耐心地道:


    “洪老師,我明白您的答案了。那麽,如果不考慮怪力亂神,僅僅隻是從對方每次作案前需要滿足的一些條件出發去考慮呢?我們先不預先猜測作案人用了何種手段,僅僅隻是推斷出他每次作案必然需要滿足的一些條件,或許可以得出一些線索。”


    葉楠忍不住上前插話道:


    “小亮,你還是直說吧,你是不是找到什麽其他的線索了?”


    藍月亮微微點頭,不緩不急地道:


    “或許也算不上線索,隻能算是一點蹊蹺吧。我先前說過,除去搜查市裏的幾家照相館,我也去了市氣象局。”


    “對啊,還沒問你去氣象局幹嘛呢。”葉楠道。


    藍月亮小心翼翼地從他隨身攜帶的一隻做工精美的牛皮色愛馬仕手抓包,打開包蓋,取出了一卷熱敏紙。當藍月亮在桌麵上拉開熱敏紙時,洪峰看到了紙上寫滿了景江市氣象局過去兩周來的市內各個時段和區域的風向數據。


    藍月亮用手指著其中幾天的日期,道:


    “其中有幾個數據引起了我的關注。分別是介錯人第五天、第六天和第九天寄信時的風向。這三天,介錯人分別用了氫氣球、風箏和孔明燈三個方式來寄信,而這三種寄信方式都依賴於風向。而有趣的是,正好是這三天裏寄信時段的公安局所在區域的風向是西北風,和四月以來其他幾天的風向截然相反。”


    洪峰專注地瀏覽著手中數據表上的信息,隨後若有所思地問道:


    “你是想說,這介錯人,是借用了風向氣流把信送到了局裏?”


    還沒等藍月亮開口,一旁的陳景瑞就忍不住長笑一聲,道:


    “借用氣流?這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了。風這個東西呢,來不見蹤,去不見影,瞬息萬變,不可捉摸,除非是孔明再世,否則誰借的到啊?小亮,你可真是越來越不靠譜了啊。”


    藍月亮不以為意地一笑,他垂拱著袖口過於寬大的雙手,朗聲道:


    “事實上,我想說的是,這位介錯人,或許真就是學了諸葛先生,借了幾迴‘東風’。若是細細觀看這些數據,就會發現,每次信件寄送到局裏之時,恰好也是風向出現變動之時。流動的空氣是一個混沌係統,即便是世界上最精準的測風雷達,也難以預測某個精準時段某個小區的風的精準流向。”


    “嗬嗬,所以,這家夥會魔法咯?”陳景瑞嘲諷道,“還是說從鐵扇公主那裏借了扇子啊?”


    洪峰微微蹙眉,有些謹慎地看向藍月亮,問道:


    “我相信以小亮的聰明才智,應當不至於做出這樣離譜的推理。小亮,你是不是話中有話,有什麽其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藍月亮徐徐搖頭,他擺了擺過長的衣袖,道:


    “或許,有些時候,在邏輯允許的範圍內,我們可以適當允許一些不可思議的力量。”


    洪峰的臉上浮現出了難以掩飾的失望之色,陳景瑞也是無奈地雙手叉腰,搖了搖頭,眼神之中難以掩蓋的是深深的焦躁之色,就連一向對藍月亮讚佩推崇無比的葉楠,麵色也稍顯茫然。


    “不管怎麽樣,你說你在照相館找到了線索,這也就大大鎖定了介錯人的活動範圍。”陳景瑞道,“就以心印照相館和局大樓兩點連成的線為直徑的區域為重點搜索範圍,開展地毯式搜索。現在網上可是把我們給罵得狗血淋頭了,說我們就是一群酒囊飯袋,就連中央巡視組也要下來了,據我所知,上麵已經開始打算抽調各個省市的專家組建一個新重案組來接管我們了,我們現在可得分秒必爭,可不能再讓中央和地方老百姓給看扁了!”


    麵對陳景瑞喋喋不休的強調,洪峰也是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他把手深進外套裏,摸索了一陣,想要抽出一包煙來,最後卻摸了個空,這時候他才想起這幾天日趕夜趕地加班,早就把自己兜裏那點存貨耗盡了。


    “周局那邊有想到什麽線索嗎?”洪峰挑了挑眉毛,不經意地問道。


    陳景瑞搖了搖頭,默不作聲地從兜裏取出了一包軟中華,抽出一根丟給了洪峰。


    洪峰接過煙,小心翼翼地點燃,同時壓低了聲音道:


    “其實吧,這案件的突破口還是在周局和其他幾個大領導那邊。一般的案件,不管手法再怎麽離奇,道具再怎麽巧妙,但是嫌疑人的動機還是藏不住的,要麽是仇殺,要麽是情殺,要麽是為財,要麽是為權,要麽是為了保守自己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但這動機總歸是藏不住的。從這個介錯人提供的名單來看,他有很強的仇官、仇富心理。一種可能,就是他純粹是想報複社會,另一種可能,就是他想要證明名單上的這些人之間存在一個隱秘的關係網,而他呢,就是這個關係網裏的受害者。”


    洪峰的話讓陳景瑞的眼神變得警惕而犀利起來,他迅速地左右環顧四周,支開了藍月亮和葉楠等人後,才嘶啞著嗓子道:


    “這事沒有證據可不能亂說。要是引起社會問題,那可不單單是丟飯碗的問題。”


    洪峰深深吸了煙,享受地閉上了雙目,任由鼻腔裏噴吐出濃濃的煙柱。閉目養神了三秒後,他才緩緩道:


    “名單上的人物身份呢,其實我也分析過了。七成都是景江市本地的權貴,而且有一些人物,外行人都看得出來顯然是有點關係的,像有些個環保部門的和某些個汙染企業的話事人,怎麽看都脫不開關係。而且呢,這個介錯人啊,自律性很強,他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傷到一個老百姓,如果不是巧合,那麽就是他的行動是有針對性的,不像是會因為仇富仇官而濫殺無辜的主兒,我很傾向於他想要針對性地對付某些人。至於具體的目的或者原因,我覺得周局不會比我們不明白。他不發話,我們也隻能跑斷腿,大海撈針地到處找線索。”


    洪峰的話讓陳景瑞紅了耳朵,他緊緊抓住了洪峰的手腕,道:


    “這可不正是因為上麵的一些人不好動,所以才請你們這批專家過來嘛。要是上麵肯鬆口透露點什麽,這事你來之前說不定就了了。”


    洪峰微微眯起眼,饒有興致地看著陳景瑞,道:


    “老陳,難道你不好奇嗎?咱們的局長……或者說,名單上的那些人,到底在隱瞞個什麽驚天大秘密?”


    陳景瑞的視線微微偏轉,麵對洪峰凝實的目光,他有些不敢直視。最後,他咬著嘴唇,搖了搖頭,有些艱難地道:


    “人活在世上,誰的腳底下不會沾點泥。我對別人哪裏踩的泥,踩的是什麽泥不感興趣,反正我啊,就幹好這本職工作就行。”


    陳景瑞的話讓洪峰發自內心地笑了,他拍了拍陳景瑞的肩膀,道:


    “這也是你為什麽現在還在這裏當刑偵隊長的原因。”


    洪峰的話似乎讓陳景瑞有些無地自容,陳景瑞的視線左右飄移,一番躲閃後,他抬起頭,正視著洪峰的雙目,正想開口說些什麽,監控室外卻是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


    陳景瑞麵色一驚,他拔腿就往外衝,洪峰、藍月亮和其他幾名警員聽到門外傳來的騷動聲,也是紛紛提起腳跟,緊步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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