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走,等死啊?”顧知行經過沈今棠身邊時,冷冷地出聲,語氣裏滿是不耐煩。


    沈今棠猛地迴過神,心中一緊,壓下眼底湧起的複雜情緒,垂下眼簾,快步跟在顧知行身後。


    她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刺痛感像一記警鍾,讓她愈發清醒。


    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


    顧知行這條路,雖是無奈之舉,卻也是她唯一的選擇。


    既然踏上這條路,那前十六年的富貴悠閑便與她再無關係,往後隻有一個念頭——活下去!


    她咬了咬牙,心中滿是苦澀與屈辱,可她告訴自己,隻要能活下去,她什麽都不在乎。哪怕前路布滿荊棘,她也要活著走下去。


    一上來,馬車便晃晃悠悠地動了。


    顧知行側躺著休息,畢竟三十脊杖是結結實實落在他身上的。


    他微微眯著眼,目光不經意地掃向一旁的沈今棠。她呆呆地坐在角落裏,眼神空洞,臉上沒有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反而透著幾分麻木。


    很有意思的小豆芽菜。


    顧知行湊近了,微微眯起眼睛,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打量著她。


    沈今棠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視線,身體條件反射般地微微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地往後躲去,像是被驚擾的幼鹿,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世子殿下。”她輕聲喚道,聲音低低的,帶著幾分怯意。


    顧知行輕佻地挑了挑眉梢,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饒有興致地盯著沈今棠,語氣裏帶著幾分戲謔:“本世子買下了你,你以後就是本世子的人了。”


    沉默了片刻後,又問道:“知道本世子是誰嗎?”


    沈今棠垂下眼瞼,手指攥緊了身側的衣角,心中飛快地思索著。


    顧知行是什麽人?


    長公主之子,京都裏的小霸王,身份尊貴,比之皇子都不遑多讓。


    他行事乖張,說話做事毫無章法,全憑心意,是個陰晴不定的主兒。


    如今他這般問,定然不是簡單地想了解一下她是否知道他的身份。


    沈今棠眼神中劃過一抹深思,隨即緩緩抬起頭,眸中神色變得十分真誠,仿佛是從心底裏透出來的認真:“世子殿下是這世上頂頂好的人。”


    頂頂好的人?


    顧知行將這五個字在舌尖上細細地來迴品味,他從未想過,會有人用這樣的詞來形容他。


    在他過往的記憶裏,旁人提到他時,大多是帶著敬畏、忌憚,甚至避之不及。然而此刻,沈今棠的這句話卻讓他覺得格外新鮮,仿佛一顆酸澀的青梅在舌尖上化開,帶著一絲別樣的滋味。


    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是個頂頂好的人。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沈今棠的臉上掃過,似乎在尋找她話語中的破綻。


    然而,沈今棠的眼神清澈而堅定,沒有絲毫躲閃,倒像是認真的。


    瞧著她這副真心,顧知行的心中竟多了幾分意外的笑意,語氣也變得柔和了幾分:“倒是嘴甜得很。”


    沈今棠眉眼低垂,心中暗自鬆了口氣。


    看來賭對了,他竟然真的吃甜言蜜語這一套。


    馬車在道路上疾馳,車輪滾滾。然而車內卻是一片寧靜祥和,仿佛與外界的顛簸喧囂完全隔絕。


    “主子,幽王之子的那件事情您打算怎麽解決?”重陽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了進來。


    這次禦史台參顧知行,就是因為他藏匿裏通外敵的幽王之子的屍首,若不是因此,一向對顧知行疼愛有加的皇帝怎麽舍得對他動如此重的刑罰?


    主子實在是太欠考慮了。


    “能怎麽解決?本世子不都解決完了嗎?”


    屍體他藏得很好,罰他也認了,除非有人能找出他藏起來的屍體,不然他與幽王的事情便到此為止了。


    剩下的是他和那群狼心狗肺的禦史之間的仇。


    幽王鎮守幽州二十幾年,要通敵的話,北狄怎麽可能二十多年攻不下幽州城?更何況他的小兒子還在京都為質,他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做出通敵的事情來?


    這麽簡單的道理,顧知行一個紈絝世子都懂,那群天天混跡在官場上的猴精猴精一般的禦史怎麽可能不懂?


    無非是,牆倒眾人推罷了!


    “吃的什麽髒東西?”


    顧知行的目光突然掃到沈今棠低著頭,正往嘴裏塞著什麽,黑乎乎的,一看就不幹淨。


    “糖,世子殿下要嚐嚐嗎?”


    沈今棠將裝著糖的荷包捧到顧知行麵前,手微微發抖,聲音也帶著一絲小心翼翼。


    那是她僅剩的幾顆糖,也是她唯一的慰藉。


    那些關於幽王之子的記憶,仿佛已經離她很遠了。


    她的前半生,連同那些褪色的片段,都在歲月裏漸漸模糊,隻剩下偶爾想起時錐心刺骨的疼。


    她還記得,曾經有個人對她說過:“難過的時候,吃顆糖會好受很多。”


    “髒兮兮的,不許再吃了。”


    顧知行突然煩躁起來,猛地一把奪過沈今棠手裏的荷包,連同裏麵的糖塊,毫不猶豫地扔出了馬車。


    沈今棠的手指還殘留著荷包的餘溫,她愣愣地看著窗外,眼看著那隻舊荷包在空中翻了個身,跌落在塵土裏。


    那是她唯一留下的舊物,藏著她舍不得丟掉的記憶。


    對她來說,那不僅僅是一個破舊的荷包,而是她與過去唯一的聯係,是她在這陌生的京都唯一的念想。


    一聲輕微的悶響,荷包落在路邊,被風卷起的塵土輕輕掩蓋。


    沈今棠的心猛地一揪,仿佛被什麽狠狠揪住。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卻隻抓了個空。


    下一刻,她身子一傾,幾乎沒來得及多想,便跟著跳了下去。


    “咚——”


    重物落地的聲音縈繞在顧知行的耳邊。


    他愣了片刻,旋即不可思議地看向車窗:“瘋了不成?”


    從疾行的馬車上跳下去,就算是個健壯的男子都得摔斷腿,更別提那個瘦得都沒了人形的小豆芽菜了。


    “停車!”


    車還沒停穩,顧知行便跳了下去。


    那根豆芽菜蜷縮在地上,痛苦地皺緊了眉頭,手裏卻還死死地攥著那早已看不出顏色的荷包。


    可別真摔死了,不然他怎麽利用她找沈太師算賬?


    顧知行暗罵一句,快步走上前去:“還能不能起來?”


    聲音落下,久久沒有迴音。


    顧知行皺了皺眉頭,垂眸仔細瞧那豆芽菜,隻見她幹裂的唇一張一合,似乎是在說些什麽,而人卻是早已失去了意識。


    “小爺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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