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都洛陽的街頭,晨曦微露,“靈韻坊”就已在中心廣場處忙碌搭台。


    作為大興名列前茅的戲班子,他們正在嚐試新型的表演形式,當今聖上還特意取了名字,叫“舞台劇”。


    鮮豔的旗幟與彩帶在晨風中輕輕飄揚,鑼鼓之聲尚未敲響,台下卻已圍聚了不少觀眾,眾人交頭接耳,麵上皆帶著期待之色,隻因今日所演乃是那動人心弦的《鴛鴦羨》。


    說起這《鴛鴦羨》,乃是講述正國公世子諸葛空名與南疆聖女阿若的愛情悲劇。


    “聽說今兒個演《鴛鴦羨》,可算讓我等到了。”一位老者拄著拐杖,眼睛裏透著興奮。


    “這諸葛空名和阿若的故事,當真是虐心,也不知這次戲班子能演得怎樣。”一位年輕書生搖著扇子,滿臉期待。


    “哼,這兩人明明相愛,卻因那些使命不能在一起,實在是可惜。”一個壯實的大漢甕聲甕氣地說道,臉上滿是不平。


    “我就想看看他們在戲裏如何演繹那離別之痛,每次想到都覺得揪心。”一位身著羅裙的女子,用手帕輕輕擦拭著眼角。


    想當年,他們二人同在第三代鬆林學院求學,一個是世家子弟中的翹楚,器宇軒昂、聰慧過人;一個是南疆聖地的明珠,靈動絕美、心地純善。在學院的時光裏,他們相伴於青山綠水間研討學問,於明月繁星下互訴衷腸,愛情的種子悄然種下,茁壯成長。


    然而,命運弄人。待畢業之後,各自背負的使命如同一座座大山橫亙在他們中間。諸葛空名作為正國公世子,家族的榮耀興衰係於一身,他需留在洛陽,在朝堂之上周旋,為家族撐起一片天;而阿若,身為南疆聖女,要返迴南疆守護那一方水土與古老的信仰。


    此時,戲台上大幕緩緩拉開。


    飾演諸葛空名的扮演者登場,隻見他頭戴金冠,身披華服,身姿挺拔卻滿麵愁容,甩袖踱步之間,將諸葛空名站在洛陽繁華街頭,望著阿若離去方向的痛苦與不舍演繹得淋漓盡致。


    一旁飾演侍從的扮演者,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樣,恰到好處地烘托著氣氛。


    “諸葛空名”的眼神中滿是眷戀與無奈,隻見他緩緩開口,那嗓音婉轉悲切,如泣如訴:


    “繁華洛陽城,


    難留君歸影。


    使命催人行,


    此別淚滿襟。


    畢業之際,我與阿若仿若置身於命運的棋盤兩端,每一步抉擇都重如千鈞。


    阿若,那是我心中至愛的女子,她的一顰一笑皆能牽動我內心最深處的柔情。


    洛陽,於我而言,是家族傳承的根基,是我施展抱負的廣闊舞台。


    家族榮耀如巍峨高山,我生於斯、長於斯,諸葛一門在大興的地位與聲望,需我在此地精心維係。


    朝堂之上,政治風雲變幻莫測,我憑借軍事謀略與權謀智慧,周旋於諸臣之間,力求為國家的穩定與繁榮竭盡心力。每一項決策,每一次布局,皆關乎大興的命脈,我不敢有絲毫懈怠。


    而南疆,雖有阿若的牽掛,但我深知那片土地局勢錯綜複雜。我若僅憑兒女情長貿然前往,不但可能自身難保,更會使阿若陷入兩難境地,甚至會給家族與朝廷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我期望能在洛陽,利用家族的影響力與朝廷的資源,從更高的層麵為南疆的和平穩定謀求出路。


    我願以時間為筆,以智慧為墨,在這看不見硝煙的戰場上,書寫出一份能讓阿若的南疆與我的大興都能安然共處的篇章,即便這意味著要忍受與她遠隔千裏的思念之苦。”


    而在舞台的另一側,代表著阿若歸途的場景裏,飾演阿若的扮演者騎在道具馬上,身姿婀娜卻透著哀傷。她迴首遙望洛陽,手中的絲帕輕輕顫抖,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打濕了麵紗。她開口說道:


