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傻,真的。


    我單知道自己之前被一文字則宗的神情迷了眼,鬼使神差的就答應了幫他救助他家的小子們,可我沒想到這人還這麽會踩雷的。我本想著,既然他能提出和我一起做內番,能想出用這種我根本無法拒絕的方式做交換,好讓我允許他留下,那一文字則宗就理應是個聰明的才對啊!


    誰想到我隻是被精神值下降到危險邊緣帶來的眩暈感提醒了本體還在火塘裏燒著——畢竟我對那種燒灼感實在是不敏感,最後一次任務中在火場裏或多或少的被燒了一段時間的經曆給我留下了神經性的幻痛,雖然對我來說尚且不至於影響正常生活,但也同時讓我對溫度的變化不太敏感,以及對灼燒的感官習以為常。


    總之,被眩暈提醒著,在精神值真的掉到危險值以下之前去火塘邊撈還在被燒著的本體的我,剛因為本體終於不再被燒,現在可以放心休息恢複精神值這點而鬆了一口氣,就被一文字則宗過於有既視感的話給創得血壓飆升,讓檢測到實際身體狀況發生劇烈變化,於是自動開始扣精神值的遊戲係統,直接給我那本來就是踩線維持正常的精神值扣到百分之二十五以下了。


    變故發生的實在太快,以至於我還沒來得及在角色陷入譫妄,開始不受玩家控製的,做出些多餘舉動和念叨一些鬼知道在說什麽的,前言不搭後語的胡話前,用咬住舌頭的方式來控製住自己,角色就已經自顧自的動了起來,伸手抓向了地上尚未完全冷卻的太刀的刀莖。


    ……隻能說得虧我現在背對著一文字則宗,他看不到我在手指接觸到還滾燙的刀莖時瞬間扭曲了的表情,隻能聽到皮肉和燒熱的鐵接觸後發出的,如同被放在燒熱鐵板上燒烤的生肉一樣滋啦的聲響。雖然我不是特別在意個人形象,但如果被陌生人看到的話……哈哈,這種假設還是當做不存在吧(目移)。


    但這不受控製的行動也就算了……說胡話什麽的還是……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這破遊戲在擬真上幾乎天衣無縫,也知道自己在現實中受不得刺激,不然會譫妄發作這件事,但為什麽……為什麽你這破遊戲非要在沒必要的地方上做得那麽還原呢?


    皮肉直接被灼燒的痛感似曾相識,但遠沒有曾經的那般疼痛,而革質的中指袖套被高溫灼燙後產生的毛發燒焦味道,才是引起本就被一文字則宗的話創得血壓飆升,而過往記憶也開始浮現的大腦,陷入真正譫妄的罪魁禍首。


    笑容,推擠著互開玩笑,若無其事的話語,沒放在心上的接近,攬過肩膀的手臂,然後,然後是……燒焦的一切,死去的一切,毀滅的一切,崩毀的一切,以及渾身染血,滿臉茫然的從血泊和屍堆裏爬起來四處尋找,卻找不到哪怕一個仍舊存活的熟悉身影的自己。


    想要嘔吐,想要喊叫,想要痛哭,想要懺悔,想要擁抱什麽,想要驅逐什麽,想要蜷縮起來,想要躲藏起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害死了你們……不要靠近我了,我會害死你們,別這樣……


    於是無意識的,邏輯徹底崩潰的話語在血與火構成的幻覺中,從口中說出,和遊戲設定中玩家的角色會不受控製的說出來的意義不明的胡話完美的混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才怪啊!在遊戲裏應激導致混淆了虛擬和現實,於是不是遊戲設定而是真正的譫妄發作什麽的……遊戲官方到底做了個什麽成分的遊戲還能搞這出的?!你等我今天遊戲結束的,你看我到時候投不投訴你!


