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初升。


    遙遠東方的一縷晨曦。


    慢慢侵散了夜的寂靜,天空剛才放亮。


    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的排著長隊,穿過了重重杏樹林,打著哈欠,緊趕慢趕的來到了鐵佛塔外圍。


    隻為在今天的廟會。


    為佛塔裏的各路菩薩各路佛祖,上炷香,討個吉祥。


    鐵佛塔香火旺盛。


    每三月一迴的廟會,更是人聲鼎沸,早早都會有數十位僧侶,維護著場中的秩序。


    然而今天。


    眾人都來到佛塔寺的山門前了,也沒有半個和尚迎出來,而且大門也是虛掩著的,沒有鎖死,寺廟裏也沒有和尚的撞鍾聲,十分奇怪。


    走在人群最前方。


    幾個搶著上頭香的富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覺到有點不太對勁。


    雖然廟門未鎖。


    但怕驚擾了佛祖,他們也不敢貿然進去。


    可等了半天。


    也依舊沒人開門,眼看著快要錯過上香的吉時。


    幾個富商中一位性子急的黑袍男子。


    有些耐不的讓手底下的幾個小廝,進門去問問,青袍小廝得了令,一路小跑的剛推開了大門。


    順著小路剛深入了幾步。


    “啊!!!!”


    淒厲的尖叫聲響徹雲霄。


    才剛進門的幾個小廝,屁滾尿流,連滾帶爬的跑出了寺門!


    仿佛身後有什麽妖魔鬼怪在追殺他們!


    看他們這般模樣。


    也嚇得一群富商,乃至身後的香客們,跟著往後跑去,本就排著隊的一群人,在這樣爭先恐後的逃竄下,頓時擠倒了一地。


    摔得七暈八錯,哭喊聲一片。


    領頭的幾個富商,也是栽了個大跟頭,摔破了腦袋,在疼痛的刺激下,不少人清醒了許多,也沒有發現寺門中有什麽妖魔鬼怪追出來。


    趕在出現踩踏事件前。


    第一個清醒過來的黑袍富商,薅過小廝的衣領子。


    捂著疼痛的腦門斥罵道。


    “你這狗娘養的煞才,到底怎麽迴事,說清楚話,跑什麽跑?!”


    那小廝嚇得滿臉發白。


    指著寺廟大門哆哆嗦嗦道:“死人,都是死人!”


    黑袍富商大怒,一耳巴子扇了過去。


    頓將那小廝扇得眼冒金星,七葷八素!


    “死人就死人,有什麽好怕的!”


    把小廝推開一旁,黑袍富商大著膽子,氣衝衝的向著寺門走了過去。


    其餘的人雖然恐懼,但心裏也是好奇的緊,想看看到底怎麽迴事,此時有人帶頭,他們也跟在後麵。


    等了進門。


    眾人便驚唿了一聲。


    入眼看到鐵佛塔外,擺著八座鐵蓮花,上麵的鋼針還殘留著幹黑的血跡。


    而在詭異的鐵蓮花四周。


    橫躺著三四十具和尚的屍體,都是紅衣紅袍,番僧的打扮,風幹在地麵上的血跡,將石板都染的成了深邃的黑色!


    有的被砍掉了腦袋。


    有的被剁掉了四肢。


    還有的開腸破肚,腸子混著內髒都流了一地。


    見到這般,宛如無間地獄的景象。


    不少剛吃過早飯,才上山的人,當場就將胃裏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連帶著沒吃早飯的。


    也跟著彎著腰捂著嘴在那幹嘔。


    不少跟著父母,來佛廟裏燒香,來還願的富家嬌小姐們,更是嚇得俏臉蒼白,當場暈厥了過去。


    然而恐怖的畫麵還不止這些。


    隨著眾人心驚膽戰繼續往裏麵深入,在走進鐵佛塔中,先前就嚇得栽了一個跟頭的眾人。


    又一次受到了難以想象的衝擊。


    一個個跌坐在地上,雙眼瞪圓,驚恐又難以置信的盯著,鐵佛寺內供奉的地藏王菩薩。


    因為過於驚悚。


    他們甚至忘記了尖叫!


    往日平靜而肅穆的菩薩身上,滿是黑紅色的血跡!


    而在它的脖子上!


    更是掛著,一串佛珠子!


    隻不過這串佛珠子,是由二十多顆人頭穿成,每顆人頭上的表情,都無比的猙獰恐懼!


    還是那位膽子大的黑袍富商。


    第一個從擦著額頭上的虛汗,從地上爬了起來,恐懼又獵奇的,忍著心中以及胃裏的不適,上前打量了幾眼。


    雙眸越發的驚愕了!


    認出了其中兩個人頭的身份。


    他驚唿喊道:“是巴圖!是巴爾虎!是那元庭父子的腦袋!”


    眾人聞言,也都顧不上害怕了。


    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湊進去看,果然,這二十多顆頭顱最下方的兩顆,還真的是那對父子的!


