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老師,您好。”藍月亮麵帶微笑地向著洪峰問候,“一直很敬仰您的熱血事跡,今日得見,實在是讓我激動得難以自持。”


    洪峰哈哈一笑,拉住藍月亮的手握了握,又拍了拍藍月亮的肩膀,滿臉不敢置信地道:


    “高材生就是會說話,長得也挺秀氣哈哈。聽說你才二十歲?我怎麽看著才十五六啊?老陳,咱們局裏應該沒有非法招聘未成年員工吧?”洪峰扭頭衝著陳景瑞使了個眼色。


    陳景瑞無奈地擺了擺手,道:


    “人家小夥子基因好,天生長著一張清秀的娃娃臉,看起來就是比同齡人年輕個幾歲,你有啥辦法?”


    麵對兩位經驗豐富的刑警的調侃式對話,藍月亮的臉上始終掛著溫潤、禮貌而且得體的微笑。


    洪峰的視線落在了藍月亮左額上的眉月狀胎記上,藍月亮隨立即輕手一摸,溫雅一笑,道:


    “從出生那刻起就印上了。希望沒有讓洪老師看了不適。”


    “怎麽會,”洪峰迴過神來,旋即擺了擺手,“這麽漂亮的胎記,我想要可都求不得——對了,話說迴來,剛才我聽你推理的關於‘介錯人’的線索,我很好奇,你是怎麽得出的?側寫?犯罪剖繪?犯罪心理畫像?還是犯罪地理學分析?”


    藍月亮淡雅一笑,道:


    “多多少少都借用了一點吧,都是拾人牙慧的小聰明罷了,沾了能人誌士們的光。”


    麵對藍月亮話不留縫的金牙玉齒,洪峰嘖嘖稱讚道:


    “你看這高材生,講話就是中聽——具體說說你怎麽分析的唄?”


    藍月亮將過長的衣袖背負在後,笑道:


    “那我就給洪老師獻醜了。”藍月亮雙手接過了洪峰手中的證物袋,隨即道,“‘介錯人’其實是一位左撇子,他是有意偽裝成右撇子寫字的,我想,洪老師在這一點上,被他誤導了。”


    聽到藍月亮的話,洪峰麵色驚愕,他難以自製地問道:


    “這怎麽說?”


    藍月亮緩緩提起了手中的證物袋,讓其被頭頂上投射下的明亮燈光照得一片通透,宛如月光杯的纖薄杯壁:


    “從寫字筆畫特征分析,‘介錯人’的確像是右利手強用左手寫字留下的字跡,隻因左手寫字時,左臂至右手存在一段距離,而壁畫中的‘橫’是從左往右的順序,以至於初次用左手寫‘橫’向筆畫的人,更容易導致筆畫中的‘橫’向右下角傾斜,因為當‘橫’這一筆畫隨著其筆跡拉長而離左手較遠時,寫字人將出現左臂力氣略有不接進而導致難以把控力道的現象。洪老師,大概也是從這一點判斷出其是右利手。”


    麵對藍月亮的分析,洪峰微微點頭,而藍月亮則繼續道:


    “但是我想,洪老師應是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右利手強行偽裝左撇子寫字時,其字體往往會偏大,這是因為如果寫大一些的字,就可用懸腕或懸肘法來書寫。這時手的活動範圍不受限製,自可任意揮灑。但一旦字體略小,其筆畫精細度就會難以控製。因此,若按常識,字體越小,字體便會越醜。但是,這位介錯人所寄的幾封信,其字體雖然醜陋,但不論字數多少,字體變大或變小,皆可發現其字跡其實高度一致,並沒有因為字體大小而影響其字體形貌,這說明他實則有一定的左手寫字基礎。”


    “就因為這一點?”


    “不單單如此,”藍月亮依然保持著笑容,“這張a4紙表麵雖然沒有指紋,但是左下角的紙側,其實是有少量的油脂的,而紙麵本身光滑平整,沒有起卷,說明其是從一疊放置在高處的打印紙之中偷偷抽出來的。這種情況下,如果介錯人戴著手套,將很難做到從一堆堆疊較高的打印紙之中抽取出幾張光滑的紙來,所以介錯人不可避免地要脫下手套用他的慣用手來抽紙。”


    “明白了,打印紙的左下角紙側有指紋的構成物之一的人體油脂,所以……你推斷出他其實是左撇子?”


