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洛話音剛落,卻忽地有人大搖大擺,肆無忌憚地推門而入。


    趙翎立刻警覺,猛地抬頭。


    目光銳利如劍,手中的長刀一瞬間出鞘了三寸。


    卻在看清來人之後,頓時收斂了自身的戾氣,刀也被重新插迴刀鞘之中。


    推門而入的,正是蕭祁,和國安寺那位樣貌俊秀的住持。


    隻見蕭祁走在前方,住持在一側領路。


    “青洛,在這幹什麽?”


    謝青洛後知後覺地迴頭,看到是自己哥哥,頓時驚喜,一下站起來握住蕭祁的手,給蕭祁介紹起釋時鬆來。


    “哥哥,這是我在肅州佛光寺的朋友,沒想到他也在前幾月被智空大師收成了弟子。”


    “因此我們才能在這裏相見,時鬆還說準備來京城時,看見了我在肅州的中舉的金榜呢!”


    此時釋時鬆行禮,蕭祁輕飄飄瞥了他一眼,揮手讓他平身。


    這事奇怪,這人也不對勁。


    能看見青洛中舉的金榜,說明是這小和尚從肅州動身的時間,是在青洛到了京城的前後。


    青洛那時候才被張庭儀從肅州接迴來。


    而智空,竟在那時候也收了個肅州的弟子。


    莫非,前幾個月,智空此人親自去了一趟肅州?


    蕭祁和謝青洛溫和的說著話,心底想的卻越來越複雜。


    智空這邊,可是一直有人盯著。


    但若是智空憑空離開京城幾日,消息竟沒有報到他這裏……


    那他手下的人,倒真是不幹淨了。


    蕭祁心思千迴百轉,麵上卻還是帶著笑,哄著自己弟弟。


    他欣慰的拍拍謝青洛的肩膀,嘴上說著莫要貪玩,別忘了等會要去嚐嚐素齋。


    實則卻暗暗給趙翎遞了眼神。


    趙翎會意,便垂首應下。


    謝青洛自然是注意到了自己哥哥和趙翎的異常,但此時不合時宜,也隻能斂下心思。


    長長的睫毛擋住了眼底的想法,隻剩下麵上的淺笑。


    蕭祁和住持出了廂房,那住持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蕭祁。


    “看來咱們陛下,日子過得也不舒心啊,什麽都得操心。”


    蕭祁放下那平日的禮儀,白了眼那住持,“朕日子若是過的舒心,還用你在這當住持?”


    程炎以,也就是這國安寺的住持,聞言笑了出來。


    “那確實是,陛下給的命令,臣必然是要完成的。”


    蕭祁卻皺皺眉頭,看著這會子已經沒有那麽慈眉善目的,而是混不吝的老友,叮囑道。


    “智空可能又在搞幺蛾子,你好好給朕看著點。”


    程炎以笑眯眯的點頭,正色道。


    “前幾個月智空稱病,接近一個月未露麵,我特地給陛下遞了消息,陛下可收到了?”


    “未曾。”


    蕭祁抬頭看看坐鎮寶殿的金光大佛,早有預料般的迴道。


    程炎以搖搖頭,輕歎了口氣。


    “果然,臣早覺得其中有貓膩,便派了多路人馬,跟著好幾輛不同的馬車。


    “最終發現智空去了肅州,下邊的人便也跟去肅州探查了一番。”


    “在這國安寺,智空周圍的人密不透風,滲不進去,但在肅州,臣還是有漏洞可找的。”


    “在肅州的幾日,智空深居簡出。”


    “隻在偽裝後去了趟佛光寺的後山……”


    程炎以說到這停下了。


    看了眼蕭祁,故意吊了吊自家陛下的胃口。


    蕭祁等了片刻,卻等不到下文,便知道老友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一巴掌拍在程炎以肩膀上,威脅性的捏捏老友的肩膀,“繼續說。”


    程炎以自知把戲耍不成了,隻好歎了口氣又繼續說下去。


    “下邊的人想盡辦法,卻混不進去,最後隻能迴來報信。”


    “之後的事,陛下就知道了,智空在肅州收了個弟子,便是那個釋時鬆。”


    “和小殿下相談甚歡的那個。”


    蕭祁瞅了眼平攤雙手,做出無奈狀的程炎以,裝若生氣地輕罵了一句。


    “這都查不清後山是什麽,那朕要你有什麽用。”


    程炎以頓時瞪大眼睛,嬉皮笑臉道,“陛下,臣冤枉啊!”


    蕭祁把手收迴來,迴頭看了看智空住處的方向,心底卻越來越沉。


    肅州可是西北邊境,與西戎接近的很。


    雖說這幾年老實的很,但他可是知道,西戎人都野心勃勃,早就垂涎物產豐富的景朝。


    當年前朝覆滅,不僅有末代皇帝昏庸無能,也有西戎作亂的緣故。


    據說當時前朝名將周子奕,帶兵討伐西戎,卻被當時的皇帝宗政明瑋一道聖旨逼迴。


    泣血撤離時,卻被西戎包圍,被困落子山。


    最終大軍拚殺一月後,與西戎大軍同歸於盡。


    民間傳言,周子奕意識到無望後心灰意冷,便在落子山留下一批刀劍盔甲,希望有人能物盡其用。


    而落子山,正好與佛光寺後山相鄰。


    程炎以又湊上來。


    “陛下,莫要憂心太多,即使民間傳言是真的,過了幾十年,刀劍也早已腐朽不能用了。”


    蕭祁點點頭,這個道理他知道,但該憂心的,還是會憂心。


    況且因為有此傳言,景朝建立初期就派人探查過,結果一無所獲。


    但此事還是在民間傳的愈發邪乎。


    還有人裝神弄鬼,說落子山有周將軍的鬼魂,時常外出擾人,害的百姓民不聊生。


    當地的主官見傳言愈演愈烈,便出手製止。


    同時又在落子山附近建立了佛光寺,流言這才平息下來。


    “本以為是天下太平,奈何是內憂外患啊。”


    蕭祁感歎一聲,景朝表麵看繁榮無比,實則內裏早就被多年蛀蟲鑽了空子。


    外邊還有東西虎視眈眈,的確讓人發愁。


    程炎以此時卻忽地退後幾步,跪下請罪。


    “陛下,臣當時為了不打草驚蛇,便自作主張,未曾傳信給陛下,險些誤了陛下的大事。”


    程炎以沒了方才的肆意。


    言語神色認真的,行禮的動作完全能看出曾經是個教養極好的世家子。


    蕭祁沒有伸手扶人,隻是定定的盯著地上的程以炎。


    氣氛一下子就凝住了。


    程炎以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也一直維持著那個伏地的姿勢。


    時間似乎都在帝王的威嚴下停住了。


    直到程炎以的雙臂都開始發抖時,蕭祁才平淡開口。


    “起來吧,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程炎以嗓音發顫。


    “是,臣謝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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