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何歲寧如此淡定的個性,都忍不住驚訝了一把。


    低頭一看。


    秦瑾年的手生的和他的人一樣,也是好看的。手指修長,沒有一處長得不勻稱。


    他手掌寬大,握著她的手的時候,能牢牢的握住,看不見她的手分毫。


    掌心溫潤。


    何歲寧猶豫了下沒有掙紮,反而抬起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本宮在,你不必害怕。”


    “母後真好。”秦瑾年笑的兩隻眼睛都彎了。


    他真的如同孩子一般,蹲下來靠在她的大腿上,仿佛帶著孺慕之情。


    何歲寧抿了抿嘴唇。


    還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總覺得今日過後,她和秦瑾年的關係又近了許多,“瑾年可有小字?”


    一般皇子們都有小字。


    她覺著沒人的時候可以叫叫小字,顯得兩人親近。


    誰知道。


    秦瑾年愣了一下,轉過頭下巴墊著她的大腿,抬眸從下往上的看著她,“兒臣有,隻是兒臣不想說。”


    “那算了。”


    何歲寧搖搖頭不想強人所難,於是換了一種方式,“以後若是沒人,你就自稱我好了,別總是兒臣兒臣的。”


    她一個現代人,實在不太習慣古代的尊卑製度。


    尤其是。


    秦瑾年還比她大上個三歲,兒臣兒臣的,仿佛時刻在提醒自己。


    她是他媽一樣。


    古怪的同時,有點可怕。


    秦瑾年笑開了來。


    不總是笑的人,偶爾笑起來總是好看的,“那自然是好,既然母後都這般說了,那母後也答應我,以後直接喚我瑾年,可好?”


    何歲寧笑著捏捏他的臉,“不如叫年兒,豈不是更親密。”


    年兒……喚起來是更親密,但總有種喚著女子的感覺。


    秦瑾年不太想。


    但看何歲寧笑意盈盈的看著他,腦袋一熱就答應了,“好吧,都聽母後的。”


    當晚。


    秦瑾年是在何歲寧的宮殿用的膳。


    用了她的小廚房,專門給她做好吃的。


    兩個人氛圍愉快,讓他不由的想起了年幼時候的那些歲月。


    這麽多年。


    她好似從未變過。


    等用膳之後,他畢竟已經成年了,再怎麽樣也不好再留下來。


    行禮告退之後。


    迴到自己的寢宮。


    秦瑾年身邊的小太監李忠心走了進來。


    他年紀很輕,但做事老成。


    是皇後專門派來伺候的。


    用了數月之後,秦瑾年發現此人可堪大用,就留在了身邊伺候。


    至於侍女雖然有,但他不喜歡身邊有女子,所以都留在外麵。


    不必要不近身。


    “殿下。”小李子笑嗬嗬的走進來,“夜已深,您要不要沐浴更衣?”


    秦瑾年剛要點頭。


    忽然想起今天和何歲寧相處的點點滴滴,還有握著她小手時候的柔滑觸感。


    時機已經到了。


    他雖然已經確認,但總歸要更確認幾分。


    而且,他也想知道,到底在姐姐心裏,他秦瑾年到底有什麽重量。


    “小李子。”


    “是,殿下您吩咐。”


    秦瑾年悄聲說道:“你去準備幾桶冷水過來。”


    “這……”小李子臉色焦急,“殿下這是何意,現在雖還是夏季,可夜晚與白晝相差巨大,一不小心您就著涼了。”


    著涼。


    他要的就是這個。


    秦瑾年馬上要洗冷水澡,可他心情很不錯。


    一巴掌拍在小李子的頭上,“讓你去就去,本殿下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小李子違抗不了,滿臉苦澀,“這……是。”


    很快。


    小李子帶著的幾個信任的徒弟就搬著冷水進來,放在了一個大大的沐浴桶裏麵。


    一旁的桌子上擺放著沐浴用的各種東西。


    秦瑾年讓小李子伺候著脫下衣物和頭上的墜飾,然後擺手讓他出去。


    自己便一個人跨入浴桶之內。


    冷水冷不丁的沾染了渾身上下的皮膚,凍的他渾身打了個寒顫。可隨著他逐漸適應,溫度反而沒那麽冷了。


    他又讓小李子派人進來,重新換水。


    接連幾次。


    小李子悄悄抹了幾把眼淚,恰好被秦瑾年看見。


    他有做戲的成分。


    秦瑾年又怎麽會不知道,但小李子至今的確忠心。


    現在這般,也不過是想在他麵前討個好。


    說白了,就是演戲討主子歡心。


    他就全當不知道了。


    閉上眼睛繼續泡在冷水裏麵。


    當天晚上。


    秦瑾年發燒了。


    小李子這下是真的著急了,急忙要去叫禦醫過來。


    秦瑾年撐著還算清醒的神智,去叫小李子,“咳咳,小李子,去、去通知母後……”


