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遷月確實聽見了。


    她靠在木桶邊緣,身體慢慢浸入水中,最後連整顆頭都淹沒在熱水裏。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將心中的恐懼驅散。


    為了保存體力,她盡快整理好自己,騰出時間休息,不然沒力氣逃跑。


    條件有限,頭發擦了半天也沒有幹透。


    她甩開擦頭布,幹脆不擦了,先睡覺。


    床榻很簡陋,靠牆擺在一處微微凸起的地麵上。


    南遷月走過去,正欲躺下,忽又記起什麽東西。


    她立即迴到浴桶旁,從髒衣服裏翻找出一枚半透明的玉製令牌。


    是秦奕給她的王府令。


    她盯著令牌出神,腦子裏浮現出某個頎長的玄色身影。


    她竟期盼著,他能突然出現在眼前。


    “想什麽呢。”她甩了甩頭,將令牌掛在腰上,迴到床邊躺下。


    咚——


    令牌沒有係好,掉在了地上。


    但南遷月的神色卻過於驚異。


    這聲音……床下是空的!


    她撿起令牌重新係好,伸手輕輕敲擊地麵。


    咚咚。


    南遷月眸色一亮,真的是空的。


    她不敢把動靜弄大了,輕腳挪到火燭旁,將其吹滅。


    借著微弱月光,南遷月找來一塊木片,蹲在床邊將下麵的木板撬開一條縫。


    裏麵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


    南遷月眼珠子轉了轉,心中有了計謀……


    半夜,良婆子來敲門,“姑娘,該出發了。”


    裏麵沒有迴應,良婆子隻當南遷月是睡著了。


    於是她輕聲打開門,走進去將燭火點燃。


    昏黃的光擴大了視線範圍,良婆子一轉頭,雙目一驚。


    床上空的!


    “不好,姑娘跑了!”


    其他人聽見聲音紛紛跑了進來,一個男人跑到窗口查看。


    果然發現上麵有手腳留下的痕跡。


    “追!應該還沒跑遠!”


    幾人追了出去,良婆子也跟在後麵。


    然而他們將村莊翻了個遍,也沒有發現有逃跑的蹤跡。


    與此同時,南遷月從床下坑裏爬了出來。


    她不敢耽擱,貓著身子溜了出去……


    “會不會是跑林子裏去了?”一個男人望著黑漆漆的林子急道。


    良婆子反應了過來,“壞了,我們可能中計了,快迴去!”


    幾人又匆匆折迴那間簡陋的屋子。


    良婆子衝進來就開始找人,“快找,姑娘應該還藏在這裏。”


    屋子裏的陳設不多,翻了個遍也沒發現人。


    “床下有指印!”一人驚唿。


    良婆子立馬跑過去趴下,她敲了敲地麵,“這是個地窖!”


    幾人上前將床挪開,良婆子蹲在地窖邊輕歎,“姑娘,您這又是何必呢,跟著主君您不會吃苦的。”


    她揮揮手,“把木板撬開吧。”


    木板被撬開,裏麵的情形慢慢映入眼裏。


    良婆子正欲去扶人,表情卻驀地僵住。


    空的??!


    “怎麽沒人?”


    “壞了,現在才是中計了!”


    有人怪良婆子,“你真是老了,這也能判斷錯!”


    講理的人幫著說話,“誰都沒有想到,怪來怪去也沒用,現在重要的是趕緊去追。”


    良婆子很自責,“是我的錯,先去追人。”


    幾人再次離開,在村莊找了一刻鍾便兵分幾路追尋。


    與那間簡陋的屋子相鄰的一戶村民住處旁,南遷月正縮在柴堆裏,透過縫隙盯著外麵。


    她現在還不能出去,得等他們跑遠了才行。


    她等了大概兩個時辰,腿都蹲麻了。


    “吱吱。”


    什麽聲音?!


    南遷月警鈴大作,表情驚恐的轉頭,不會是老鼠吧!