    許是現實中譫妄發作的次數實在太多,已經能很快從中掙脫出來的我此刻表情空白,心裏充滿了對遊戲官方的殺意。隻看對麵一文字則宗的反應就能猜出來,我剛才遊戲中與現實裏雙重譫妄發作的表現,大概都讓這位陌生人看得一清二楚了,但我又不可能真的為了這種事去滅口——


    ——拜托這遊戲的死亡懲罰很嚴重的好嗎,等級會被強製消減百分之五十,之後還要頂著因為等級下落跟著一起下降的屬性,以及額外的,持續時間為一周的全屬性削弱百分之三十,看對麵這種即使角色變成這個德行還要堅持下去的態度,我真動手了那就是結仇了啊!


    總,總之,事已至此……


    咕。


    一聲微弱的,但是確實存在的,應該是由於饑餓而導致胃腸道蠕動所發出的聲響,從對麵戒備著的一文字則宗身上傳來,本身精神值就隻是略微跌下百分之二十五,再加上我總是頻繁進入譫妄狀態,所以角色的精神值在未滿二十五的時候反而恢複得比正常情況要快,以至於基本在譫妄發作的那一段時間裏,精神值就差不多迴到二十五以上了,所以此刻重新恢複了對角色控製權的我幾乎是如蒙大赦一般。


    “……抱歉,剛才稍微的,有點應激了,”我忍著想要在地麵挖坑把自己埋起來的衝動,盡可能用平靜的口吻和直麵了我剛才發瘋全過程的一文字則宗道歉,同時迅速的開始轉移話題,“你是……餓了嗎,倉庫還有些食物……我去拿過來……”


    最好別試圖說話攔住我算我求你了一文字則宗讓我現在跑出去冷靜一會兒對咱倆都好你是聰明人肯定能理解的對吧?


    在心裏祈禱著,我一邊放下原本用握著刀莖的方式舉刀的手,轉而捏住還沒有安裝刀柄及刀鐔,溫度也還沒完全降下來的太刀的刀脊中段,一邊蹲下來,用因為燒傷而水腫的手指撿起地上的刀柄和配件,然後頭也不抬的——實際上是完全不敢看一文字則宗的表情——起身跑出了屋子。


    ……


    鬼丸國綱的情況要比預想中的好上一點,至少他雖然在一開始的時候,因為應激而陷入了短暫的譫妄,並情緒異常不穩定的舉起了刀,但很快他就從幻覺中恢複了過來,並對之前陷入譫妄時的行為似乎還保有印象的樣子——


    ——畢竟對方那因為社死而生無可戀的目光實在是過於明顯了。不過即使情緒波動到這個地步,身上也並沒有暗墮的氣息出現,甚至於身上散發的靈氣也和最初感應到的一樣,幹淨中隱約透著些作為斬鬼刀,對自己這種已經是怪物的存在的本能針對。


    一文字則宗一邊迴想著從鬼丸國綱身上觀察到的一切,一邊鬆開了握住自己本體刀柄的手。雖然警惕之心不可無,但是至少在鬼丸國綱沒有其他異常表現的現在,作為被收留的客人而言,還是別太得寸進尺的好。


    “那麽,老頭子就先打掃一下吧,畢竟屋子變成這樣,也有老頭子一部分因果。”一文字則宗將另一隻手中握著的小子們的本體暫時別在腰間,接著環顧四周,從角落裏找到了雖然被清理得還算幹淨,但靠近了就會聞到上麵那股揮之不去的,濃重血腥味的清潔工具,“……看來這位……鬼殿下,平時的日常,就是自己單騎出陣,然後破破爛爛的迴來嗎。”


    一文字則宗垂下眼簾,將情緒遮掩在那雙灰綠色的眼中,“這可真是……哦呀,已經提前備好了幹淨的水在這裏嗎,倒是省得老頭子出去打水了。”剛伸手提起了拖把,一文字則宗便在後方發現了表麵多少有些已經滲進去的陳年血漬的,盛著幹淨清水的木桶,心中對於鬼丸國綱這種獨居在廢棄本丸內單騎出陣的生活持續的時間有了新的推測,“那麽,先把地麵處理幹淨吧。”