    “南疆路遙兮,


    洛陽夢難息。


    聖責不可棄,


    愛恨心中積。


    我是阿若。


    自鬆林學院畢業的那一刻,我的心便被撕裂成了兩半。


    洛陽,有我此生摯愛,那是一段刻骨銘心的眷戀。


    在學院的時光裏,與他的每一次交談、每一個眼神交匯,都如同春日暖陽,溫柔地灑在我心間。


    我曾無數次幻想,能與他攜手漫步在洛陽的大街小巷,相伴於宮廷的權謀紛爭之外,隻守著彼此的寧靜與幸福。


    然而,南疆是我的來處,是我靈魂深處無法掙脫的羈絆。那裏的人民在苦難中掙紮,各方勢力的爭鬥如同洶湧的暗流,隨時可能將這片土地吞噬。


    我是南疆聖女,從出生起,就被賦予了拯救族人的使命。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責任,它在每個夜晚的夢境中唿喚著我,讓我無法逃避。


    當我踏上歸程,迴首望向洛陽的方向,淚水模糊了雙眼。


    我知道,這一去,或許便與諸葛空名相隔天涯。


    可我更清楚,南疆的大地在等待我,我的族人在期盼我。


    我隻能將這份愛深埋心底,帶著滿心的愧疚與不舍,投身於南疆那未知而艱難的命運之中。


    我在心中默默祈禱,願空名能理解我的抉擇,願有朝一日,南疆平定,我能再次與他相擁,哪怕歲月已在我們身上留下太多痕跡。”


    那一日,洛陽的陽光似乎都失了幾分顏色,隻餘下兩個孤獨而堅定的背影,漸行漸遠,終被命運的洪流淹沒。


    台下觀眾,也不禁為這無奈的離別而輕聲歎息。


    然思緒一轉,舞台光影變幻,場景瞬間切換至鬆林學院。


    入學那日,阿若於人群中翩然而過,諸葛空名目光便被牢牢吸引,主動上前拱手行禮,阿若亦落落大方迴應,二人由此結識。


    和風煦日下,年輕的諸葛空名與阿若漫步於學院的花叢小徑。諸葛空名手持書卷,意氣風發地為阿若講解著詩詞妙意,阿若則含情脈脈地傾聽,不時插上幾句獨到見解。講到興處,諸葛空名會輕輕拍一下阿若的肩膀,阿若則會羞澀地低下頭,臉上泛起紅暈。微風拂過,花瓣飄落,阿若伸手接住一片花瓣,諸葛空名順勢握住她的手,阿若微微一怔,卻沒有掙脫。


    夏日的午後,洛陽的荷塘邊蟬鳴陣陣。阿若身著一襲淺色羅裙,手持團扇,在塘邊賞荷。諸葛空名尋來,悄悄走到她身後,猛地用一片荷葉遮住阿若的視線,阿若佯裝驚嚇,手中團扇輕拍在諸葛空名身上。諸葛空名笑著拿掉荷葉,從身後拿出一個自己親手製作的荷香荷包,遞到阿若麵前。阿若接過,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她從發間取下一枚南疆的獨特發簪,插在諸葛空名的發髻上,二人相視而笑。


    “藥王堂”的實踐課上,眾人需在山林中尋找特定的草藥。阿若自小生在南疆,對草木頗為熟悉,她輕盈地穿梭在林間,很快便找到了幾株。諸葛空名卻稍顯吃力,阿若見狀,便拉著他的手,帶他到自己發現草藥的地方,耐心地講解如何辨別草藥的特征與習性。她蹲下身子,手指輕輕觸碰草藥葉片,諸葛空名也隨之蹲下,專注地看著阿若,聞著她身上傳來的淡淡清香,一時有些失神。阿若發覺後,淺笑一聲,用手中的草藥輕敲他的額頭,嗔怪道:“莫要分心。”


    學院組織了一場辯論會。諸葛空名與阿若恰好分屬正反兩方。辯論台上,諸葛空名言辭犀利,論點明確,阿若也毫不遜色,以自己獨特的見解和沉穩的應對反駁著。激烈的辯論中,他們的眼神卻不時交匯,似有火花閃爍。當阿若提出一個精彩的觀點時,諸葛空名眼中滿是欣賞,竟一時忘記反駁。台下觀眾發出陣陣哄笑,他才迴過神來,笑著搖頭,繼續辯論。


    來到學院的湖邊,湖水波光粼粼。諸葛空名折下一枝柳條,輕輕遞與阿若,阿若羞澀接過,嗔怪地看他一眼,卻難掩眼底的甜蜜。他們並肩坐在湖邊的大石上,阿若將頭靠在諸葛空名的肩上,諸葛空名微微轉頭,鼻尖輕觸阿若的發絲,嗅著那淡淡的發香。阿若輕聲哼唱著南疆的小曲,諸葛空名閉上眼睛,沉浸在這美妙的旋律中,仿佛世間唯有彼此。遠處傳來同窗們的歡聲笑語,更添幾分青春的美好與靈動。