    有什麽東西飛快的從她腳背上溜過。


    南遷月捂住嘴迫使自己不叫出聲。


    她再也蹲不住,哭喪著臉從柴堆裏鑽出來。


    “誰?誰在那兒?”


    她弄出的動靜驚醒了農戶,窗戶內燃起了黃色的光亮。


    南遷月拔腿就跑,她可不敢輕信任何人,不能讓陌生人看見她。


    又過了兩個時辰,太陽已經升起。


    落後的村莊內,闖入了一批兵馬,村民們嚇的躲在屋內或者田間不敢出來。


    “汪汪汪……”


    搜捕犬圍著一間破屋狂叫。


    “王爺,南姑娘在這裏待過!”犬司馬召迴搜捕犬稟報。


    秦奕快步走進屋內,一眼便看見浴桶旁的衣物。


    他兩步並作一步,迅速撿起衣物捏在手中。


    犬司馬立在地窖旁,“這地窖有人進去過。”


    青衣巡邏一圈迴來,肅穆道,“王爺,他們分了幾路離開,無法判斷南姑娘在那個方向。”


    秦奕將南遷月的衣物裹好,沉聲道,“那就兵分幾路去追。”


    他快步走出去,翻身上馬,然而行至不過十丈,他的餘光精銳的捕捉到柴堆上的異常。


    青衣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眉頭一蹙,“那裏好像有人待過。”


    “去看看。”秦奕冷聲道。


    “是。”


    青衣跑過去仔細檢查柴被動過的痕跡,視線穿過幹柴落在裏麵,他眼睛忽地一亮,伸手將一塊掛在柴上的布條取下。


    “王爺您看!”他急忙將布條呈給秦奕。


    秦奕接過布條搓了搓,沒有灰塵,色澤光亮,說明不是陳年舊物,是才留不久的。


    “王爺,屬下查看了那些痕跡,都是新痕,屬下猜測可能是南姑娘留下的。”


    秦奕將布條揣進懷裏,冷銳的目光掃向房門緊閉的農戶,“把人帶來。”


    “是!”


    青衣行動利落,很快便將農戶主人揪來,“我們隻問一些問題,如實迴答。”


    農戶顫抖著點頭,不等詢問就自覺交代清楚。


    “啟稟軍爺,昨夜有好幾個生人來到這裏,他們就宿在旁邊廢棄的屋子裏,住在裏麵的好像是個姑娘,有個婆子還借草民的鍋燒了水。”


    “但是到了半夜,那些人忽然在村子裏到處跑,跑了會兒又折迴來,然後又跑了。”


    “草民不敢惹事,一直沒有出去,但天快亮的時候,草民聽見柴堆裏有動靜,出來看又沒看到人,草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軍爺饒命啊。”


    青衣道,“王爺,會不會是南姑娘自己逃了?”


    犬司馬急道,“那南姑娘就危險了,此地荒僻,治安極差,常有山匪流民鬧事,若是南姑娘遇到……”


    他不敢再說下去。


    秦奕眸底暗芒洶湧,一身氣場淩冽,“兵分四路,追。”


    植被繁雜的林子裏,南遷月正和一頭野豬對峙。


    她手上沒有任何武器,後背抵在樹幹上,滿目駭色的盯著野豬,心髒上的跳動沉重而劇烈,卻又不敢大喘氣刺激到野豬。


    “豬大爺,天蓬元帥,求你別過來。”她小聲祈求,腳下慢慢往樹後挪動。


    咻——


    一支利箭刷的射向野豬心髒處。


    疼痛刺激的野豬朝南遷月衝來,南遷月立即閃到樹後,野豬“咚”的一聲撞在樹幹上,然後倒地。


    南遷月拍拍胸脯,吐出一口氣,而第二口氣還沒提上來,就聽見了男人嘲諷的聲音。


    “跑啊,這麽有能耐怎麽還怕一頭野豬?”


    南遷月暗暗咬舌,是肖宸的人。


    她這運氣,該死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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