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巍峨,氣象萬千。宋澤浩站在高聳入雲的觀星台,遙望著南方,目光深邃又哀傷。


    “宜嘉到了哪裏?”


    “荊江。”欽天監監正周翼宇在身後,小心翼翼地問,“陛下,是否要借此挑開李季安和譚德之間的恩怨?”


    宋澤浩眼裏的精光一閃而過,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先皇臨終時在榻上對他的一番話。“荊王與察布大祭司聯手,人為造成荊江水災,稱死亡百姓三十餘萬。我派譚德密查,實際死於水中的百姓不足十萬,其餘皆死於察布之手,大約是某種神秘祭祀或者邪術。荊王謀反蓄謀已久、樹大根深,而我帝位不穩,為促成他下最後決心並付諸行動反叛,我放任了此事發生。譚德摸透了我的心思,暗中給了荊王不少幫助,並將荊王從各地搜羅的童男童女萬餘人秘密送至草原,並將知道此事的人盡數誅殺,讓荊王以為譚德是自己的從龍之臣。現在迴想,總覺得有些對不起這些枉死的百姓和暗探。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但你即位之後,還是要多施仁政,少征伐,少殺戮,與民修養生息。你是正大光明繼位的,像這等陰暗之事,不得已不要做。我今日這般光景,大概就是這樣的事情做得太多了,因果報應。”


    周翼宇當然不知道這些,他竭盡所能,調集所有資源,隻查到鎮北大將軍譚德與草原十八部有秘密往來,並且與當年荊江大水有所牽連。他能做到這一點其實已經很了不起了。


    “鎮北大將軍不能輕動,逼反了他,投靠草原,那就被動了。”


    “他與草原有來往,就是有了反心,應盡早圖之,日久必是大患。”周翼宇神情凝重,“李季安躋身天符師,又是張燦關門弟子,可以利用他誅殺譚德,邊軍諸將隻會覺得這是倆人恩怨,不會牽扯朝廷。”


    譚德大概是知道宋建業秘密最多的人,也是宋建業臨死前最不放心的人。他不貪不黑,功勳卓著,深得軍心,做事滴水不漏。對此人的處理,宋建業一再叮囑,慎重、慎重、再慎重!


    保不齊扯出蘿卜帶出泥,宋澤浩也覺得頭疼。


    “可以布置一些不重要的鋪墊,不起作用也無所謂,關鍵是要了無痕跡,靜待事情的發展,再決定接下來要做什麽。”


    “是。”


    “不要招惹譚德,大將軍府的水很深。”


    “是。”


    先皇的聖名不得受辱,要動,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


    宋澤浩眯起眼睛,盯著天際的那一抹紅,殺心漸起。


    城牆上的譚德似乎感應到了什麽,霍然迴首。


    天明之後,李季安牽著馬車,緩步走進這個出生的地方,荊城。他仔細打量著街道兩邊的建築,試圖從空白的記憶中撈出點什麽,即便徒勞無功。周圍的人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外鄉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李季安挑了一家較為僻靜的客棧,安頓下來。


    宋宜嘉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一直戴著麵紗。


    給足了賞錢,小二殷勤地打來熱水,端來還算精致的飯食。倆人飽餐之後,李季安讓宋宜嘉好好安歇,自己要出去一趟。


    “幹什麽?”宋宜嘉覺得有些不對勁。


    李季安攤開手掌,露出一支小小飛鏢,訂著一塊白布,上有“子時城隍廟”幾個字。


    “誰給你的?”


    李季安搖頭表示不知,飛鏢插在小二端著的木盆上,被端了進來。


    “不去不行嗎?”


    “有人要找麻煩的話,躲是躲不掉的,不如去看看。”


    “會不會是調虎離山?故意把你從我身邊支開?”


    李季安覺得有這可能。


    “一起吧,”宋宜嘉央求道,“離開你我總覺得不踏實。”


    思索之後發現似乎沒有別的辦法,李季安隻好同意。他給宋宜嘉牽了一匹馬,便於她逃走。


    李季安向小二問明城隍廟的具體位置,謊稱去還願,徑直去了。


    城隍廟的位置很偏僻,離主城區非常遠,加之夜幕降臨,廟前很早就沒有人了,孤燈晦暗,神像晦暗不明,偶有烏鴉夜啼,顯得格外陰森。


    李季安來到空曠的廟前,發現有個老熟人在那裏等他。


    沈梅莊。


    因之前被李季安劃破偽裝,這次她直接顯示了女兒之身。


    宋宜嘉躲到遠處的一棵大樹後,避免李季安分神。


    其實李季安很想問問沈梅莊,她為什麽一直陰魂不散。


    他不問,因為對方是個殺手。買命莊是江湖最頂尖的殺手組織,有十二分舵,下轄千餘殺手,莊主沈梅莊自然是最頂尖的存在。


    他沉默抽刀。


    不想殺人,更不想被人殺。也許,殺光所有來殺他的人,幕後主使自然會浮出水麵。


    過了好久休閑日子,但殺人的本事還在。他一直沒忘記,還有人惦記著他的性命,依舊每日揮刀六百,並加緊修習九葉青蓮訣。丹田內的小池塘水波盈盈,第三張蓮葉已悄然展開。


    月光投映在他狹長的橫刀上,散發著冷冽的光芒。


    沈梅莊的梨花槍已經被他砍斷,還沒有找到趁手的長槍,她便選擇用劍。三才劍亦是她引以為傲的劍術,自認不輸其它任何劍法。


    “今日你我最後一戰,倆人必有一死。”沈梅莊道,“所以我破例告訴你,雇我殺你的,是譚德。你可有遺言?”


    “你知道宋宜嘉是公主,必然不敢殺她。”李季安想了想,“那日偷襲公主鑾駕,隻是引我現身?”


    沈梅莊點頭。


    “反過來雇你殺譚德,要多少錢?”


    “你付不起。”


    “那倒是。”李季安點點頭,“看來還是我的命賤。”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沈梅莊一劍刺出,卻指向三個方向。三才劍的精髓,一劍化三,兩守一攻。


    李季安不管她劍勢的虛實,一刀砍出。劍勢走虛,那就砍向她的身體;劍勢走實,那就硬碰硬。之前他和沈梅莊碰過,輸得比較慘。


    一聲巨響,刀劍相撞。兩人元氣相互撞擊,在周圍形成旋渦,帶起大片樹葉和塵土。


    沈梅莊發現有些不對勁。李季安這全力一擊勁道不足,看似來勢洶洶,對她卻造不成任何傷害。正疑惑間,她的周圍燃起熊熊大火,熾熱的火蛇封鎖了她所有的騰挪空間。


    火符。


    張燦的得意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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