    學院舉辦文會,眾人圍坐於花園亭閣之中。諸葛空名揮毫潑墨,寫下一篇錦繡文章,阿若則在一旁為他研墨鋪紙,眼神中滿是傾慕。待諸葛空名擱筆,阿若接過筆杆,賦詩一首,其才情令諸葛空名讚歎不已。他激動地握住阿若的手,阿若雙頰緋紅,想要抽迴卻被諸葛空名緊緊拉住。諸葛空名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阿若的心湖泛起層層漣漪,周圍同窗們的起哄聲讓她更加羞澀。


    於明月繁星下,他們更是互訴衷腸。學院的屋頂上,諸葛空名與阿若並肩而坐。阿若仰望星空,訴說著南疆的神秘傳說,諸葛空名專注傾聽,偶爾插上幾句詼諧話語,逗得阿若嬌笑連連。阿若講累了,便靠在諸葛空名懷裏,諸葛空名輕輕摟著她,手指溫柔地穿過她的發絲。他們低聲訴說著對未來的憧憬,彼此的心跳聲交織在一起。


    舞台上光影再次變幻。


    場景切換至洛陽將軍府。諸葛空名身姿挺拔,一身戎裝,踏入將軍府任軍師參將。他目光堅定而深邃,在營帳中與諸將研討兵法,沙盤之上,他手指輕點,行軍布陣之策侃侃而談,盡顯軍事才華,深得將軍賞識與將士們的信服。


    與此同時,南疆之地。阿若頭戴聖潔的配飾,身著華美的聖服,站在高台上向民眾傳播知識與教義。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如黃鶯出穀,講述著和平、友愛與互助的道理。民眾們皆跪地聆聽,眼中滿是崇敬與愛戴。阿若時常深入民間,為患病的孩童治病療傷,為貧困的家庭送去物資。她的善舉如春風化雨,漸漸化解了南疆各方勢力間的部分矛盾,使這片土地有了幾分安寧的氣息。


    然而,在夜深人靜之時,諸葛空名獨自站在將軍府的庭院中,望著南方的天空,思念著阿若。阿若也會在南疆的聖祠裏,對著洛陽的方向默默祈禱,願諸葛空名平安順遂。


    盡管他們相隔千裏,肩負著重任,但心中的思念與愛意從未消散,隻是被深深地藏在心底,隻待命運的機緣,或許能讓他們再次重逢,續寫那未盡的緣分。


    舞台之上,配樂驟停,光影漸暗。突然間悠揚的樂聲響起,如泣如訴,似是在訴說著諸葛空名與阿若的無盡思念與遺憾。


    在樂聲中,諸葛空名與阿若的扮演者自舞台兩側緩緩浮現,他們隔空對望,眼中淚光閃爍,卻因命運的枷鎖無法靠近。


    諸葛空名的扮演者向前一步,悲歎道:


    “往昔歡情夢裏尋,


    洛陽南粵路難臨。


    相思無盡憑誰訴,


    壯誌難酬淚滿襟。”


    阿若的扮演者亦微微抬手,哽咽迴應:


    “聖職難辭別意沉,


    情深似海苦於心。


    願天憐我相思意,


    再續前緣共撫琴。”


    隨著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兩位扮演者也迴歸幕後。


    台下前排,一位妙齡少女緊咬著嘴唇,眼眶泛紅,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舞台,雙手下意識地揪著手中的帕子。


    身旁的老者則微微搖頭歎息,渾濁的眼眸裏滿是對故事中人物命運的悲憫與同情,他的手指有節奏地輕叩著座椅扶手,仿佛在為這曲愛情的悲歌打著節拍。


    後排的幾個年輕書生交頭接耳,其中一個麵帶惋惜地說道:“如此佳偶,奈何天各一方,實在令人歎惋。”


    另一個則點頭稱是,眼神中流露出對諸葛空名與阿若的欽佩,感慨他們為了使命與責任,甘願將個人情愛深埋心底。


    角落裏,一位帶著孩子的婦人輕輕擦拭著眼角的淚花,小聲地給年幼懵懂的孩子講述著故事裏的愛恨情仇,孩子似懂非懂地眨著眼睛,卻也被周圍凝重的氛圍感染,安靜了下來。


    片刻後,燈火重明,全體演員登台謝幕。


    很快,如雷般的掌聲轟然響起,觀眾們紛紛起身,用熱烈的掌聲表達著對這場舞台劇的讚賞與敬意。


    有人高唿“精彩絕倫”,還有人不斷地讚歎演員們的精湛演技以及故事的動人心弦,讚歎聲、議論聲交織在一起,在聖都洛陽的街頭久久迴蕩。


    為這一場《鴛鴦羨》的舞台劇畫上了圓滿而又令人惆悵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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