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入目的就是昏暗的牢房環境,以及木柵欄外劉邦那張笑眯眯的臉。


    “人的底我可是探出來了,是楚國那邊的,身份地位應該還不低。你看這玉佩。”劉邦朝著獄卒開口,將從項羽身上摸出來的一塊玉佩遞了過去。


    項羽腦袋清醒了幾分,透過牢房的木柵欄清楚的看到了劉邦那張此時看起來十分賤兮兮的臉。


    “呦,醒了啊。”劉邦來到牢房門前,笑著道:“小孩,以後記得別輕易相信別人。”


    說著看向獄卒:“如果真的是六國餘孽,別忘了我的賞錢。”


    獄卒點頭,擺手道:“放心吧,誰的都能賴,也不敢賴你劉季的啊。”


    況且現在的秦法也不是擺著看的。


    劉邦滿意的笑了,朝著牢房裏的項羽揮了揮手:“記住,以後可千萬不要喝酒了。”


    項羽哪裏不明白自己壓根不是遇見了好心替自己解釋的人,而是那種心懷不軌的。


    一直被項梁護的好好的,在吳中地區因為天生神力也沒吃過什麽虧的項羽第一次體會到了人心險惡。


    沒了項梁的製止,少年人的魯莽和衝動這一刻徹底體現了出來。


    晃了晃還有些暈乎乎的腦子,項羽站起身,雙手落在牢房的木柵欄上,看著劉邦遠去的背影。雙臂一個用力,大吼道一聲“啊——”


    聽到身後的動靜,劉邦扭頭隨意看了一眼,這一眼就讓他渾身一個哆嗦。


    西楚霸王項羽,一身神力並不是吹的,泥土和木頭做成的牢房並不能攔住他。


    項羽從牢房裏大步走了出來,提著拳頭就朝著劉邦追了過去。


    一旁的獄卒看著被硬生生掰斷的木欄杆,在項羽走過來的瞬間,立馬躲在一旁裝透明人。


    劉邦看著項羽那碗大的拳頭,再看了眼少年氣勢洶洶衝過來的身影,嚇得肝膽俱裂,快步朝著外麵跑去。


    因為這些年的行事緣故,劉邦遭到不少人的追打,所以跑路速度方麵在沛縣可以稱得上是前幾名。


    但今日他遇到的是項羽,這個在吳中稱王稱霸,體力和速度都不差的小霸王。


    沒多久,項羽一個飛躍,將劉邦按在身下。


    第一拳落下時,劉邦還能嚎兩聲。隨著幾拳頭下去,也就隻有哆嗦的份。


    很快,衙門裏的衙役都跑了過來,手中拿著武器對著項羽招唿下。


    麵對著十幾人,酒勁還沒過去的項羽很快就被綁起來重新送迴了牢房。


    用了七八根十分粗的麻繩綁著,又換到了最堅固的一間牢房裏。


    劉邦則是被人給抬了迴去,一臉青腫,看的暗中的曦月不住搖頭。


    說實話,這個發展是她沒想到的。


    年少的西楚霸王和還是泗水亭長的漢高祖劉邦,沒想到碰撞在一起會是這樣的場麵。


    項羽身上的那塊玉佩帶有楚國項家人的標誌,這些年他一直貼身戴著,這次卻被劉邦給摸了出來。


    大秦各地的官吏都是經過統一培訓才上崗的,對於辨別這些並不難。


    項羽酒醒之後,就得到了沛縣縣令認出他是楚國項家人的身份,已經在寫折子準備送去鹹陽,等候關於他的發落。


    沒有掙紮開身上繩索的項羽躺在牢房裏,雙眼無神的盯著房頂。


    他就說叔父想要複國不現實。


    秦國的人太聰明了,隨便一個縣,裏麵的隨便一個人都能把他給抓住,把他給騙了。


    他真的能將這樣的秦朝給顛覆,光複楚國嗎?


    唉,叔父果然年紀大了,還沉浸在以前。真應該把他給拉出來看看現在的秦朝,根本不是他們能夠鬥得過的。


    肚子發出抗議的聲音,項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想想自己的大將軍夢,忍不住喊了一聲:“叔父……”


    不知道他死了之後,叔父會不會傷心。


    他對不起叔父。


    門外守著的獄卒立即朝著外麵大聲道:“這小子還有黨羽,他還有個叔父,應該也是楚國餘孽!”


