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宋嬋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因為自己就是一個矛盾體,她想要愛自己,卻一直顧忌身邊人的感受;她渴望輕鬆快樂的日子,卻給自己定下了一個又一個的目標;她期待著愛情,卻又恐懼它;她想向命運抗爭,卻又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喜歡幻想,幻想自己想要卻實現不了的未來,自由、快樂、輕鬆、遊遍全中國是她一直追求的。


    確實是一個典型的雙子座女孩,會的東西很多,卻樣樣都不精,表麵上很要強,其實脆弱得不堪一擊,常常因為一點小事而難過。長這麽大,眼淚應該是她最舍得揮灑的東西了。


    自尊心太強並不是一件好事,她想要鼓勵、支持、陪伴,可生活給予她的卻是無盡的批評與詆毀,於是,在她潛意識裏形成的都是自卑。她也是一隻飛不出囚籠的鳥,這個籠子是用親情打造的,她曾經無數次試圖衝出去,可是又折了迴來,最終牢籠破爛不堪,她也渾身是傷,曾經的勇敢似乎也隨著一次一次的折迴而消失殆盡,因為她發現,籠罩在她周圍害怕的氣息正隨著她年齡的增長愈來愈濃。做了太多違心的選擇,長大後的她一次又一次的迴憶迴去,幻想著在過去有了不同的選擇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這種迴憶式的夢境是美好的,也是殘酷的,因為她有不得不要麵對的現實,活在迴憶裏的時間久了,就成了白天神遊夜裏做夢了,一個隻會活在過去裏的人,學會的隻有逃避。


    當然,她也有幸福,她的幸福可以支撐她活著,痛苦的活著,不至於向這個世界說告別。其實,她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是她的救贖,有把她推向深淵的,也有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她清楚,她明白,她什麽都知道,過去是用來迴憶的,她想要衝破泥濘,終於,她找到生命中的光了,她看到了希望,那是夢想與未來的交織,是那道光給予她的。她想,無論是踹她一腳的,還是拉她一把的,她都應該感謝,感謝他們讓自己變強。雖然很痛苦,但她學會了麵對。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生活是不是自己所期待的,有沒有自由、有沒有快樂、有沒有輕鬆,但她知道,現下,隻有努力地活著,才能看到未來,看到未來的那個自己究竟是周身布滿黑暗,還是金光閃閃。她更多的相信,會是金光閃閃的,因為她前進的道路上有光了。


    一


    我的出生,我覺得我是幸福的,畢竟沒有人比爸爸媽媽更期待我的到來,很多關於我小時候的趣事,當然是在我成長的過程中媽媽講給我聽的,一起講的還有媽媽小時候過得並不好的那些日子,在說起那些過往的酸甜苦辣的時候,我想,我是一個被愛包圍的正常人。至於我是什麽時候精神上出問題的,我真不知道,誰會期待自己生病呢,在若幹年後的某一天,我還在清醒狀態時,意識到,我大概在娘胎裏就有病態感的,這源自於一個學名詞:遺傳。


    一九九七年二十五歲的曾婭沒有結婚,沒有對象,村子裏的人嚼舌根的毛病仿佛生來就會,”曾老二家的大姑娘都二十五了連個對象都沒有,一點也不知道著急”


    “人家是讀了書的知識分子,眼光高著呢。”


    “讀那多書有什麽用,還不是在一個小診所裏,沒啥出息,還不如前門老溜子家的老二,初中畢業就去當老師了,鐵飯碗。”


    九幾年,高考恢複的時間不長,受教育的觀念並不是家家都有,尤其是像媽媽這樣的農村孩子,高中畢業就像現在的研究生了吧。媽媽家裏有三個孩子,下麵有弟弟和妹妹,父母重男輕女,所以家裏的活都是媽媽做的,小姨因為最小所以做得很少,而舅舅因為是男孩,在家裏基本上是不幹活的。初中畢業那年,外公想讓媽媽出去打工,可是媽媽想繼續上學,外公自然是不同意的,於是就讓姑奶奶當說客。外公說:“沒錢”。姑奶奶說:“隻要你讓她讀,我供。”於是媽媽從臨床醫學畢業了,專業是姑奶奶選的,因為姑奶奶是護士。


    聽著村裏人的議論,以及外公每天的嘮叨,媽媽的心裏也挺著急的。很巧的是這個時候,有兩個選擇擺在我媽媽麵前了。一個是媽媽學醫時的同學給媽媽寫了一封信,說當年班上有個同學也沒結婚,他爸爸現在是d區教育局的副局長,想讓自己搭個橋,希望我媽可以考慮一下;另一個呢,是別人介紹的,二隊的,水泥廠做事,家裏排行老三,比我媽小三歲。