    “嗯。”藍月亮笑著重重點頭。“其實還有字跡的深度,如果將紙從背後看,可以發現介錯人在寫字時,字越是向右,就下筆越重,紙背上的刻痕也會突出,這是因為他不想在紙片上留下掌紋或者手腕紋,而寧可懸臂寫字,這其實難度不小,一般左手寫字的新手會把紙片推動到左手邊來才能懸臂寫,可是這位介錯人,顯然其左手的控製力沒有因為寫字距離的拉長而減弱,而是適時壓筆提高寫字力度控製了字跡沒有大偏。”


    聽著藍月亮源源不斷的分析,葉楠已是苦笑不已:


    “以前聽說你一個博士後卻來當一名輔警,我還不能理解,現在我算是明白了。不管什麽樣行業,真正的天才眼裏的世界,真的是不一樣的。”


    藍月亮謙和一笑,他一手貼胸,微微欠身,感謝道:


    “多謝這份與我能力不相稱的謬讚,葉楠前輩。我始終堅信,這個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屬於它自己的價值,哪怕是一粒在大多數人看起來不起眼的沙子。就像一張紙,可以告訴我們關於來信者的萬千信息。”


    “別,你說話怎麽這麽有涵養啊……別叫我什麽前輩,叫我葉楠姐就行了哈。”看著藍月亮欠身感謝的姿態和滴水不漏的話語,葉楠不禁臉上泛紅,“對了,話說迴來,你是怎麽推測出犯人的身高是1米75的啊?”


    藍月亮緩緩直起身,恭謙地道:


    “是根據手臂長度依據手臂和身高轉化公式估測出的犯人身高。因為複印紙的長邊是固定的29.7厘米,而不同手臂長度的人,寫第一個字時筆尖發力的角度是不同的,手臂越長的人,寫字起筆時前臂會更向胸口擠壓,也即是臂彎的夾角會更小,筆尖發力方向會越趨向於和底邊平行。身高1米70的人這個寫字舒適區的夾角在15度左右,身高在1米75的人,這個夾角則會接近10度。這是身高方麵.除此之外,寄信者的筆跡不是很飽滿,手部肌肉運動張力大,不易抗疲勞,在運筆的過程中,觸覺感不是很有彈性。體形特征容易偏‘瘦’。


    “呃……那你又是怎麽推斷出他有胃病的呢?”


    “我剛才檢測了紙麵上的微生物成分,檢測到了一定含量的醛酮類物質,並且附著了一定含量的幽門螺杆菌和微量細砂粒、炭灰、木屑及粉塵。這證明寄信者可能患有胃部疾病。這應該是寄信者寫信時為了吹走紙片上附著的煙塵的結果,寄信者的居住條件並不好,應該是老城區的倉庫等地方,而且以寄信者的謹慎態度,為了方便逃跑,他不會住在太高的樓層,也不會住在監控設備較多的區域。從紙麵上的炭灰來看,寄信者居住地附近有燒烤攤等移動攤位,夜晚飄蕩而來的燒烤物炭粒附著在了紙麵上,而這也證明了寄信者的居住地樓層不高。”


    “最後,根據墨水濃度差異,寄信者在寫信過程之中換了三次筆。國內的中性筆平均每支能寫的直線長度是400米,顯然寄信者已經用盡了他的中性筆。而寄信者是有完美主義傾向的,對他這樣心思縝密的人來說,不至於沒有注意到中性筆筆墨即將用盡的情況,很大的可能性是他所居住的地區附近連買筆的文具店都難以尋覓。景江市內文具店和複印店的比例是五比一,對於一個連文具店都難以接近的人,所用的卻是嶄新幹淨的a4複印紙,這可以推測他用網絡或者隱秘渠道事先購買了大量複印紙等書寫材料。”


    在聽完藍月亮的一番如同連珠炮般的連鎖推理分析後,洪峰的眼中流露出了欣慰而又感慨之色,他輕歎一聲,道:“聽了你的分析之後,我覺得自己今天晚上在這裏也是多餘了。”


    藍月亮抿嘴一笑,道:


    “洪老師謙虛了,我怎能和德高望重的洪老師比。”


    “還德高望重呢,”洪峰失笑道,“就是一個隻想享受輕鬆日子的懶漢罷了。”


    略一頓塞後,洪峰看向了一旁的陳景瑞,道:


    “老陳,小亮說的話,全都記下來,先按照他給出的線索特征縮小收縮範圍吧。如果找不到可疑對象,才逐步消除他的部分推理結論,重新擴大搜索範圍。”


    陳景瑞苦笑連連地道:


    “這還真不用老洪你提醒了。老洪你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小夥子的本事呢。他今天下午剛來的時候,可就把咱們局裏的弟兄們都給驚到了。他啊,連咱們穿什麽內褲都能推理出來。這還能讓人懷疑他的本事嗎?之後他就一直在物證鑒定室裏待了幾個小時,就是為了現在這番推理。”


    洪峰歪嘴一笑,道:


    “年少有為啊。咱們都是明日黃花了。那就去做吧。不過搜索範圍小了,不代表警力得縮小,局裏的兄弟們這段時間還是不能休息著。這介錯人明顯對自己的智商過度自信,我估摸著這一個禮拜過去了,這介錯人見我們沒有什麽大的迴應,怕是會受到內心失落感的刺激,搞出更瘋狂的動作來。”


    洪峰的話還沒落下,監控中心的門就突然打開了,一個身材高瘦的警員匆匆忙忙地抬著一本筆記本跑了進來,道:


    “陳隊,介錯人開始在網上發布信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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