    看著轉眼間衝出去的獄卒,項羽傻眼。


    隨後忍不住淚流滿麵,喃喃道:“叔父,我對不起你嗚嗚。”


    係統捧著肚子哈哈大笑:“這小孩也太有意思了。”


    曦月拍了拍它的腦袋,轉身出現在了沛縣縣令的房中。


    沛縣縣令正在埋頭寫折子,關於如何抓到楚國餘孽的事,絞盡腦汁試圖不著痕跡的在折子中誇讚自己。


    房間中光芒一閃,他下意識抬頭。


    就看到了那與神女廟中的神像很是相像的女子。


    “神女……”他忍不住輕聲呢喃,下一秒就不受控製地閉上了眼睛。


    伸出手摸了摸臉,才發現剛剛看著對方不過一個唿吸的時間,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牢房裏的那個孩子,我帶走了。”輕柔的聲音在房中響起。


    縣令下意識點頭,等眼睛再次睜開,麵前已經不見了神女身影。


    看了看麵前的折子,毫不猶豫的撕碎重新寫了一封。


    獄卒很快過來稟報關於牢房中的孩子還有同黨的事,縣令想了想,揮退了獄卒,決定不再插手此事。


    那人被神女看中並帶走,必定不凡,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但轉頭就提筆將此事給寫了下來。


    不插手歸不插手,大秦的律法擺在這裏,這件事他怎麽都得上報過去。


    ——


    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項羽口幹舌燥,但那獄卒剛剛已經跑了出去,此時牢房中除了他,也就隻有其他幾個零星被關押的犯人。


    就在他想著自己是不是要先一步被渴死餓死時,恍惚間身旁的牆壁泛起了淡淡的光,直至一點點變得透明,露出了一片竹林。


    他眨眨眼,眼前景色依舊。


    當即站起身,朝著竹林走去。


    在他穿過透明牆壁的那一刻,水波泛起。隨著他身影的消失,牆壁也恢複了原狀。


    踏入竹林的那一刻,項羽腳步頓住。


    但也隻是遲疑了瞬間,少年人的膽氣戰勝了一切,大步朝著裏麵走去。


    對於剛十歲出頭的項羽來說,眼前的一切讓他產生了絕對的好奇心。


    這片竹林仿佛有種魔力,讓他腳步下意識的往前走。


    很快,一片藍色的湖泊出現在了視線中。


    同時出現的還有坐在湖泊旁一塊大石頭上身穿淺綠色衣裳的女子。


    項羽也不慫,一步步的走近。


    清風拂過,女子緩緩扭頭,露出了麵容。


    項羽呆愣住,比他阿母還要好看。


    “你是誰?”走到曦月麵前,他滿臉好奇,甚至也不在意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曦月手指輕動,綁在他身上的那些麻繩如煙雲般消散。


    項羽瞪大眼睛,伸出手摸了幾下,確定麻繩是真的不在了之後,目光震驚的看著曦月:“你是神女嗎?”


    曦月微笑不語,看著他清澈的目光,很難把他和曆史中後來記載的那個西楚霸王項羽聯係在一起。


    不過想到項梁幾乎耳提麵命的教導他要如何記得國仇家恨,要時刻記得複國,也就不難理解了。


    想到白日裏從劉邦那裏聽到的關於神女的厲害,項羽雙眼發亮:“我能拜你為師嗎?”


    說完不忘補充道:“我很好學的!”


    曦月輕笑了聲,竹林隨之輕輕晃動,送來一陣清風。


    “是嗎?那你讀書練劍學的如何了?”


    項羽瞪大眼睛,眸中閃過一絲心虛,隨後挺起胸膛道:“那些我都不感興趣,我想跟神女你學本事。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學!”


    “那你學會了要如何?”


    項羽突然卡殼,想到自己如果有仙人一般的本事,學會了……


    複國嗎?


    好像沒什麽意思。


    而且他也不傻,神女是大秦的神女,他如果敢顛覆大秦去複國,神女第一個就會收拾他。


    他臉上露出了迷茫。


    做大將軍?


    不不,學會了他才不要做大將軍呢。


    他猛的握拳,大聲道:“我要變厲害,誰都不能欺負我,我要所有人看到我都害怕,都敬著我!”


