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爐廠位於玉花庭,這裏是新規劃的工業區,秦淦西知道這個地方,但沒有來過。


    醫院到鍋爐廠隻有六裏多路,他隻花了十多分鍾就來到廠門口,如果從這裏迴家,隻有二十來裏,比醫院近了五裏。


    鍋爐廠不同醫院,大門的管理要嚴格很多,和紡織廠一樣,也有持槍門衛。


    得知他要找他們的科長李吉星,當即有人帶他進門。


    鍋爐廠地盤不小,但人數少,保衛科和後勤科同在一棟平房內,兩個科室各占一半。


    秦淦西停自行車的功夫,那個門衛就把李吉星找出來,“科長,就是這位秦同誌找你。”


    李吉星不到一米七,他炯炯有神的雙眼迷惑地看著秦淦西,“你找我有事?”


    秦淦西拿出一支華子遞過去,“是孫桂華孫姐要我來的。”


    李吉星恍然大悟一般,拉著他走向後勤科長辦公室,還差兩個房間就大聲嚷嚷:“老葉,我給你找幫手來了。”


    科長房間傳出惱火的聲音:“叫什麽叫,我忙著呢。”


    聲音傳出來,人影都沒出現。


    李吉星也不惱,“如果我幫上你的忙,那你請我一頓酒。”


    “我請你都不知道多少頓了,也沒看到你真正幫忙。”


    能這麽大聲對話,就知道他們兩個關係不錯,並且不避諱旁人。


    這話傳出時,秦淦西和李吉星已經來到門口。


    辦公室隻有一個人,正拿著一遝單據愁眉苦臉,看到李吉星和一個陌生人大大咧咧走進來,皺著眉頭說:“如果沒能幫上我的忙,你給我帶人下去收肉去。”


    李吉星把秦淦西往前一推,“小秦,這是後勤科葉柳生科長。這段時間他被上麵領導批評,被廣大職工罵,所以脾氣不好。其實他還是一個很好的人。”


    秦淦西拿出煙遞一支過去,“葉科長好,我是小秦,秦淦西。”


    葉柳生一臉迷糊地接過煙,嘴裏“哦哦,小秦好。”


    李吉星放低聲音,“小秦抓魚很厲害,經常給醫院送魚之類的東西,一送就是二百斤。”


    葉柳生的雙眼瞬間錚亮,“真的?能不能給我們也送一些?不要多了,不少於一百斤就行。我們也有對外采購權的,價格也不要擔心,不像醫院那樣小氣吧啦的。”


    秦淦西頓時知道,不是醫院給自己的價格低,而是小氣的名聲已經在外。


    不過,有肉食需求就好。


    李吉星補充道:“醫院不賺錢隻花錢,所以給的價錢低,我們廠不一樣,賺錢。”


    已經弄清楚了一個問題,秦淦西想弄清楚第二個問題,“李科長、葉科長,為什麽你們都缺肉食?”


    葉柳生歎道:“今年星沙新建了幾個大工廠,招了大量的工人,包括我們廠也是。是人就要吃飯,要搞好生產就要保證吃好一點。吃好一點,不就是肉食嗎?大家都吃,供應就上不來,我們隻能四處找食了,少了還不行。”


    秦淦西兩眼發亮,“辦新廠,那豈不是要招收工人?有什麽條件沒?”


    他想給秦勵國和何娟找個正式工作,家裏那點田土確實養活不了這麽大一家子人,更不說從今年年末開始,饑餓將籠罩大地,少田的老家也會成為其中的一個點。


    如果他們能上班,每月有固定的工資,有糧本,家裏的境況就立馬轉變,自己行事也沒必要這麽小心翼翼。


    尤其是何娟,如果她能找到一個正式工作,那麽弟弟妹妹們每月就有定量糧,不再是平均每月六斤米了。


    如果何娟找到工廠上班,憑她不錯的識字能力和交際能力,以及麻利程度,應該比秦勵國吃得開。


    秦勵國也會不錯,他是讀過高小的,雖然主動性不夠,但很老實,要他做個什麽事還是能做好的,如果有外界施加的壓力,說不定可以成為一個技術能手。


    李吉星應道:“如果是臨時工的話,現在很容易找,但正式工就不一樣,比較難。你家有人想找工作?”


    秦淦西點了點頭:“我想給我爸媽找。他們的年齡有些大,都三十多歲了,不知能不能找到。”


    轉而說道:“臨時工不是長久之計,主要還是想找正式工。”


    葉柳生笑著說:“正式工就很難找了,除非軍人專業、學生分配,或者是國家普招,當然,還有一種是買別人的,不過這種情況很難碰到。”


    這些方式,秦淦西都是知道的,但前兩者他們不符合,中間那種不知道去哪裏找,後者不知道該從何買起。


    下一瞬,他冷靜下來,覺得自己表現的有些急切了。


    初次相識,無緣無故地對人家說這些,很不妥當,便說道:“葉科長,你們廠每天最少需要多少量,看我們能不能滿足。”


    葉柳生給秦淦西遞來一支煙,他表示不會,順手遞給李吉星,“說實話,我們多少都要,但如果太少了,比如說少於十斤二十斤的,又不夠麻煩,能超過五十斤就可以,一百斤更好。”


    李吉星點燃香煙,伸手指指門外,“小秦的自行車上有兩個水桶和兩個籮筐,這樣的運量可以達到三百斤。”


    葉柳生噌地站起身,“小秦,隻要你能保證每天一百五十斤,我拚著老命也要給找一個正式工作。”


    秦淦西笑著搖頭:“不是我,是我爸媽。我在讀大學,明年就畢業了。開學前我能拚命,保證一百五十斤,但開學後就不行了。”


    李吉星笑道:“小秦也真是老實,你就不會說每天保證一百斤?”


    葉柳生怒道:“李災星,你就這麽幹革命工作的?小秦,不要聽他的,他那種工作態度,三天兩頭就要被領導批評一次。”


    隨後輕聲說道:“小秦,隻要你保證開學前能保證每天一百五十斤貨,我今天就去申請給你家一個正式工作。”


    秦淦西的熱血沸騰了,“如果我不能完成,那就把這個工作拿迴去。”


    “明天開始?”


    “葉科長,還想請教一下,蛇、青蛙之類的也算嗎?”


    “算,隻要有眼珠的都算。”


    “那我保證完成任務,每天都送,風雨無阻。”


    他沒想到真的能得到一個正式工指標,真是天降甘霖呐。


    價格也沒談,隻是把一些招工的、交貨的細節談妥後,他滿心激動地騎車往醫院趕。


    四點五十多了,晚餐還不知道怎麽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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