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蘇轍一開始的確被嚇到了。


    那天夜裏,他從監牢之中被直接召進宮,本以為是被提拿問罪的,結果居然升職了,還得知了未來大宋的驚天變局,他花了足足小半個月,才消化了內心的震驚和不安。


    還好,提前知道了曆史。


    不然,一個烏台詩案,就足以把他哥折騰到差點沒命,而他自己原本也會被牽連貶官,由南京判官被貶為筠州酒監,仕途也受到了較大的衝擊,導致他在地方上度過較長時間的消沉期。


    王安石的態度就很不一樣了。


    在知道曆史上新黨組織的變法終會失敗,王安石沉默無言。


    雖然內心深處難以接受,但舊黨又不是第一天攻訐新法了,新法失敗在預期之內。


    可當聽說靖康恥的時候,王安石嘴巴微張,一直鬆弛的拳頭忽然握得緊緊的,眼裏的火焰,也比之前更加旺盛了。


    雖然官家表麵上仍舊沒有給他官複原職,他依舊被罷相,但實際上,趙頊、王安石、蘇軾、蘇轍加上後來加入的沈括,五個人共同密謀,暗中成立了大宋發改司。


    此前,王安石雖然執拗,但對於很多舊黨至少私人層麵還是很客氣的。


    但是,自那天以後,王安石變了。


    他感覺自己變得更像一塊巨石,即便千磨萬擊也依然堅勁,隻為改變曆史河流的方向。


    與此同時,王安石又對自己多了很多反思,變法失敗可不僅僅隻有舊黨阻撓一個因素,用趙頊轉達的那個素未蒙麵的寧校長的話說,歸根到底,還是他們沒有獲得廣大人民群眾的支持。


    “王相公在想什麽?”


    趙頊見不遠處的王安石暗自無言,隻是自己不斷在種植紅薯,好奇地問道。


    “官家,臣隻是感慨,後世之人的智慧,與我等所謂的祖宗相比,實在是要高出不少啊。”


    “哦?”趙頊來了興致,立刻進入學霸狀態,“聽說相公最近在讀我抄寫的後世改革開放經驗,不知可有體悟分享?”


    蘇轍、沈括聽罷,也立刻放下手下手中的活兒,湊上前來。


    王雱因王安石的緣故,也加入了大宋發改司,此刻也在王安石身邊學種地。


    見眾人這是又要開啟田間談話,王安石隻得苦笑一聲。


    “臣最近的確略有所得,既然官家下問,臣願與諸君分享。”


    王安石也不藏著掖著,當即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隨口就開啟了話題。


    “後世的改革開放,按後世紀年法,距我大宋,大約904年,雖然時移世易,但很多做法頗得我心,就譬如那所謂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除了官家已閱,諸位同僚可知,正是此法拉開了改革的序幕?”


    “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這是何意?”


    沈括問道。


    沈括是後來才在趙頊的密詔下,加入發改司的,現正任科技部部長,正在招募人才,打算提前創作標準加強版的《夢溪筆談》呢。


    但是,涉及到後世改革開放經驗的內容,除了趙頊、蘇軾之外,目前僅王安石、蘇轍有權調閱,沈括以及其他發改司屬員並不怎麽知曉。


    王雱亦是如此。


    此次重新變法,事關重大,不需要趙頊下令,王安石、蘇轍對任何人都是守口如瓶。


    不過,王雱一貫聰敏,當即拱手問道:“官家,父親,不知可否讓我一猜?”


    趙頊向來欣賞王雱的機智聰慧,他正是擔心蘇轍一個人忙不過來,才讓王雱作為智囊也加入了大宋發改司。


    因此,見王雱好像從字麵意義上理解了什麽,趙頊也很有興趣聽聽。


    借此機會,趙頊也想看看,今人的智慧,是否真的比不上後人。


    “哦?那王侍講不妨說說看。”


    趙頊第一次看到這個詞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


    他自覺自己已經很好學,看的書也不少,可是自打他第一次進入後世的藏書閣,粗略讀完宋史後,又開始了解後世的變法經驗,他就愈發覺得自己什麽也不知道。


    那“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當時就狠狠給了趙頊一個下馬威。


    因此,趙頊當真挺有興趣,想看看王雱是否能猜到,反正蘇轍估計和他一樣,大概率猜不到正確答案。


    “遵命。”


    王雱意氣風發,當即昂著頭高聲奏道。


    “以微臣拙見,後世既無地主,那麽土地當歸國家所有,因此這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想必是以家庭為單位,向國家承包土地並承擔責任?”


    “嗯,王侍講所言有理,老夫豁然開朗,似乎有點懂了,”沈括點點頭,“隻是,這聯產當作何解?”


    “莫非,是各家各戶以家庭為單位,聯合生產之意?”


    蘇轍最近忙得不可開交,但他主要在負責清理大宋當前新法的弊端和過去幾年的成果,要論學習後世,還是王安石這個宏觀方向規劃者了解更多,蘇轍還沒時間入門呢。


    “聯產,聯產……”


    沒想到,就連一向機智的王雱,居然也卡殼了。


    他本來第一反應想到的也是蘇轍的這個說法,但又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


    後世雖無地主,但個體仍在,若是家庭聯合生產,如何解決好逸惡勞乃人之本性的問題呢?


    因此,這裏的聯產,勢必不是望文生義“聯合生產”這麽簡單。


    “看來,就連一向博學的王侍講,也有不解其意的時候啊。”


    趙頊笑著看向王安石,示意他可以解開謎題了。


    “老夫一開始也頗為不解,而後方知,這裏的聯產,乃聯係產量之意,這其實也是此法的精髓所在。”


    “聯係產量?聯係產量!”


    王雱喃喃念道,突然,他像是明白了什麽,脫口而出道,“莫非,是聯產計酬?”


    “沒錯!”


    趙頊擊掌叫好。


    沈括、蘇轍一個摸胡須,一個作沉思狀,兩人都被王雱的迅速反應驚訝到了。


    “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就是在土地公有製的基礎上,把土地長期包給各家各戶使用,農業生產基本上變為分戶經營、自負盈虧。”


    王安石接著說。


    “難怪父親說,聯產乃此法的精髓所在,因為‘聯產計酬’意味著農夫的勞動報酬與他們承包土地的產量直接相關?”


    王雱接著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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