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遷月是真的能跑,少說也跑了四裏路。


    “遷遷?!”


    謝言舟領著幾個衛士騎馬過來攔住她。


    南遷月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苦救難的菩薩。


    “快!給我一匹馬!”


    謝言舟沒有遲疑分毫,示意一個衛士騰出馬匹。


    “發生什麽事了遷遷?”他擔憂問。


    南遷月騎上馬背,擺手道,“迴頭再給你解釋,我先走了,你忙!”


    她飛快的說完,然後駕馬離去。


    謝言舟不放心,便吩咐衛士們先行迴衛尉處,他則駕馬追去。


    南遷月沒有去找秦奕,而是來到嚴伯被抓的民院裏。


    她喚出李冰,眉目冷凝的看著他,“麻煩通知你家主君,忙完了就到這裏來一趟。”


    李冰心頭一梗,完了,南姑娘生主君氣了。


    “是。”他猶猶豫豫的離開。


    民院無人居住後,就沒人打掃了,院中石桌石凳上布滿了灰塵。


    南遷月有點嫌棄,便把目光轉向隨著微風輕輕晃蕩的秋千。


    她走了過去,掏出手帕把灰塵擦去,然後坐在了秋千上。


    腳下輕蹬地麵,秋千帶著她擺動,寂靜之中,仿佛能聞見衣袂帶起的風聲。


    倏地,南遷月感覺頭腦一陣暈眩,某些熟悉又陌生的畫麵從腦海深處斷斷續續的浮現……


    山中獨立的木屋外,秋千輕蕩,女子樂悠悠的坐在秋千上,看見男子從木屋內走出,便朝他說了句什麽。


    那男子冷著一張臉走到她身後,似乎不太情願的推著她的背。


    畫麵一轉,女子端著碗坐在秋千上,前一刻還喜滋滋,喝了口碗中東西後,五官瞬間扭曲起來,她捂著胸口幹嘔。


    靠在灶台上的男子臉色漆黑,他沉默著端起灶台上的碗,淺淺一嚐,眉頭緊擰,然後吐掉。


    南遷月按著額頭,腦袋撕裂般的疼痛,無數畫麵在腦中飛快的閃過,到了後麵根本看不清,隻感覺頭越來越痛。


    “遷遷!”


    謝言舟衝了過來,蹲在南遷月麵前,扶著她的胳膊問,“你怎麽了遷遷?頭痛嗎?”


    南遷月甩甩頭,深吸一口氣慢慢緩過來。


    她看見了,那女子是她,男子是……肖宸。


    那應該是兩年前的記憶。


    但可惜隻是些零碎的畫麵。


    “遷遷?”謝言舟輕喚,不敢把音量放大了。


    南遷月迴神,瞳仁裏似是蒙上了一層迷霧,她看著眼前俊美的男子,問,“你是張舟舟?”


    謝言舟一怔,愣愣道,“昂,我是張舟舟。”


    南遷月眨了眨眼,眸中迷霧漸漸散去,“你怎麽跟來了?”


    謝言舟鬆了口氣,“我感覺你不對勁,就跟來了。”


    “我沒事。”南遷月掀起一絲悵然的笑,“你迴去吧,我想自己待會兒。”


    謝言舟瞳仁微微晃動,“你是在等南靖太子。”


    南遷月睜了睜眼,沒有太意外,“你聽見了?”


    謝言舟點頭,“嗯。”


    “你先迴吧,我真的沒事。”南遷月再次趕人。


    謝言舟眸裏滑過落寞,“……好。”


    他緩慢起身,離開的步子也很慢。


    小院再次恢複了安靜,南遷月繼續蹬著秋千,嚐試著把沉睡的記憶喚醒。


    但失敗了,記憶睡的太沉,喚不醒。


    咻——


    一陣疾風掠過,石桌旁赫然出現一道身影。


    是葉劍。


    他的臉不再是硬邦邦,而是掛著愧疚看向南遷月。


    “南姑娘,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與主君無關,您要怪就怪我吧。”