    “是,殿下。”


    小李子似懂非懂,在這一刻好似明白了什麽。


    真的抹著眼淚就迅速跑了出去,然後派著徒弟去叫了禦醫,自己則是親自前往皇後的鳳儀宮。


    何歲寧本來睡得好好的。


    沒想到秦瑾年居然傳來了不好的消息。


    杏子趕忙給她穿好衣服,她連發髻都沒梳幾下,匆匆就坐著鳳輦趕往他住的宮殿。


    禦醫們早已經趕來了。


    “給皇後娘娘請安。”


    眾人跪拜一地。


    偶爾還能聽到床上秦瑾年清晰的咳嗽聲。


    何歲寧麵若寒霜,居然襯的她更美了幾分,“瑾年如何,怎麽好端端的會發燒。你們這些奴才是怎麽照顧的!”


    小李子帶著一些奴才跪在地上磕頭,“皇後娘娘息怒啊,是奴才們照顧不周,可、可……”


    “母後……”


    秦瑾年關鍵時刻要保一下身邊的人,“小李子照顧的兒臣盡心盡職,是兒臣今晚貪涼,沒想到風寒入體,一不小心就發燒了。”


    張太醫說話了,“皇後娘娘不必太過於憂心。二皇子殿下隻是傷寒入體。待微臣開一點藥,休息幾日便可以痊愈。”


    何歲寧遣散太醫後。


    就讓杏子跟隨著這些奴才去熬夜,這才坐在床頭,無奈的看著他,“一時半會不看著你,你就生病了。”


    秦瑾年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但還是可以和她聊天。


    聊著聊著。


    湯藥熬好了。


    何歲寧親自端了過來,小李子扶著秦瑾年半坐了起來,背靠著枕頭。


    之後見沒他們什麽事了,就悄悄的和杏子一起離開。


    她拿著勺子,舀了一口湯藥,慢慢送到秦瑾年的唇邊。


    秦瑾年喝了一口後麵露痛苦之色,看的何歲寧噗嗤一笑,“這下知道苦了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生病。”


    聽到她的話,些許尷尬,“母後教訓的是。”


    一勺一勺的藥喂入了他的口中。


    雖然苦澀,但他還是乖乖的一口一口的全部喝掉了。


    喝完。


    何歲寧拿出手帕,細細幫他擦拭唇邊殘餘下來的藥漬。


    輕柔的動作。


    溫柔的神情。


    秦瑾年情不自禁的抬起有點滾燙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捏在手掌心裏麵的時候,總是軟軟的,對他而言小小的一隻。


    真想永遠握著再也不鬆開。


    “……母後。”


    他張了張嘴本來想喚她的名字。


    可是如今時機不對、身份不對,哪哪都不對。


    他猶豫了幾秒,還是尊稱了一聲母後,隨後眼神便黯淡下來。


    “怎麽?”何歲寧敏銳的察覺到他的情緒,“怎麽忽然心情不佳的樣子。”


    秦瑾年自然不能把心裏話說出來。


    不是不願說,是不敢說。


    “我隻是在想,父皇若是還向以前那樣疼惜我就好了……”若是如同以前,大概率父皇會將皇位傳給他。


    這樣的話,等父皇一死。


    母後就可以不是自己的母後,隻要他想,哪怕冒著群臣反對,他也可以讓何歲寧做他的皇後。


    可是這話……


    說出來,怕不是得遭到母後的一巴掌。


    等等。


    秦瑾年忽然一愣。


    他怎麽會突然想到讓母後成為自己的皇後,難不成自己、自己……傾心於她?


