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洛走下高樓時,還帶著些恍惚,眸子似乎還有著不斷閃爍,再炸開,再消失的光,逼得他頭暈。


    顯然,他是還沉浸在方才那般的景象中。


    前世不是未曾看過,隻是那時匆匆,也沒有靜下心來欣賞。


    但如今,卻是親人,愛人在側,心境的確不同了,便也能沉浸進去場景中。


    蕭祁也隨之下樓,神態舉止之間意氣風發,少見的眉目間沒有鬱色,全是愉悅。


    畢竟還是年輕帝王,如今見自己的百姓安樂,朝廷安寧,四海安平,自然也是心生喜悅。


    盡管景朝背後危機四伏,但今夜過年,開心一刻,怎麽不行?


    趙翎則是目光一直未從自家小殿下的身上移開,下樓時卻是又關注小殿下,害怕自己的小殿下不小心摔倒。


    今夜年三十,按照習俗,是要守歲,徹夜不睡,直到初一天明。


    原本蕭祁要迴養心殿,卻是一看自己弟弟,又看趙翎,反正就是他們三個人,不如直接迴自己弟弟的雲台宮。


    於是儀仗一換,立刻轉去了雲台宮。


    三人於桌案圍坐,桌案是各色零嘴果子,殿內也是溫暖如春。


    氣氛卻莫名帶些尷尬。


    謝青洛輕咳,輕聲道自己想去換身衣物。


    身上還帶著煙花的硝煙氣,著實是熏得他鼻子些許難受。


    換了又輕又暖的衣裳,謝青洛再迴到桌案前坐下時,卻見原本坐在桌案側的兩人也不見了。


    一旁的唿晴輕聲解釋,陛下和趙大人也去更衣去了。


    謝青洛了然,哥哥身為天子,身上還是身較為莊重的衣袍,必然沉重的很。


    此時他們幾人守歲,何必再搞這些繁文縟節。


    換身常服來,不最是舒服?


    謝青洛淨了手,撿了桌上的蜜餞送入嘴裏,卻是酸的麵色微微有些扭曲。


    啊……


    誰知道這蜜餞是為了守歲吊精神用的,怎麽這般酸?


    能酸死人的蜜餞在嘴裏打了幾轉,酸味還是那般難以接受,謝青洛閉閉眼,給咬成兩半,然後囫圇的咽了下去。


    但口中殘留的酸味還是讓他忍不住伸舌頭,謝青洛不得喝了口清茶,才把酸味壓下去。


    不過,這倒是讓他真的精神了不少。


    他才從外邊寒涼的天氣裏進來溫暖的殿中,發困倒也是正常。


    奈何一顆蜜餞下去,讓他整個人都精神抖擻起來。


    自己哥哥和趙翎幾乎是同時迴來,便又坐到了桌案一旁。


    蕭祁見自己忽然精神了的弟弟,雖是不知為何,但還是伸手拍拍謝青洛肩膀。


    “青洛困不困?”


    謝青洛搖頭,露出個愉悅的笑來,“哥哥,我不困。”


    下一刻,卻是壞心思突然起來了,撿了方才的蜜餞往自己哥哥嘴裏送。


    “哥哥,這個好吃,你嚐一個。”


    蕭祁一笑,卻是沒有接。


    他每年都會守歲,自然是知道這蜜餞是個什麽性子。


    酸的能讓人瞬間站起身,真到困的時候,倒是用處大得很。


    “謝謝青洛,哥哥先不吃。”


    “青洛拿去給趙大人,讓他嚐嚐。”


    蕭祁往身後的椅子上輕鬆一靠,手指輕指,卻是這般挑眉說道。


    趙翎在宮內長大,守歲的時候自然也是見過這酸得嚇人的蜜餞,本來是想拒絕的。


    但見了小殿下笑了滿臉把蜜餞遞過來,腮邊的小酒窩都淺淺的露了頭,瑩潤淨白的指尖捏著那蜜餞。


    卻是不由自主的低頭,把那蜜餞銜到了嘴中。


    謝青洛被他這一動作嚇了一跳,眼睛都明顯睜大一圈。


    啊,他們的關係,不會這不會在哥哥麵前暴露了吧?


    但又見趙翎極其自然,好似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樣子,謝青洛便也鎮定下來,迴頭笑吟吟看了自己哥哥一眼。


    意思是成了。


    然後這缺德的兄弟兩人便饒有趣味的,紛紛都盯住了趙翎。


    趙翎嘴中咬著蜜餞,鼻尖卻已是聞到了那股震天動地的酸味。


    但看麵前的陛下和小殿下都盯著自己,於是恢複冷臉,麵無表情的,把蜜餞咽了下去。


    他似乎並沒有感受到這蜜餞的酸,還疑惑的看著麵前的缺德二人組。


    謝青洛看著沒有任何反應的趙翎,有些疑惑。


    手卻直接伸向同一碟的蜜餞。


    他們吃的不是同一種嗎?


    謝青洛才把蜜餞送到嘴邊,便被絲絲縷縷的酸味給衝進了鼻腔。


    他頓時停手,訕訕的把蜜餞放迴桌麵。


    然後看向趙翎,佩服開口。


    “趙大人,厲害!”


    蕭祁在一旁早就笑得樂不可支。


    他看趙翎長大,這破小孩從小就能裝,現在到了二十四了還是能裝。


    真是怪好玩的。


    謝青洛迴過神來,原來哥哥不僅把他耍了,也把自己耍了一通。


    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


    謝青洛忽地想起了前世在哪本書上看的笑話,便憤憤開口。


    “哥哥,我覺得李公公跟著你真是最合適了。”


    蕭祁一愣,顯然是沒明白過來。


    一旁跟著伺候李有德,一下聽聞這話,頓時笑得滿臉褶子。


    “哎吆,小殿下您這話真是折煞奴才了嘍!”


    話語中都是笑意,喜氣洋洋的。


    卻未曾想,謝青洛笑盈盈的問了句李有德。


    “李公公,你知道我為何這麽說嗎?”


    李有德躊躇片刻,嬌羞問道。


    “莫非殿下是誇奴才活幹的好?”


    謝青洛搖頭。


    “非也非也。”


    “李公公跟著我哥哥,真真是缺什麽補什麽。”


    見幾人還沒反應過來,謝青洛又笑著補上一句。


    “我哥哥缺某些東西,而李公公正好彌補了這一點。”


    李有德頓時麵色一變,覺得小殿下說的這話有些大逆不道,正要說什麽。


    結果一旁的趙翎卻先是笑了出來。


    一旁的蕭祁,盡管沒覺得自己缺德,但還是馬上反應了過來。


    李有德有“德”,他方才騙兩人玩,那他不就是缺……


    蕭祁麵色一黑。


    這麽多年,還真沒有敢這麽說他的。


    也就是當年他繼承大統,把燕王換了封地的時候,有大臣上書說他沒有德分。


    當場他就給人拉出了大殿,打了二十杖。


    但自己弟弟說他,他還真沒辦法。


    蕭祁敲敲桌麵,正想裝作嚴肅點,說幾句自己膽子大到沒邊的弟弟,但一見謝青洛與自己相似的鮮活眉眼。


    心中的氣一瞬便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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