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水流的衝刷聲伴隨著刺耳的警報聲,一同衝進伊布上將的耳中。


    s-001軍控避難所中有阿聯酋方麵幾乎全部上層人員,這一戰顯然避無可避。


    當然,他也是有私心的。


    僅有的一架非武裝直升機被調用給了歧月與嵐川撤離。


    他們不是兵,他們還年輕,他們不應該在此結束。


    盡管飛行員最後得到的命令是將歧月送到哈塔山脈的實驗室,將嵐川送到s-017的實驗室,但所有人都明白,這不過是讓他們遠離白熱化的戰場罷了。


    幸好,那個叫黎彥的小子沒有反對,伊布心中暗想道。


    這一次戰鬥來得太快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出乎意料,快到雷達完全沒有察覺,快到伊布還沒有和他的妻兒們…


    伊布深吸一口氣,關掉淋浴頭,重新穿上那幹淨利落的軍裝,走出浴室。


    他是軍人,更是指揮官,他絕不後退,哪怕流幹最後一滴血。


    然而,當他走出浴室時,更衣間中卻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穿著一身黑色的帽衫,銀色麵具下紅色獨眼閃閃發光,盡管在室內,手中的黑傘也未曾放下。


    “暴風將至,上將。”那人淡淡地說道,由電子機械模擬出的聲音極富磁性。


    “灰蛇…?嗬嗬……”伊布冷笑著與灰蛇擦肩而過,淡定地從櫃子中拿出防彈衣穿上,“我已經要死啦,你的威脅對於一個將死之人是不管用的。”


    灰蛇並沒有迴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伊布上將,等他穿好防彈衣又蹬上厚厚的軍靴。


    “我不該相信你們的,你們將這一切搞砸了。”伊布冷冷道,狠狠地將櫃門砸上。


    “蛇從未做錯,我們的計劃一直在執行著,隻是執行者並不知道而已。”灰蛇用那不帶一絲一毫感情的聲音說道。


    “人類需要這樣一場戰爭,隻有讓人類受傷吃痛,他們才會明白自己的錯誤,它將是人類文明反擊崩壞的起始,是錘煉文明的爐火,是駛向未來的……”


    “砰——”


    伊布一拳打在鐵櫃門上,巨大的聲響讓灰蛇不得不停下。


    “放屁!”伊布幾乎是嘶吼著喊道。


    “你所謂的未來,要犧牲我的國家,你所謂的未來,要犧牲多少人類!”


    “戰爭不配用任何比喻!它不是狗屁道路的起始,不是錘煉文明的爐火,更不是什麽未來帆船!”


    “它隻是戰爭!它是廢墟裏的殘肢斷臂,是血水中掙紮恐懼的人們,是永遠散不去的腐臭,是那被染紅成火焰顏色的天空,是那被血液覆蓋的蒼白樓閣!”


    伊布憤怒暴起,將灰蛇按在櫃子上,血液衝上大腦,使他的臉呈現一片駭人的血紅:“你根本不配裝作什麽救世主,你就是個肮髒卑鄙無恥下賤的小人,陰謀家,政客,惡心的混蛋!”


    當伊布一口氣吼出後,灰蛇靜靜地等待對方放開他,這才淡淡說道:“罵完了嗎…?”


    伊布沒有迴話,隻是拿出了隨身攜帶的佩槍與步槍。


    “我當然不是救世主,伊布上將,我也不認為我是個光明磊落的人。”


    灰蛇看著伊布上將的背影繼續說道。


    “曆史平等,會審判我們每一個人,但,我的審判日仍遙遙無期,我不介意在我的罪行中多加一筆。”


    灰蛇走到正檢查槍支情況的伊布上將身後,伊布猛然迴頭,冰冷的槍管直指灰蛇那同樣冰冷的麵具。


    “你知道我來這的意義是什麽,這是我們約定好的交易,我得到崩壞獸的文件,而你會得到真相。”灰蛇毫不慌張,舉起一根手指抵住槍管,慢慢抬高。


    “住口!”伊布雙眼充滿血絲。


    灰蛇絲毫不在意伊布的阻攔,自顧自道:“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殘酷,以至於把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棋子,而我站在這裏告訴你一切,同樣代表著我的誠意。”


    “伊布上將,實際上,你早就有猜測了,不是嗎?”


