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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源這一趟南下本打算著悠哉悠哉的一直玩到寒冬臘月才迴轉,然後他就再向皇上遞折子請個外放,然而,計劃趕不了變化,崔家老太爺在秋末的一個秋夜睡沉後就再沒醒過來,於睡夢中駕鶴仙逝了。


    崔老太爺已是高齡,這會仙逝,崔源這作為孫子的自然要迴去披麻戴孝,王元兒和孩子們也不例外,一行人和來時淡定遊玩的不同,急哄哄往迴趕,崔源甚至先王元兒他們一步,騎著快馬往京中趕。


    迴到京中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初,王元兒白著臉下了馬車,府中的人上前,還沒等遞上白麻孝服,目光落在王元兒的腹部上,很是一愣。


    二奶奶又懷上了,這都顯懷了,可真能生啊!


    王元兒看著那婆子目瞪口呆的,露出一個苦笑,摸了一下肚子,這孩子是在六月末的時候懷上的,如今都快將近五個月了。


    說好的過兩年再生,可架不住兩人恩愛,在墨哥兒他們一歲三個月,這又懷了,也難怪這些下人目瞪口呆,便是自己的幹娘,何嚐不是說自己的肚皮見風就長呢!


    好吧,她也承認,確實生開了就接踵而來了!


    崔老太爺已經停靈十一天了,再過一天就要先送去寺裏停靈,然後七七四十九天後,再扶靈迴去祖籍地壽州府安葬。


    王元兒早就卸了簪環,換了素衣,穿上孝服,拿了冬雪遞過來的帕子抹了抹眼角,帕子上傳來的辣意讓她一下子滲出了眼淚,一路就這麽‘哭’進了府。


    府中處處掛著白燈籠和白幡,顯得有些驚秫,初哥兒倒還好,緊緊拉著王元兒的裙擺,小嘴抿成一條直線,一聲不吭,而墨哥兒和鈺哥兒還小,兩人扁著嘴,把頭埋在奶娘胸前。婆子引著王元兒等人去了靈堂,還沒進到靈堂,崔源就穿著一身大孝麻服走了出來,一看王元兒那蒼白的臉,眉頭皺了一下,悄聲道:“你懷著身子,注意點,若是不舒服就要叫人,不要強撐。”


    王元兒點了點頭。


    進了靈堂,也有好些族人在那守著,一看她進來,目光都刷刷的投了過來,很是不滿的樣子,可目光落在她微凸的腹部,均是一愣。


    這崔源的媳婦兒可真能生,這肚皮可真是見風就長啊!


    崔太太的眼睛更是粘在了王元兒的肚子上,又懷上了,竟又懷上了?


    王元兒一路哭到靈前,有人上前勸了幾句,便扶起了她,上香,又對崔太太說:“你這媳婦已是極有孝心的了,懷著身子也前來送了老爺子一程,老爺子也是心有安慰嘍,你瞧她這會又懷著身子,子嗣為重,不能衝撞了,這就打發了她迴去吧!這孝心到了就是。”


    崔太太心裏跟吃了蒼蠅似的,難受不已,自家的媳婦總不見懷,她倒好,跟點豆子似的,放下去就懷上了。


    “迴去院裏歇著吧。”崔太太擺擺手。


    王元兒趕了一段路已是累極,又哭了兩聲,先迴了院子。


    迴到院子,丫頭自都忙活起來,捧熱水,熱帕子,伺候王元兒換了一身素衣,扶著她在炕上坐下,又往她腰後墊了一個軟墊,她這才舒服的長籲一口氣。


    幾個孩子頭一迴碰著這樣的大事,也是嚇壞了,送迴來的時候,都往王元兒身邊湊,安撫了許久才肯跟著各自的奶娘去休息。


    王元兒歇了一個時辰,這才叫了鍾嬤嬤過來說話。


    鍾嬤嬤給她行了一個禮,看她肚子凸起,頓時眉開眼笑起來,可很快的就意識到自己的行徑不對,忙的斂了神,可心裏也是高興不已。


    二爺娶的這個媳婦,雖說是寒門小戶出身,可這生養上,可真是讓人無可挑剔的。瞧這,又懷上了,要是又生個少爺,可就了不得了。


    王元兒問起老太爺的仙逝,這好好的,怎就突然去了呢?


    “入了秋,老太爺就病了,時好時壞的,中秋好全了,哪知道去的那天,他在夜裏突然說想吃一碗豆羹,大廚房的都歇下了,聽說了就趕緊起來做了。老太爺吃了鬥雞後,又吃了一隻雞腿,這才心滿意足的睡下了,哪知道第二天這小廝去侍候時,老太爺都已經斷了氣了!”鍾嬤嬤說著抹起了淚,道:“想來老太爺是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才想要吃飽了上路的。”


