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蕭熟練的將手臂從他腰側繞過去,輕輕拍了拍後背,卻敏銳的察覺到了這具身體的顫抖。


    他側目,抬手揉了兩把君執的後腦勺,手指勾住底下鬆散垂下的發絲,“發生什麽了?”


    “沒什麽。”


    君執搖頭否認,“隻是先前做了個夢。”


    “夢到什麽了?”他追問。


    卻見麵前人摟在自己脖子上的力道減輕,緩緩直起身子,麵色是極力想要掩飾的無礙,卻終究流露出了幾分異樣的不自然。


    “小時候的事情。”君執言簡意賅,很快又張口:“師尊,幾時動身?”


    “動身?”玉如蕭微微一愣,稍加思索,這才意識到他所說的應當是曆練。


    這會兒隻得輕咳一聲,又是抬手道:“這通行靈石難得,此番一並將你那長弓做些改動,如何?”


    君執眨了眨眼睛,不做思考便將冰焰長弓從戒指中取了出來。


    這會兒剛剛拿在手裏,卻看見自己師尊同樣抬手一點腰間玉佩,飛快從其中取出了一物。


    一張設計圖紙。


    其上是無比精細的長弓設計圖,甚至於弓身弓弦的材料都標注的清晰明了。


    玉如蕭接過這柄長弓,一一比對紙上材料,眉頭越皺越緊。


    熟悉的、記憶被喚醒的感覺並未出現,也並無那些過往迴憶再度鑽進自己腦子裏。


    可分明原書中確有提及,這長弓乃滄淵扇的廢料所鑄,既是選擇用廢料,又為何會有如此精致的圖紙?


    更何況材料也對不上。


    熟悉的、昏昏沉沉的頭痛之感。


    玉如蕭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頭,卻被君執攥住了手腕。


    “師尊可有不適?”


    麵前是一張突然緊張的麵龐。


    他抬手一揮,長袖略過之處,無數材料顯現於桌案上。


    “暫時尋不齊太多好的材料。”玉如蕭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隻能先做修繕,盡力穩定在上品靈器,日後再做升級。”


    卻聽君執很快應了聲,“沒關係的,師尊。”


    說罷,手腕一翻,一個模樣無比精致的木盒登時出現在了其上。


    玉如蕭目瞪口呆的看著這無比貴氣的木盒,就見君執緩緩打開了蓋子,其中璀璨的金光當即傾瀉而出。


    他看著其中不是鑲了金子就是嵌著寶石的無數器具映入眼前,閃得眼睛有些不適。


    隻是看著君執似是有些期待的盯著自己,隻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誇讚道:“真有品味。”


    【黑化進度:25%】


    好,觸控改聲控了。


    玉如蕭麵上笑了笑,盯著那個緩緩消失的進度條,卻被君執兩手按著肩膀,重新坐迴了躺椅上。


    “師尊,交給我吧。”


    他神情肯定又嚴肅。


    玉如蕭也隻得點了點頭,抬手捏了捏眉心,無端想起來了一事。


    契合靈根的爆體風險,他仍未解決。


    單憑君執的修煉速度,碎丹結嬰少則五年,多則十年。


    而這段時間之內,若再尋不到解法……


    堪稱陌生的恐慌之感突然橫亙在心頭。


    此番尋出來陸知雪遞過來的書籍,盯著其中自己已經閱讀了無數遍的字跡,心中又是一凜。


    這會兒抬手掐了個法訣,分了一絲神識落在指尖蝴蝶之上,自君執翻進來的窗口飛了出去。


    ————


    丹藥堂。


    玄木剛剛摘下單鏡,沒等擱置一旁,就察覺一陣靈力波動驟然湧入。


    他動作僅僅隻是停頓了一陣,又很快恢複了動作,“什麽事兒啊,玉衡。”


    白色蝴蝶光芒一閃,光暈籠罩之下,緩緩出現了一個半虛半實的人影。


    玉如蕭神識幻化而出的身體猛地上前兩步,向著他的桌前湊了湊,“我有一事問詢。”


    “說便是了。”玄木質疑的看著他,“你若是無事,可從不來我這兒。”


    他說著又自顧自的張口:“是你徒弟,還是……”


    “正是。”


    玉如蕭搶先道,不知從何處拿出的古籍被他放置桌上遞了過去。


    玄木看見的一瞬卻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玉如蕭麵上凝重:“我從未見過抱月前輩,既然他知曉有此風險,卻未寫解法,隻怕……”


    “你等一等。”


    話語被玄木突然打斷。


    玄木拿起這本書,臉色遲疑的翻看半晌,末了將目光落在了他的臉上。


    “此時……你還沒尋到解法?”


    玉如蕭一愣,“什麽意思?”


    他看著玄木麵上越發質疑的神情,還有他話語中的那個‘還’字,心下尚且疑惑。


    卻聽麵前人張口,“這本書我不知你從何處得來,但看起來確是原稿。”


    “而早在多年前,你就同我問過此事。”


    多年前?


    玉如蕭隻覺得脊背一涼:“何時?!”


    他為什麽全無印象!


    玄木看著他,神情卻也逐漸凝重了起來。


    末了卻突然放鬆了語調,“興許是你貴人多忘事吧。”


    玉如蕭卻抿唇不言。


    他心下似乎都對著玄木方才的話語而重重一沉,視線再度落迴玄木麵上,卻見他從桌案上繞上前來。


    “那你可還記得……當初你還說離宗尋抱月散人一事?”


    玉如蕭直直看著他,眼底一時間有些怔愣。


    卻又在這時,似乎是大腦泛起了一陣劇痛。


    那甚至不像是僅僅存在於皮肉之上疼,更像是浸入靈魂,無可擺脫的痛楚。


    玄木看著他驟然低下頭去的靈魂體,語調緩慢道:“此後你也並未提及,我隻當這事兒你尋了個答案。”


    玉如蕭沉默著搖頭。


    他強忍著幾乎馬上就要被本體割裂一般的精神識海召迴體內的神識分身,“你記不記得,是多久之前?”


    “好幾年了吧……”玄木擰眉沉思。


    “幾年?”玉如蕭追問。


    就見玄木似是麵上微微一愣,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天,“那會兒弦月剛剛弱冠,也就是二十歲……他如今二十五,怎麽說也是五六年了。”


    玉如蕭瞳孔一顫。


    五六年……


    他在心裏盤算,卻疏忽了對神識分身的掌控。


    玄木看著他有些不穩的模樣,正想要上前,卻不等自己取出丹藥,就看見麵前人已經化作一縷白芒,直接消散在了原地。


    白光如來時一般,飄至窗外。


    ————


    一刻鍾前,丹藥堂。


    君執自始至終將視線落在麵前的長弓,這會兒剛剛以更好的材料替換了那已經有了無數劃痕的尾羽,再一扭頭就看見自己師尊在躺椅上閉上了眼睛。


    這會兒正放輕了自己手上的動作,就聽身後一陣窸窣聲響。


    在扭頭,卻見玉如蕭驀地蜷起來了身子,像是無意識的抬手抱住了自己的頭。


    手指插入長發之中,用力到骨節泛白,麵上滿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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