    想到這裏。


    他本就因為發燒而燒紅的臉蛋越發赤紅了起來。


    何歲寧一愣。


    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蛋,“好端端的,怎麽臉上越來越燙了。”


    他又趁機摸上了她的小手。


    “母後,我沒事。”他幹巴巴的給不出解釋,好在何歲寧沒有多問。


    將藥喂完了。


    就讓杏子端進來蜜餞,塞了一顆塞入他的嘴裏麵。


    手指剛剛觸碰到他的薄唇。


    他抿了一下。


    一不小心將何歲寧的指腹含入了嘴唇當中,一抹柔軟順著她的指腹擦了過去。


    她呆住了。


    “啊。”秦瑾年剛忙張口,窘迫之色溢於言表,“母後,對不起,兒臣是不小心的。”


    又兒臣了。


    何歲寧心裏怪怪的,但是她肯定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和他翻臉。


    伸手揉搓了一下他的臉蛋。


    又順著他之前的話,說起了嚴肅的話題,“瑾年,母後問你一個嚴肅的問題。”


    他表情立刻認真起來。


    何歲寧看著他,目光淡定,問出的話要是被人聽下傳到了皇帝的耳朵裏麵,保不齊是要殺頭的。


    但她問話就像是問了一句平淡至極的廢話,“你剛剛說想讓你父皇和以前一樣疼惜你。”她輕挑著細眉笑著,明亮的眼眸仿佛將他身體裏麵的汙穢看的一幹二淨,“你到底是想要皇帝的少有的父愛,還是想……皇位。”


    他渾身一顫。


    一瞬間,竟然不敢直視她的雙眼,撇開了腦袋。


    何歲寧抬起手,纖細白嫩卻富有力量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微微用了點力氣,強迫他看向自己,“說實話。”


    秦瑾年深唿吸了一口氣。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理智告訴他,他不能說。


    可是情感上,他選擇了相信,“皇位。”


    何歲寧點點頭鬆開了手。


    她並沒有看到秦瑾年心虛的眨了眨眼睛,又迅速的低下了頭,遮掩了眼中瘋狂執拗的情緒。


    表麵上他自然是為了皇位。


    這麽說沒有人會不相信吧。


    可他並不是為了皇位,他隻是覺得當上皇帝,便可以將她納入懷中。


    這話是萬萬不可說的。


    在原劇之中,大反派登上皇位無非是為了報複老皇帝。殺光皇宮裏麵所有的人,是因為心智扭曲。


    所以何歲寧對他想要皇位這件事情沒有太驚訝。


    普天之下,哪個皇子多少都對皇位有所覬覦吧,隻是看多看少罷了。


    “母後……”


    “瑾年,本宮說過,有我在,你什麽都不用擔心。”她起身扶著他躺下去,幫他蓋好被子,“既然你想要皇位,我會幫你。”


    [切。]一直在掛機看偶像劇的破爛非常嫌棄的吐槽了一聲,[宿主你變了,你都開始道貌岸然起來了。明明就是為了完成原主的訴求,順理成章利用一下大反派,居然說的這麽感天動地的。]


    瞧瞧大反派都感動成什麽樣子了。


    秦瑾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指腹有意無意的輕微摩挲著她光滑的肌膚,“母後,我想聽你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可以嗎?”


    “你幾歲了,還沒斷奶嗎?”


    話是這麽說著。


    何歲寧又重新坐了下來,伸手遮擋他的雙眼,“閉上眼睛,本宮給你講故事。”


    他睫毛微微煽動,刺激的她手心發癢,但她沒有拿開。


    她開始講了:“魔鏡說了:皇後娘娘,白雪王子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真的是她。


    而且……


    “母後……”秦瑾年心潮澎湃的握著她的手。


    她講《白雪王子》的故事是從中途斷掉的地方開始講的,是不是就說明她沒有忘記自己。


    隻是小仙女可能礙於什麽規則,不能和他相認罷了。


    “別說話,乖乖睡覺。”


    秦瑾年笑了,閉上了眼睛。


    徹底的確認了,他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也就放下了。


    難怪從長大後那一日在冷泉之中見到何歲寧,給他的感覺就和以往不一樣。


    原來真的是她。


    秦瑾年好似睡著了。


    何歲寧走到茶桌旁倒了杯茶水潤潤嗓子。


    杏子在外麵探頭張望,“娘娘,天色已經很晚了……”這是委婉的提醒他了。


    “知道了。”


    當天晚上,何歲寧又坐著鳳輦迴去了。


    沐浴之後就躺在床上,聞著安眠香的味道,慢慢陷入沉睡當中。


    隻是。


    過了半時辰後,黑暗中悄悄進來了一個人。


    秦瑾年手裏握著發光的夜明珠,悄然靠近何歲寧。


    鳳儀宮是皇後的居所是,守衛還是比較森嚴的。不過秦瑾年在和何歲寧學習武功的時候,同樣也被教導了輕功。


    幾番躲閃之下,倒是順利進來了。


    他輕輕的蹲在了何歲寧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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