    而其他的十多顆腦袋,也都是韃子官員的!


    巴圖父子在漢陽作惡多端。


    不僅其子巴爾虎,連日欺男霸女,逼良為娼。


    其父巴圖,也是草菅人命,惡事做盡,比巴爾虎更甚!


    上行下效。


    他們兩對父子都這般模樣,底下的官員自然一一效仿!


    漢陽百姓,對其父子兩人,還有漢陽的韃子們,無不痛恨!


    恨不得扒皮抽骨!


    煉屍熬油燒了後,點天燈!


    如今竟見這群畜牲死在了這裏!


    眾人心頭的恐懼頓時煙消雲散,眼中皆有興奮歡喜之色,忌憚於韃子的兇威,隻敢偷偷的叫好。


    然人群中竟有一麵容枯槁的婦人。


    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聲暢快又淒厲,宛如惡鬼!


    這小婦人並非別人。


    就是在青石板街上,紀家姐妹,還有戚芳狄雲師兄妹,舍命相救的美婦人。


    丈夫慘死在巴爾虎手中。


    來鐵塔寺。


    求地藏王菩薩,保佑丈夫下輩子安康的她,看到巴爾虎的頭顱。


    撲倒在地上,哈哈狂笑。


    血絲密布的雙眼中,滾落的淚水,仿佛血液,碰碰碰,往地上磕頭。


    “哈哈哈!”


    “哈哈哈!”


    “菩薩顯靈了!菩薩顯靈了!帶走了元庭狗賊,為我夫君報仇雪恨了!”


    有這位苦命女子的帶頭。


    忍著笑的眾人,也不再藏著掖著,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真是大快人心!”


    “因果輪迴報應不爽,這群狗賊,終於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蒼天有眼!”


    “蒼天有眼啊!!”


    眾人歡唿了一陣,見那女子額頭上,已經咳出瘀血,怕她把自己磕死在這裏,幾個好心人將她攙扶了下去。


    這些腦袋雖是掛在地藏王的脖子上。


    但漢陽的百姓,也沒有真天真以為這事,真就是地藏王菩薩,降臨世間,斬妖除魔。


    心中有明鏡的他們。


    猜測估計是某位路見不平大俠出的手。


    但是誰所為呢?


    第一個發現韃子身份的黑袍富商觀察細致,看到地板上有劃痕,一把推開眾人,方才看到他們腳下的石板上,刻著非常醒目的“木”字。


    “木?”


    “哪位大俠跟木有關?”


    那小婦人,想起來自己被巴爾虎當街欺辱的那天,最後是由一位駝背的醜者出手所救。


    當即掙開了幾個好心人的攙扶。


    激動的喊道。


    “我知道!是塞北明駝木高峰木大俠!”


    “半個月前!”


    “他便路見不平,救了我一命!”


    “巴爾虎狗賊臉上的傷痕,就是這位大俠所留下的!!”


    巴爾虎人憎狗厭。


    所有人都盼著他倒黴,木高峰教訓他這件事,這在半個月前傳的很廣,幾乎大半個漢陽的百姓都聽說了。


    如今這婦人提起來。


    再有地板上刻著的字跡佐證。


    也不需要什麽證據,也不需要什麽推理,所有人一瞬間都認定了,是木高峰行俠仗義,是他一個人殺了整個漢陽的韃子!!


    紛紛感動的眼含熱淚。


    衝著那地上的木字,俯身抱拳。


    聲音哽咽。


    “江湖傳聞木大俠性情乖張,不似正道。”


    “我看皆是對他的抹黑!”


    “元狗勢大,屠戮了我漢人這麽多好漢,除了六大派,幾乎無人敢發聲!”


    “木大俠孤身一人,就敢將元庭一方大員與高官盡數砍殺於此!”


    “不管別人怎麽說,他在我們漢陽人眼裏,就是抗元的第一好漢!”


    “沒錯,木大俠是抗元第一好漢!”


    “各位老少,咱們一定要把木大俠,抗元第一好漢的事跡,傳揚四海,幫木大俠正名!”


    “沒錯,幫木大俠正名!”


    為了躲避歸海一刀的追殺,不敢走官道,每日吃草根啃樹皮,往元庭境內倉皇而逃的木高峰,突然打了個噴嚏。


    揉了揉鼻子。


    牽動身上的幾道泛著火辣辣痛楚的刀傷,其中一道,擦著心脈差點要了他的小命。


    嘶嘶的抽了口冷氣。


    木高峰恨恨道:“要不了幾天,爺爺就到元庭的地盤了!又能吃香喝辣了!歸海一刀這南明的探子,有本事繼續追來!”