    二十六歲,媽媽結婚了,從五隊嫁到了二隊,初做人婦,本身就老實,丈夫也老實,所以公婆不喜、公公生厭、妯娌挑唆,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罷了。結婚沒多久,媽媽的肚子裏便有了我,家裏條件不是很好,雖然爺爺養了好多兔子,但那都是要賣錢的,吃不著啊。每天餐桌上都是鹹菜和蘿卜,媽媽實在吃不下,於是就和爺爺奶奶分了家,我們家住二樓,爺爺奶奶和二伯一家住一樓。,二樓樓梯口右邊有個房間,繼續往前走,這是後門的陽台,往裏走右手邊也是一個大廳,再往裏走便又是一個房間,我們一家便住在這裏。爸爸買了煤氣壇,菜刀,砧板等一些做飯工具,在二樓“客廳”靠後門走廊的窗邊搭起了灶台(樓梯走上來的走廊是後門這邊的,兩個房間的門是朝這邊開的,中間大廳朝走廊這邊有一個門,走進去前麵是有四個門的大門,和一樓大廳一樣的,大門外還有個陽台,隻不過這個用磚頭水泥糊起來的陽台高度隻到一個成年人的小腿肚子,小孩子是絕對不能在這裏玩耍的)。雖說分了家,但飯桌上也見不到絲毫葷腥,但也好很多了,至少有個黃瓜,白菜。有一次同村伯伯(女的,男的叫伯伯,他娶得老婆我們小輩也叫伯伯)給了兩根黃瓜,是給爺爺奶奶的,被老爸拿去炒了,然後奶奶就罵罵咧咧的。再後來,爺爺奶奶有其他菜都喜歡放在兔籠子上,有兩次有幾根萵苣出現在兔籠子上(籠子有五層高,每一層每一個都有半格鐵網罩著,挨著大廳的後牆放在院子裏),這樣爸媽就不會拿走了,因為媽媽有潔癖,兔子那塊臭烘烘的,髒兮兮的,是媽媽忍受不了的。懷孕期間的媽媽就再也沒有吃過除黃瓜以外更好的菜了


    二十七歲,媽媽生了我,家裏又多了個小兔子(爸爸也是屬兔的),可是我的出生並沒有讓媽媽的日子好過些,爺爺奶奶的臉更黑了。因為我是個丫頭,二伯家生的也是女兒。雖然爺爺奶奶想要孫子,但未來一二十年裏,他們對我還是挺好的,會給我買吃的,也會給我買鞋子,隻不過我在他們心裏是遠不及弟弟和姐姐的(在我四歲的時候,大伯生了個兒子)。


    好在爸爸媽媽視我如珍寶,我出生時,護士阿姨抱著我走向爸爸,爸爸看著護士阿姨懷裏那小小的我,手忙腳亂,伸出的雙臂不知道怎麽使了,過於手足無措了些,最後還是說了句:“算了吧,弄傷了就不好了。”大家都笑了。


    出院後,爸爸媽媽商量著給我取名字。爸爸想的名字:宋夢蝶。媽媽起的名字:宋嬋娟。他們隻是說出了自己想的名字,並沒有確切的敲定哪一個是我的名字。上戶口的那天,媽媽並沒有去,是爸爸抱著我去的,迴來後媽媽問爸爸上的哪個名字,爸爸說:你起的,我起的就在家裏叫算了。於是,全村都知道我叫宋夢蝶,家人和村裏的同齡人(這個同齡也隻相差幾歲的同輩人)會喊我蝶蝶,村裏長輩則喊我蝶娃子,他們都不知道我戶口本上的名字,至少在我上學之前他們是不知道的。


    二


    小孩子最好玩的時候應該就是二-五歲這個年齡段,我當然也不例外,想想這個階段的父母應該是最幸福的時候吧,雖然有初為人父人母的焦慮與擔憂,但也擁有初為人父人母的喜悅感;即使要麵臨第一次照顧嬰幼兒的手忙腳亂,但也能捕捉到孩子有趣的行為;縱然會因照顧不周而遭到長輩的責罵,但也會因為孩子不經意間的安慰感到值得。


    我發育得同齡人都早,一歲會說話,一歲半會走路,後來的很多年,我以為這都是正常現象,大部分孩子都是這樣的,即使是同村比自己小十二三歲的雙胞胎直到三四歲才會說話走路時,我都認為他們是個例。一天,媽媽在前麵陽台上坐著織毛衣,爸爸陪著我在房間裏看電視,我彎著腿背打直的坐在床上,圓溜溜的眼珠子盯著電視屏幕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我看不看得懂,反正很認真就是了。家裏給我辦周歲酒的時候,我也是這麽認真的坐在床上看電視,關鍵是我的眼睛真的很大,小小的我瞪著眼睛,加上我那張極其認真的稚嫩的小臉,爸爸在一旁盯著我笑,這溫馨的一幕被爸爸的兄弟捕捉到了,留下了一張珍貴的照片。


    有一天,本來很認真的看電視,突然我便揚起了我的小胳膊小手,咧開嘴,露出我新生的兩顆門牙,咿呀了一聲,爸爸愣住了,好一會才迴過神來,我似乎是在喊著誰,但又是沒聽清楚,便逗著我:“嘿,蝶蝶剛才是不是喊我了,再喊一聲“爸爸”,我很配合的又咿呀了一句。爸爸很激動,小心翼翼抱著我去找他老婆:“她剛喊我了,你快聽。“爸爸想跟媽媽分享他第一次被人喊爸爸的喜悅,但我好像生來就傲嬌,無論爸爸如何哄逗,我就是不再開口了,東張西望的,全然不理。


    媽媽嘲笑著爸爸:“你怕不是魔怔了,出現幻覺了。“爸爸這時盡顯失落,見我就是不買賬,也就作罷了,抱著我又迴房間了。


    沒一會兒,“爸爸”即使吐詞不清晰,但還是被爸爸捕捉到了,這一次爸爸聽得真真的,把媽媽喊迴了房間:”蝶蝶剛剛真的喊我了,不信讓她在喊一遍,她這次肯定會喊的。蝶蝶,在喊一下爸爸。”


    這一次,被迫營業我很是配合:“爸爸”。若幹年後我在想,還在大人懷裏的我這麽會拿捏父母,為啥現在不會了呢,果然腦子生病了就不好使了。“喲,果然女兒還是跟爸爸親啊”媽媽酸溜溜的語氣中也難掩興奮和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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