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蕭祁對著桌上的一堆奏折,還是忍不住的摔了茶盞。


    白瓷落地,碎片亂濺,聲銳晦澀。


    一旁的宮人都禁不住深深埋下頭,屏住唿吸,不想招惹了帝王的怒氣。


    李有德邁著小碎步,悄無聲息從殿門進來。


    門旁李有德的小徒弟擠眉弄眼給李有德遞眼色,李有德了然,立刻換了滿臉微笑,動作放的更輕了。


    “陛下,小殿下說讓您莫要太過勞累了。”


    “若是累了,便去尋小殿下說說,小殿下盼著為陛下您分憂呢。”


    蕭祁掃了眼李有德,麵色稍緩。


    “青洛問你了朕為何忙碌了?”


    “是,是,小殿下問奴才了,奴才……也同小殿下說了,趙大人也在一旁聽著。”


    李有德躬身彎腰,恭敬答道。


    蕭祁點點頭,喜怒卻是看不出來。


    李有德心底暗暗叫苦。


    陛下喲,您讓臣告訴的小殿下,怎麽現在又是不高興起來。


    真是伴君如伴虎,李有德暗自搖頭想道。


    不過陛下近日的確繁忙得很,脾氣壞也情有可原。


    李有德提了口氣,給自己從小看到大的陛下又上盞清茶,至於方才地上的一片狼藉,早有人悄無聲息的給打掃了。


    蕭祁看著在肅州的親衛和程家傳來的密信,著實從是心裏一片冰涼。


    景朝下治的州城,竟然能亂成這樣,這就被不知幾方勢力的人馬滲透得都要滴水了!


    自己派去的人,智空那和尚的人,西戎的人,燕王的人……


    嗬,估計幾方勢力就要平分肅州了吧。


    蕭祁閉眼,身上的殺意幾乎要溢出。


    對那愚不可及的肅州主官不抱一絲希望,一個地方官員,能把肅州治理成這樣,也是水平。


    永光帝冷凝著眉眼,獨坐在養心殿高位,反複推演測算多次,直至半夜。


    等到月上中天之時,那清光皎皎的圓月被陰雲遮擋,下了決心的永光帝才站起身來。


    李有德急忙湊前,等候陛下吩咐。


    永光帝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卻是直接下了旨。


    “李有德,傳旨,讓趙翎來見我。”


    “是。”


    李有德直接了當的應下,知道陛下是要下狠手了。


    趙翎把自家小殿下哄睡之後,迴側殿裏看了半夜的輿圖,思忖著應對西戎的策略。


    正卷起輿圖要入睡時,卻見李有德推門而入。


    “趙大人,陛下傳您謁見。”


    趙翎麵色一肅,竟是不知陛下半夜尋他有何事。


    他動作迅速的披上外袍,佩好長刀。


    對李有德點頭示意,隨後二人一起出了雲台宮。


    謝青洛在寢殿睡的正香。


    絲毫不知半夜竟然再起波瀾,且此次風波不小,景朝上下為之震動。


    他隻是被至親與愛人護在身後,茫然不知罷了。


    去養心殿的路上,趙翎與李有德靜默無語。


    一向喜歡說話的李公公也未開口,這異常的舉動惹得趙翎心中思慮更重。


    到達養心殿,李有德示意趙翎獨自進去,自己卻是轉身離去。


    見到蕭祁,趙翎跪下行禮還未起身。


    一封奏折卻重重地砸到了他身邊,衣角被帶過來的氣流拂動,輕掃養心殿的地麵。


    “看看。”


    蕭祁不溫不火的聲音從上方傳來,趙翎錯愕,把一旁的奏折撿起,認真讀起來。


    原來是肅州主官送上來的奏折。


    其中巧言令色,阿諛奉承之意明顯的很。


    把自己治下的肅州說的天花亂墜,弊絕風清。


    明明肅州已經被人滲透的無孔不入,這官員寫來的奏折裏還能給自己邀功邀得如此理所應當。


    明明寫得一手錦繡文章,人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還真是難為那個“泥豬瓦狗”的主官了。


    趙翎同樣看的生氣。


    他把奏折端端正正的放到一旁,眉眼冷峻,伏於地上問道。


    “陛下,要臣做什麽?”


    蕭祁慢慢踱步到趙翎身邊,垂眸看著這個自己從小教養到大的弟弟,緩緩吐了一口氣。


    “如晦,你帶人速去肅州,擒住肅州主官,當場格殺!”


    “順著往下查,但凡有與西戎來往者,殺!”


    “其餘玩忽職守者,關入大牢,年後問斬!”


    “另外,西戎的一行人正往京城來,處理完肅州之事,快馬加鞭,除了西戎此次來的首領帶迴京城,其餘一個不留。”


    最後幾句平淡下來,但其中的血氣,戾氣,殺氣更甚。


    趙翎被陛下幾句話震得心神巨響,幾乎不敢信這是一直在韜光養晦的陛下。


    他赫然叩在地上。


    聲音裏也帶著對最頂級的封建皇權的懼意,以及將要建功立業的顫意。


    “是,臣遵旨!”


    半隻虎符被李有德匆匆捧到趙翎眼前。


    “肅州軍隊的虎符,朕給你半隻,必要時刻,調兵鎮壓。”


    “不必在乎欽天監說的什麽年關殺人,損傷國運,若是放任這些景朝的蛀蟲吃喝玩樂,才真是讓我景朝憂患!”


    趙翎語氣凝重。


    “是!”


    蕭祁的麵色冰冷。


    肅州之所以隻是暗流湧動,沒有鬧到明麵上來,還不是因為有支軍隊一直在那守著。


    真以為他登基後隻是休養生息嗎?


    見他幾年未動過軍隊,就是性情和善,好相與的天子了?


    真是可笑。


    蕭祁再開口。


    “去肅州一事要快,今晚就出發,行事利落些。”


    下一句語氣和緩了些,許是說到了自己弟弟。


    “朕和青洛等著你迴來過年。”


    “臣必然不負陛下期望!”


    趙翎被蕭祁扶起來,半隻虎符被蕭祁送到趙翎手中。


    銅製的虎符落在手心,涼的發沉。


    趙翎握緊虎符,本應最是興奮的時候,心思卻是最理智。


    有馬嘶聲遠遠的傳來,估計是給趙翎的駿馬已經備好了。


    趙翎再次跪下,語氣裏是禁不住的蓄勢待發。


    “臣,必然不負陛下信任!”


    “去吧,小心行事!”


    蕭祁頷首,揮手讓人出發。


    直到趙翎騎上皇宮內那匹性子最烈的馬,奔赴在寒風唿嘯的夜色中,身後的親兵刀劍碰撞,發出金石之聲時。


    他心中想的,還是要早日迴來,陪自己的小殿下過第一個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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