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後方突然傳來玻璃瓶爆裂聲。染著綠毛的小弟踹翻啤酒箱:“裝什麽大尾巴狼!讓個細皮嫩肉的小白臉當話事人?”


    幾個刺頭跟著哄笑,卻在觸及蘇明似笑非笑的眼神時突然噤聲。


    電子表報時音劃破死寂。


    蘇明低頭掃了眼腕表:“決策時間還剩五分鍾。”


    人潮開始詭異地湧動。


    三個平頭漢子率先衝破猶豫,脖頸青筋暴起地嘶吼:“天哥指東絕不往西!”


    他們撞開擋路的同伴撲向左列,卻在即將越界時遲疑著放慢腳步,真正的話事權此刻已然易主。


    “演武堂出來的兄弟聽著!”


    厲文展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猙獰的刀疤:“當年我帶著你們從洗車行打拚出來,今天就把話撂這兒……”


    他反手將開山刀插進地板,刀柄正對蘇明方向:“能讓我厲文展跪著遞刀的人,值不值得跟?”


    暗流洶湧的倉庫裏,掛鍾秒針的走動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


    麵對權力更迭的十字路口,東區成員們展現出截然不同的生存智慧。


    當第一個人邁步走向蘇明身後時,如同推倒了多米諾骨牌,原本膠著的討論在五分鍾內塵埃落定。


    三個陣營逐漸清晰:占據半數的人群固守東區舊地卻拒絕效忠;


    約五十名壯漢主動歸入蘇明麾下;而百餘精明者則遞交了辭呈,他們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這些脫籍者早將利害看得通透:西區三當家命喪蘇明之手的前車之鑒猶在眼前。


    此刻脫離正是金蟬脫殼的良機,既能冠冕堂皇地宣稱“堅守道義不事二主”,又能轉投薪酬豐厚的醉生夢死會所。


    更妙的是待西區勢起時,這份“前東區成員”的身份反倒可能成為投名狀。


    有趣的是先前與蘇明交過手的小黑、鐵塔壯漢,連同瘦猴與大牛竟都站在了效忠隊列。


    厲文展目睹半數舊部甘願固步自封,指節捏得發白;


    反觀蘇明始終麵色如常——他深諳八年積威非朝夕可破。


    真正令他欣慰的是,那些體格健碩、身手出眾者多選擇了革新之路。


    “最後一次確認站位。”


    蘇明清朗的聲音穿透全場,目光掃過每個麵孔。


    此起彼伏的應答聲中,有人嬉笑揶揄:“難不成還盼著我們倒戈?”


    這頗具玩味的場景,恰似時代浪潮裏眾生相的微縮圖景。


    蘇明話音剛落,人群中立刻響起此起彼伏的迴應。


    追隨者們斬釘截鐵的聲浪中,夾雜著零星刺耳的譏笑。


    “現在開始點名。”


    蘇明麵色如常地掃過那些說風涼話的麵孔。他早將這些人暗自記下——待局勢逆轉時,自有用得著這份名單的時刻。


    “等等!”


    “不是說按站位就行嗎?”


    “玩文字遊戲呢?”


    質疑聲從後排炸開鍋,幾個刺頭擠到前排。


    領頭的光頭漢子梗著脖子嚷道:“敢情最後拍板還得聽你的?當我們是猴耍呢?”


    蘇明單手虛壓,騷動的人群如同被按下暫停鍵。


    他踱步到發言最激烈的幾人跟前,目光卻越過他們投向後方:“我隻篩選自願留下的兄弟。”


    這話說得不輕不重,恰好讓所有人聽得分明。


    原本喧鬧的反對者集體愣住。方才叫囂最兇的刀疤臉突然訕笑:“早說啊,我們還以為……”


    話音未落就被同伴拽了迴去。


    他們這才意識到,自己視為累贅的身份,在對方眼裏或許根本不值一提。


    “被選中的出列。”


    蘇明轉身走向訓練場東側,身後立刻響起整齊的腳步聲。那些猶疑不決的身影,此刻反而成了被孤立的群體。


    “早說啊!我們還以為要搞什麽下三濫的手段呢!”


    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在場子裏炸開,站在蘇明陣營的弟兄們眉頭擰成疙瘩。


    倒是那些留在東區混日子的慫包們,個個拍著胸脯直喘粗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剛躲過空難似的。


    最刺耳的要數那幫叛出東區的白眼狼,仗著要脫了這身製服,說話越發沒個分寸:


    “厲老大,咱們在醉生夢死可是憑本事吃飯,說兩句實在話都不成了?”


    厲文展攥緊的拳頭青筋暴起,指節捏得哢哢作響。


    要是按他的規矩,早把這群沒大沒小的混賬踹進江裏喂魚了。


    可偏偏蘇明就愛玩什麽以德服人,害得他這口氣生生憋在嗓子眼。


    “都給我聽好了!”


    厲文展一腳踹翻鐵皮櫃,金屬撞擊聲震得全場噤聲:“醉生夢死門朝哪邊開,你們心裏沒點數?信不信老子一句話就讓你們卷鋪蓋滾蛋!”


    那幫刺頭卻嬉皮笑臉起來:“厲老大這就不地道了吧?哥幾個跟您八年,沒功勞也有苦勞啊。”


    “夠了!”


    蘇明突然橫插進來,伸手按住快要暴走的厲文展:“人各有誌,讓他們去。”


    他目光掃過那些洋洋得意的麵孔,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冷笑:“隻是記著,跨出這個門,東區再沒各位的位置。”


    原本囂張的雜音突然弱了幾分。幾個老油條對視一眼,莫名覺得後頸發涼。


    明明還是那張溫吞的笑臉,怎麽比厲閻王發火還瘮人?


    “嗤!”


    幾名刺頭從鼻腔擠出輕蔑的聲響,沾著油漬的製服袖口隨意抹過嘴角。


    這些日子他們早把東區的徽章揣進褲兜。


    西區開放日近在眼前,誰還甘心在醉生夢死會所端茶倒水?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厲文展的指節捏得咯咯作響,軍用水壺在他掌中凹陷變形:“明哥!跟這群白眼狼廢什麽話?”


    他脖頸青筋暴起,活像頭被激怒的棕熊:“弟兄們還等著整編訓練,哪有閑工夫……”


    “江湖路遠。”


    蘇明倚著斑駁的水泥牆,指尖煙霧繚繞。


    三個月的東區生活讓他看透了這些牆頭草。當第一個人提出退會申請時,那些躲閃的眼神就說明了一切。


    他眯眼打量人群,仿佛在審視未開刃的鈍刀。


    與其費力打磨這些生了異心的鐵片,不如任其保持原狀。


    將來若在西區戰場相遇,這些莽漢可比精明的對手容易對付得多。


    “抓緊時間。”


    蘇明碾滅煙頭,作戰靴跟敲擊地麵的脆響讓騷動的人群瞬間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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