    南遷月掀開眼眸,瞳仁似是沉在寒湖裏的黑珀,“沒有他的命令,你怎會殺嚴伯,你們的心,都是冰冷的。”


    葉劍愧色漸濃,“但利用您,是我的主意,因為我進不去廷尉府牢房,一切罪責,在我,是我對不住嚴伯。”


    南遷月閉了閉眼,心中已有答案,但她還是想問個清楚,想聽他親口說,說……不是他的主意。


    真是自欺欺人。


    “你的主君呢,不想來,派你來?”南遷月譏諷問。


    葉劍搖頭,“我是瞞著主君來的,主君應該快到了。”


    南遷月撇開臉,“你走吧。”


    她以前真是眼瞎了,竟會覺得葉劍冷硬的外表下藏著有趣的靈魂,如今看來,他的心和靈魂,與外表一樣冷硬。


    葉劍沒走,他走近南遷月,手中長劍調轉方向,將劍柄遞給南遷月。


    他道,“是我利用了您,您可以刺我幾劍出氣,或者,給嚴伯報仇。”


    南遷月冷冷的睨了一眼劍柄,“砍你一百劍嚴伯也活不過來,趕緊走,別再這兒礙眼。”


    “南南!”


    一道夜紫色身影從院外衝了過來。


    葉劍默默收迴劍,退到角落。


    南遷月沒有什麽溫度的視線落在肖宸臉上,她慢慢起身,凝著他的眼睛,“殺嚴伯,是你的意思,對嗎?”


    肖宸目光略微閃躲,一股恐慌爬上心頭,他一步一步朝南遷月走近。


    一步之遙,他抬手握住南遷月的肩頭,哽著嗓子道,“我若說是……你會如何?”


    “為什麽?”南遷月紅了眼眶,“明明過幾天他就恢複自由了,他明明可以好好活著,你為什麽要殺他?他沒有出賣你,刑罰加身還在幫你,他對你忠心耿耿,你怎麽忍心殺他?”


    “因為我不信安政王!”肖宸低吼,眸裏情緒激動。


    他手上力道加重了幾分,每一個字都像是咬出來的。


    “南南,你就那麽信任安政王麽,他說放人你就信?他若真要放嚴伯,又為何要抓他,他若不抓嚴伯,嚴伯也不會遭遇這些!”


    “他不是要放他,是要再次抓他。”


    南遷月輕嘲一笑,“所以你是篤定秦奕會一直逼問嚴伯,直到他將你的暗哨供出來?然後你就把消息透露給老皇帝,借老皇帝的手殺嚴伯?!”


    “我身邊暗衛傳消息給你,說秦奕會在幾日後偷梁換柱,把嚴伯放出來。你不信,你覺得這是秦奕的陰謀,他表麵是在救嚴伯,實則卻是再次將嚴伯掌握在自己手中,而老皇帝隻會認為嚴伯死了,是嗎?”


    肖宸定定的看著她,太陽穴上青筋微微鼓起,他壓著嗓子道,“不是麽?”


    南遷月眸底含著淚,把他的手掙開,“這就是你殺嚴伯的理由?!”


    她想起嚴伯昨日的狀態,又痛又恨,“你到底給嚴伯灌了什麽迷魂湯,他明明知道有毒,還甘願吃下,你不配做他主君!”


    肖宸再次抓住她的肩,眸裏情緒近乎瘋狂,“你為何如此信任安政王,而不信我??你怎知他沒有騙你??”


    “他是惜才之人他不會殺嚴伯!”


    “可一切都是因他抓了嚴伯!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壞人好人都讓他做了你卻信他護他!而怨我……”


    南遷月眼眶裏的淚水灌的太滿了,稍一眨眼就落了下來。


    她無力而肯定道,“你們立場相對,若是交換,你會放過擺在眼前的細作窩嗎?”


    “你不會,你不但要抓細作,你還會榨幹細作的價值最後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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