    就像以前的楚王一樣,所有人都敬著他。


    再也沒有人敢像今天的那個人一樣,居然敢欺騙他。


    想起劉邦,項羽還覺得拳頭有些癢。


    他還沒打夠呢,居然就暈了過去,也太沒用了。


    曦月伸出手指輕輕點了下他的額頭,項羽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一副畫麵。


    他身穿盔甲,與一群膚色發色都奇怪的人打在一起,一堆人圍攻他一個,但都抵不住他手中的一支霸王戟。


    腦海中的那個他,高大威猛,一馬一戟在敵軍中來去自如,無人可阻,看的人心潮澎湃。


    項羽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忍不住開口道:“神女,那是以後的我嗎?”


    他直覺那就是以後的他。


    曦月輕輕頷首:“是也不是。”


    項羽臉上露出不解,目光看向她。


    “這是你為大秦效力,征戰四方,成為大秦將軍的未來,如果你選擇複國……”


    曦月聲音停下,項羽腦海中立即出現了自己被秦朝抓住帶去修築長城,一直修築到死的畫麵。


    “那這就是你的未來。”神女好聽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響起。


    項羽呆住。


    很快就做出了選擇:“求神女教我,我要做大秦的將軍!”


    國仇家恨那些,在少年人的心中,壓根比不過剛剛看到的那個威風凜凜的將軍。


    況且國仇家恨,也一直都是項梁在說。項羽沒怎麽經曆這些,心中對複國的執念並不大。


    曦月輕輕搖頭:“我教不了你做將軍。”


    看著項羽臉上的急切,她輕聲道:“先去與你叔父道別吧,別讓人擔心。”


    項羽不笨,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等與叔父道別後,神女應該就會帶他離開,會有人來教他如何做將軍。


    想到項梁,項羽猶豫了:“神女,我還是不去與叔父道別了。”叔父如果知道他以後要給秦朝做將軍,肯定會打死他的。


    曦月卻是輕輕一揮衣袖,將他送出了竹林。


    出現在沛縣的一條街道上,項羽忍不住道:“神女,我叔父在哪啊?”


    他現在可是沒有銀錢和馬匹,往哪裏去找他叔父啊。


    離沛縣還有十裏左右的項梁一身狼狽,看著遠處的縣城,低聲道:“阿籍,你等著叔父,叔父一定會給你好好的辦身後事。”


    說完忍不住淚流滿麵,仰天長嘯道:“天啊,為何要如此對我項家!”


    難道真的是天要亡他項家嗎?連唯一的獨苗都不肯給他們留下。


    項梁痛苦的直捶胸口。


    因為太過用力,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項羽這邊看著不遠處的沛縣大門,正要走過去,耳朵忽然一動,捕捉到了劉季這兩個字。


    如果說他現在對誰印象最深刻,除了神女外,就是那個欺騙了他的劉季!


    這麽多年,項羽還是第一次在別人身上栽跟頭。


    當下直接將項梁給放在了腦後,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劉季就是個皮厚的,能有什麽事,至於這大晚上的來拽我過去嗎?”醫師打扮的老者背著個藥箱,滿臉的無奈。


    周勃臉上帶著急切:“他一直昏迷不醒,口中還嚷著疼,你快些去給看看吧。”


    醫師搖頭,卻還是跟著走了過去。


    項羽站在拐角,聽到這話不免有些得意。


    敢算計他,活該!


    劉邦如今還與父母住在一起,隻不過單獨一間房。


    醫師看著劉邦那張青腫的臉,忍不住搖了搖頭:“在沛縣居然還有人能讓劉季吃虧,真是稀奇。”


    說完開始把脈,然後搖頭收拾起東西就走。


    周勃趕忙攔住。


    不等他開口,醫師歎道:“沒救了,準備後事吧。”


    話音剛落,躺著昏迷不醒的劉邦忽然坐了起來,朝著地上呸了一口:“胡說什麽呢!”


    醫師看向周勃:“瞧,這不是沒事嗎?”


    劉邦翻身下床,自來熟的在醫師的藥箱裏摸了摸,摸出了一小罐瓶子來:“是塗這個吧?”


    醫師伸出手:“十六秦半兩。”


    劉邦嘿嘿笑道:“下次,下次一起給。”


    這一笑牽扯到了臉上的傷口,痛的他齜牙咧嘴。


    “那小混蛋,力氣還真大,以後別讓大父我瞧見……”


    話沒說完,一旁伸來一腳,將他整個人踹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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