    “砰——”


    一聲槍響傳來,火光在中央指揮部的窗口一閃,然而,並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


    直升機的引擎聲,炮火聲,槍擊聲,所有的聲音聚在一起,將s-001避難區變成了一片人間煉獄。


    燃燒的火焰放出滾滾濃煙,以至於遮掩了太陽的光輝,坦克與戰車的廢墟隨處可見,不知誰的鮮血染紅了牆麵,不知誰的殘肢落在角落。


    “伊布上將,我們…我們守不住啊!”


    一名身著軍官服的男人走到伊布麵前,他的身上滿是汙濁的血跡,明明是一個精壯無比的男人,此刻的語氣中竟帶著難以掩飾的哭腔。


    伊布黑著臉,麵無表情地站在戰區邊緣,隻是不到一小時,戰線便已經從s-001避難區的外圍打進了軍事區,他們引以為傲的城牆在災蟲級崩壞獸的衝擊下好似孩童的積木玩具。


    “伊布上將,撤退吧!”軍官服男人腿一軟,竟直接跪了下來!


    “滾開!”伊布大怒,一腳踹在那男人胸口,頓時將他踹的吐血摔倒過去。


    “退?往哪退?!s-002嗎?”伊布怒吼著,他的聲音在炮火聲中是那樣渺小,卻又是那樣的刺耳。


    “我們的全部避難區在剛才已經陷落了大半,我們還能往哪退!?”伊布向前踏出一步,脖頸青筋暴起。


    “哈塔陷落的時候,老子退了,迪拜陷落的時候,老子又退了!”


    “這次……”


    伊布一吸鼻子,一股暖流從他的臉頰旁滑過,他從心口的口袋中取出一張早已褶皺破損的照片,一名健壯年輕的男人和一名女人相擁一起,懷中則是他們仍在繈褓中的孩子。


    伊布一抹布滿皺紋的臉上的淚滴,一把抓住身旁的機槍。


    他今年不過將近四十歲,可戰爭將他變成了這副模樣,蒼老而哀苦。


    迪拜陷落的那一天,也是他妻兒離去的日子。


    這次……


    “老子不退了……”


    “吼——!”


    崩壞獸的嘶吼聲傳來,伊布麵前最後一道防線被硬生生撕開,迅龍級崩壞獸的尖牙中血液遍布,一隻又一隻從火焰中疾馳而出,收割著逃跑士兵們的生命。


    磐石級崩壞獸巨大的身軀有近乎十層樓那樣高,徑直從火焰中邁過,反器材武器、坦克、巨炮,一次又一次的轟擊完全無法阻止它的前進。


    “轟——”的一聲,伊布上將身旁的坦克被磐石級崩壞獸踩的粉碎,這也代表著防線徹底崩潰。


    “不……”


    伊布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血液濺在他的臉上,讓這個笑容變得無比詭異滲人。


    “老子還特麽沒死呢!”


    “給老子下地獄去吧,豬玀!!”


    輕機槍的槍口瘋狂地吐著火舌,槍管散發著滾滾蒸汽!


    謝赫·紮耶迪·塔裏克·伊布·謝奇亞德上將與如蟲潮般湧上的迅龍級崩壞獸一同嘶吼著,互相向對方靠近!


    迅龍級崩壞獸對子彈的抗性並不強,在輕機槍的火力壓製下,一時竟讓他緩緩地壓了迴去!


    不過…結局必然是徒勞無功。


    “哢——哢——”兩聲,謝赫·紮耶迪·塔裏克·伊布·謝奇亞德上將將輕機槍扔到一邊,瘋狂大笑著,一腳踩在仍在滴血的迅龍級崩壞獸的屍山之上,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武力,宣揚自己的勝利!


    屍山之下,無數迅龍級崩壞獸前仆後繼,如餓狼般誓要將他吞噬殆盡!


    謝赫·紮耶迪·塔裏克·伊布·謝奇亞德上將爬到這屍山的頂端,如同一位加冕的國王,大馬金刀地坐在這由迅龍級崩壞獸屍體鑄成的王座上,用已經被血打濕的火柴點了一根煙。


    香煙渺渺,謝赫·紮耶迪·塔裏克·伊布·謝奇亞德上將笑了,笑得是那樣開心愉悅,以至於他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


    “黎彥小子,對不起咯,這次是我害了你們啊!”


    “不過…哈哈哈,你會成功的,我的朋友!”


    謝赫·紮耶迪·塔裏克·伊布·謝奇亞德上將說完便閉上了眼睛,悠閑地吐出一個煙圈。


    他的身後,則是無數奔湧而來的尖牙與利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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