    香客興奮的高唿聲中。


    很快整個漢陽,都知道了木高峰月夜殺韃子的事跡。


    自然也是傳到了紀府裏。


    紀家大院的老管家阿福,興高采烈的將這一消息稟報給了紀老爺子。


    才剛洗漱完的紀老爺子。


    還沒來得及吃飯。


    聽到這一消息,就振奮的一拍手掌。


    仰天狂笑三聲。


    正要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在紀府落腳的漢陽好漢們。


    半個時辰後,衝開穴道的紀曉芙這時候衝了進來。


    “爹……”


    還不等她把話說完。


    興奮的紀老爺子,扶住了她的肩膀,笑道。


    “哈哈哈,好女兒!”


    “你還不知道吧,咱們紀家有救了!漢陽的那群韃子,都死了!死在塞北明駝,木大俠木高峰的手裏!”


    “敢為天下先,如此蔑視元狗!”


    “真是抗原第一好漢啊!”


    紀曉芙聽著這話,紅著的眼圈,大顆大顆的淚水成串滾落。


    “芙兒你怎麽了。”


    紀老爺子關切道。


    紀曉芙不答,將蘇信留下來的解藥,還有五絕神功,以及那三顆丹藥。


    通通塞到了季老爺子的手中。


    紀老爺子疑惑道:“這是什麽東西?”


    紀曉芙帶著哭腔哽咽道,“這是十香軟筋散的解藥!小冊子是絕頂神功!還有能幫爹爹突破宗師的三粒丹藥!”


    這三樣東西一件比一件貴重。


    紀老爺子大吃一驚。


    “芙兒,你怎麽會有這些東西!?”


    紀曉芙哽咽道:“爹爹還不明白嗎?哪裏有什麽木高峰?!那些韃子,都是我們蘇弟弟,連夜殺的!”


    紀老爺子偉岸的身軀像是觸電了一樣,僵在了原地。


    有點不敢相信,


    但想著昨天蘇信在擂台上,露的那一手功夫,也不得不信。


    他趕忙道:“蘇小兄弟人呢!怎麽沒跟你一起來!阿福快請他過來!!”


    管家阿福哎了一聲,就要動身去請。


    紀曉芙哭的更加傷心了。


    “蘇弟弟幫我們殺了外敵。”


    “又留下這些幫我們紀府安身立命的寶物,便帶著江妹妹離去了!”


    十香軟筋散的解藥不用說,這是他們漢陽全英雄豪傑的命脈。


    而那本五絕神功。


    及百家之所長,以紀老爺子眼光自能看出,將其練至大成,能至臻絕頂高手!


    至於那三枚丹藥。


    瓶身上寫著,每一枚都能增加百十斤力氣,修煉了三十餘年的紀老英雄,隻需要一顆,便能借助丹藥的藥力,突破宗師!


    可以說,這三樣東西!


    每一樣都重若千鈞!


    紀老爺子,拿在手裏,怔愣了良久,都沒有迴過神來。


    還是阿福在旁邊輕輕唿喚了幾聲。


    他方才走出恍惚。


    本就對蘇信滿是好感的他,心中又是欣慰,又是苦澀。


    “英雄出少年啊!”


    “好孩子,真是一位好孩子!”


    “可是你給我紀府留下這麽重的恩情,又讓我們怎麽償還?”


    這時候。


    紀曉曉的貼身丫鬟,素雲著急忙慌的跑了進來稟報道。


    “老爺不好了。”


    “二小姐她大清早就掉著眼淚離家出走了!”


    “奴婢在後麵,怎麽喊,都攔不住!”


    紀老爺子一聽這話。


    心中著急就要追出去。


    紀曉芙擦幹眼淚道:“我已經服下解藥了,內力恢複了,我去追。爹爹現在趕緊把這些把解藥分給漢陽群雄要緊!”


    “好好好,你快去看看你妹妹!”


    紀曉芙也不多言,騎上馬,追著紀曉曉離去的方向奔了出去。


    沒追出多久。


    才剛出了城門,就見沒有內力的紀曉曉,情急之下從馬匹上摔了下來,像是摔傷了腳,滿身是泥的愣愣的坐在地上。


    姐妹連心。


    紀曉芙自是知道自家妹妹是在發什麽瘋,心疼的下了馬來,將她抱在懷裏。


    揉著紀曉曉的腦袋。


    “小小你要是心裏難過,便哭出來吧。”


    策馬追出了這麽遠。


    也依然沒有看到蘇信的背影,紀曉曉已然冷靜了許多,攥著蘇信給她的一紙書信。


    迴想著信裏那句。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不僅沒有落眼淚。


    反而還安慰紀曉芙。


    “姐姐哭什麽,蘇哥哥一言九鼎,他說過會迴來的,就一定會迴來的。”


    紀曉芙也沒想到自家的妹妹竟這樣堅強,強忍著落著眼淚道。


    “沒錯,他一定會迴來的。”


    紀曉曉抱住自己的姐姐,抱了一會。


    望著昆侖的方向。


    她下定了決心,輕輕說道。


    “姐姐,說到底還是我太弱了,隻會給蘇哥哥拖後腿。”


    “所以他才不帶上我。”


    “這樣的事,我不想再有下次了,姐姐,你說我去峨眉派學藝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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