    王元兒打了個激靈,自重活一世,她對神鬼這事,是敬畏多過不信的,乍聽得老太爺這般,也覺得有些滲人。


    她抹了抹眼角。


    “奶奶也別傷心,老太爺是在睡夢中走的,聽說還是麵帶著微笑,他老人家也是高齡了,又是兒孫滿堂的,這也是喜喪了。”鍾嬤嬤見她抹淚,連忙勸了一句。


    王元兒點了點頭。


    正說著話,丫頭來報崔源迴來了,鍾嬤嬤站起來,給崔源行了一禮後就退了下去。


    王元兒想要起身,崔源按著她,道:“你別起了,我迴來和你說說話,歇一會,一會還得去靈堂那邊守著。”


    “你可也要顧著身體,這都瘦了。”王元兒摸了摸他的臉頰。


    崔源應了,道:“明兒送去寺裏停了靈,這喪事就算完了,等四十九天後再扶靈迴鄉。”


    “我聽嬤嬤說老爺子是笑著走的,你別太難過。”王元兒握著他的手安撫。


    崔源一笑,低下頭道:“老爺子其實最疼愛的是大哥,他對大哥寄予了許多的厚望,隻是後來出了那個事,才沒法子,我知道,他心裏頭,或多或少都有些怨我的。”


    王元兒皺起眉,緊緊的握著他的手。


    崔源拍了拍她的手,道:“我沒事,他都仙去了,我不怪他。”


    “嗯,你有我和孩子們呢。”


    “對,我有你們就心滿意足了。”崔源微微一笑,又道:“我歪一會,一個時辰後,你叫醒我。”


    王元兒連忙侍候他歇下,看著他睡夢中皺起的眉頭,輕歎一聲。


    十一月初三,崔老太爺停靈在城外的普陵寺,景帝給崔老太爺封諡號忠武公,這也是死後尊榮了。


    崔府辦了一場喪事,主子們都跟脫了一層皮似的,人就跟沒了半條命一般,這崔太太和程氏都病了,累病的。


    難怪都說,這辦喪事是最要人命的事,畢竟事務繁多。


    崔太太和程氏這一病,中饋又落在了王元兒頭上,經曆過從前王元兒掌過中饋的發威後,府裏的下人都不敢使絆子,知道王元兒是暫管的,又有從前的規矩例子在,一個個都十分配合,可以說,這是王元兒接中饋接得最爽利的一次了。


    便是如此,程氏也不敢病太久,歇了幾天,就把中饋就接迴去了,畢竟王元兒懷著身子呢。


    崔老太爺這仙逝,崔源和崔老爺都要遞折子丁憂,為老太爺守孝。


    崔源是巴不得的,他早就想跟皇上撂挑子了,如今丁憂正是好時機,可崔老爺卻是不情不願的,他已經五十了,這一丁憂,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迴到朝堂上都難說了。


    可這守孝是必定要的,他再不情願也隻能遞折子,不然,就等著禦史給他一籮筐的彈劾折子,被世人所恥笑吧。


    所以,崔老爺這遞了折子後,也理所當然的‘病’下了。


    崔源從皇上那裏迴來,想到皇上那略帶鬱悶的表情就覺得好笑。


    “這丁憂像你這麽歡喜的,估計也是頭一個了。”王元兒給他遞上一碗燕窩粥,嗔笑道。


    “自皇上登基後,這都七個年頭了,你看我什麽時候閑過?去了一個又一個的衙門,還差點把命都完沒了,我這命苦哇!如今丁憂,就當放個大假了。我都想好了,等你生了後孩子百日了,我就帶你和孩子們迴去壽州府守孝,壽州也是個好地方,咱們在那邊住上個兩三年,等丁憂期滿了,皇上要還想用我,那就求外放,如果不用,咱們就再去其他地方可好?”崔源說著自己的打算。


    王元兒挑眉:“你這是一心要逃離京城了?”


    他總說外放外放,她心裏清楚,他是不想自己和孩子們在這府裏受委屈。


    崔源斂眉:“京城有什麽好的,外麵的世界才精彩呢,咱們有幾個兒子,讀萬卷書不如走萬裏路,我這也是給咱兒子教學。”


    王元兒嗤了一聲。


    崔源靠了過去,摸著她的肚子道:“這一胎,生個閨女吧,咱們嬌養著,不讓人欺負她,將來再萬裏挑一的給她挑個好郎君。”


    王元兒笑了出來,沒好氣地道:“這還沒生出來呢,你就想著她嫁人了。”


    崔源嘿嘿直笑。


    王元兒想了一會道:“你說的明年去壽川府恐怕不成。”


    “嗯?”


    “庭哥兒今年秋闈考中了舉人,舅母的意思是臘月就給他和蘭兒定親,明年庭哥兒若是春闈能中,就成親,來個雙喜臨門。”王元兒解釋道:“明年蘭兒及笄了,若真是庭哥兒真能考中進士啥的,雙喜就雙喜吧,把她嫁了,我這心事也能了了。所以這一時半迴,隻怕也離不了京城的。”


    崔源皺了皺眉道:“好吧,那後年,咱們再去。”


    王元兒點著頭:“那你可要盼著皇上到時候別奪情才好。”


    崔源一怔,哀嚎了一聲倒在炕上,心裏默默盤算開,怎麽才能讓這丁憂一定要夠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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