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執身形一怔。


    他竟然從這沾染著黑氣的雷光之中,感知到了屬於九州雷降的同源之力。


    “你……”


    他張了張口,看著那已經變得如骷髏一樣的手掌,“你是何人?”


    “此話應當我來問你。”


    黑衣人嗓音又恢複了原來的低啞,“你體內還有另一靈根,不過雙靈根的天賦,竟能將九州雷降修習至此?”


    “隻怕你並非雙靈根,而是契合靈根罷。”


    他說罷,身形逼近了些:“區區築基小兒敢前往唿嘯山穀,你必定是宗門之人。”


    “哪門哪派,怎敢覬覦千山盟的功法!”


    君執皺了皺眉,心下卻隱隱覺得不對。


    這黑衣人因何修習九州雷降,話裏話外卻又對這功法、乃至千山盟極盡維護?


    隻是話語間,那黑色雷電已然呈環形將自己束縛其中。


    “何方門派如此大膽?!”他麵露猙獰,卻聽君執緩緩張口,吐出了三個字:


    “千山盟。”


    他掏出來那幾乎沒怎麽用過的腰牌,清晰看著麵前人一張臉上由怒意轉為愕然。


    “你、你是千山盟弟子?”


    黑氣竟從他身側逐漸消退,露出了那一具佝僂身形。這黑衣人幾步上前,卻被自己身上玉如蕭附著的淨化之力狠狠彈開。


    “你如今年歲,莫非……”他瞪大了眼睛,眼球中布滿血絲,看起來尚有些可怖。“你……可有師兄?”


    君執警惕的看著他,腳下默默後退一步,“我師尊門下,隻有我一人。”


    “你師承何人?”他看起來好像更為迫切,毫不顧忌那淨化的力量,死死捏住了君執的手腕,神情激動。


    “千山盟,玉衡仙尊。”


    君執轉了轉手腕,又是那陣令人牙酸的滋滋聲響,卻見此人眸中驚詫盡顯,“玉衡?他怎會有九州雷降!”


    “你認識我師尊?”


    他一愣,卻見這慘白的臉上似是一抹勉強凝聚的自嘲笑意,“我怎會不知。”


    黑衣人緩緩鬆了手,黑氣似乎徹底散去了,就連那雙渾濁的眼睛都清明了些許:“過去這麽久了麽……他竟也會收下弟子,那戚珩……”


    “這功法,正是戚珩師叔傳授與我。”


    君執看著他,眼中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這人透露出的信息,莫非此前也是屬於千山盟的前輩,亦或者是……故交?


    可千山盟的故交,怎可能會是魔修。


    麵前黑衣人輕笑兩聲,話語卻皆是悵惘:“師叔?當年的小師弟,如今竟也成了後輩的師父。”


    他轉而抬起頭,目光落在君執的臉上,“你可知這功法是岑奚真人所創?”


    君執點點頭。


    “你見過他?”這聲音又迫切幾分。


    君執再度點頭,看著此人麵上的神情,“見過前輩的神魂。”


    說罷,瞥見這黑衣人低垂下了頭,更顯得身形佝僂如老者。黑袍裹在他身上,甚至能看得見骨架。


    “我……”這人聲線一頓,嗓音極為幹澀,“我曾是他的第一個徒弟,也是戚珩的師兄。”


    “我本名,鬱烏。”


    那張臉隱藏在陰影之下,看不清神情,肩頭卻顫抖不停。


    君執恍然,難怪他會從這人身上感知到本源的力量。


    隻是他為何……


    他正欲抬手,卻被攔下動作。


    “我是罪人,擔不起的。”


    君執站定在原地,正對上了鬱烏的視線,竟發覺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複雜情感。


    似乎是極度的悔恨與譏諷,讓他甚至覺得那雙深深凹陷的眼睛裏即將要落下淚來。


    鬱烏上上下下將君執打量一番,末了吐出幾個字:“玉衡的確把你培養的很好。”


    他稍稍一停頓,“難怪如此沉穩,倒真是修習這功法的絕佳人選。”


    他話音剛落,麵目卻突然變得猙獰。


    袖中手臂探了出來,一柄利刃伴隨著冰冷寒光猛地被他握在手裏,飛撲上前。


    速度之快,幾乎無從躲避。


    君執見這突然一幕,下意識便抬手反擊,長鞭一甩,鞭尾附著的一抹寒芒徑直繞上前去,卻見鬱烏身形一頓,那張不知何時又被黑氣覆蓋的臉上又是那扭曲神色,似乎正在掙紮著什麽似的。


    他抬起另一隻手死死掐住了自己拿刀的手腕,其中雷光大放,卻並不是黑紫色,而是變為了純粹耀眼的紫光。


    君執眼睜睜的看著那手腕隨著哢吧一聲脆響,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垂了下去,竟被硬生生的掰折。


    銀刀落地,寂滅鞭尾的寒光,也一並刺入了鬱烏的後心。


    伴隨噗嗤一聲響,卻並不見血光。


    這身形仰倒而下,卻如同迅速癟下去的氣球,血肉被抽幹,僅僅隻剩下了一具幹屍。


    下一秒,一道紫光於身前無限放大,頃刻間周遭一切竟飛速後退著,那波動的雷電能量精純無比,竟不摻雜任何一點雜質。


    是疾雷嘯日。


    鬱烏所施展出來的疾雷嘯日。


    君執剛剛穩住身形,就見已然來到了一處無人空地。眼前這紫光卻也暗淡下來,似乎過了許久,才緩緩凝成虛影。


    與其說是虛影,倒不如說……更像是個靈魂體。


    隻是這人,卻與那麵色慘白的黑衣人截然不同。


    長發高束,衣冠楚楚;年輕俊俏的麵龐之上,眉宇間盡是鋒芒畢露的少年銳氣。


    “此地暫且安全。”


    那聲音變得清亮些許:“我這僅剩的幹淨靈魂也快消散了,多虧你這一擊,這才難得將這殘存的善念分離。”


    “魔族正欲尋找契合靈根與至陰之體,好在你方才並未暴露,也切記當心。”


    “此番不成,定會另尋他法。”


    那雙眼眸中無比清明,身形卻更加透明了些。“天下就要不太平了,保護好千山盟。”


    君執想要張口應聲,卻不知怎的如鯁在喉般,最終隻得重重點頭。見此人又是歎息一聲,“我曾為野心所驅,於黑暗求力,終釀成大禍。隻望你善用其心,向光而行,莫陷黑暗。”


    虛影一點點消散,最後一句話卻仍舊響徹耳畔。


    “守住本心啊,小師侄。”


    眼前逐漸變得空無一物,君執尚且錯愕的抬手,觸手也同樣隻是空氣。


    他緩緩落下手來,卻並未察覺那儲物戒指之上,銀蛇以紅寶石鑲嵌的眼睛之中,有一隻驀地閃過一絲紫光,卻又一閃而逝。


    而很快的,等到自己再度摸出那張符篆,卻見那光線仍在,同樣指向了一個方位。


    君執眸光一凝,如此地帶魔修出沒,難說不是有備而來。


    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在腦海中,幾乎是不可控製的脊背一寒。


    此番正將玉佩重新係緊了,順著光線所指走去,剛剛穿過一陣低矮的灌木叢,身前驀地一道劍氣襲來。


    “何人!”


    他閃身躲避,那劍氣與雷電殘影相撞,發出一陣轟鳴聲響。


    隨即,就見兩道身影自灌木叢一側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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