    ……


    人隻要活著,就會發現,世上永遠會有更糟的情況發生。


    我近乎萬念俱灰的,抱著自己從腰間取下來的,因為刀身終於冷卻下來,所以得以重新安裝好配件並收入刀鞘的本體,陰暗的坐在倉庫門口的背陰處,開始思考我到底把備用鑰匙塞進哪裏了。


    雖然一開始是用給一文字則宗拿食物當借口跑出來脫離尷尬的,但據點裏除了門口這間屋子以外第二完整的,被用作倉庫的那間屋子裏,的確有我儲存的一些利用打怪路上順手收集的可食用素材製作的食物存在——


    ——雖然基本上都是些風幹的肉幹和調料,但姑且還是有一點之前打會送突破本體強化上限素材的限時推圖活動時,得到的,一些搞不明白為什麽會和強化素材一起作為階段性獎勵的米麵糧油,和幾份加點熱水泡一泡就能吃的速食麵。


    雖然在遊戲中吃東西也能嚐到味道,但畢竟是虛擬的東西,吃下去所營造出來的飽腹感反而會影響退出遊戲後,在現實中進行的進食行為,所以一般除了體力條見底,需要通過進食來恢複外,我基本上是不會吃自己或多或少存下來的食物的,但看一文字則宗的表現……他大概是訓練度很高的ai吧,畢竟就算體力條見底,玩家也是不會有肚子餓得咕咕叫的時候的。


    確認了一文字則宗不是真人控製的玩家角色,而是單純的高訓練度ai後,說實話,我多少是有鬆了口氣的,畢竟丟臉丟到別人麵前還是ai麵前,差別還是蠻大的——畢竟ai不會像人類一樣,把我之前的行為當成談資和別人講。


    “到底……放哪兒了……”隻是我已經在倉庫前坐了快五分鍾了,能想到的,以往用來放備用鑰匙的地方都已經在我坐下來之前被我找了一遍,結果卻連鑰匙的影子都沒見到……


    早知道就不把倉庫鑰匙隨身帶著了,以我那倒黴的運氣本來就容易丟鑰匙,不然也不至於在據點裏特意放了好幾把備用鑰匙,現在這情況……難道隻能動手把門劈開——等一下,我說為什麽死活找不到,合著是上次用完了鑰匙沒拔啊。


    我默默的把已經推出鞘幾分的太刀重新塞了迴去,然後頗有些無語的看著戳在鑰匙孔裏的鑰匙,雖然對自己這種明明鑰匙就在眼前,結果還在滿世界找鑰匙的,明顯退步了的偵查能力,有種自己果然老了的感慨,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可不是在這兒對著鑰匙傷春悲秋。


    我站起身,先是重新把本體掛迴腰間,接著走到門口,伸手轉動鑰匙打開了倉庫的門,開始尋找我的目標,“速食麵……在這裏。”雖然堆得有點亂,但是作為唯一有著顏色鮮豔的外包裝的存在,那幾個桶裝速食麵還是很好找的,我從裏麵拿了幾個抱在懷裏,又順手從一旁自己搭的架子上摘下幾條肉幹放在了最上麵,雖然不能保證好吃,但是在飽腹方麵應該沒問題。


    確認了一下倉庫內堆積著的其他東西都完好無損,沒有生蟲也沒有招來蛇鼠之類的東西後,我才放心的抱著東西走出了倉庫,然後艱難的用還沒來得及處理,所以仍舊維持著水腫狀態的手指轉動鑰匙,把倉庫重新鎖了起來,隻是鑰匙放到哪裏倒還是個問題……算了,反正之前留在門上也沒出什麽事,不如就先這樣好了。


    抱著一堆東西實在是抽不出手的我果斷的選擇了放棄思考,反正據點裏也就隻有我一個,啊,現在還得算上一文字則宗,不過一文字則宗雖然怪怪的,但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會隨便翻別人家裏東西的ai,所以應該沒問題……吧?


    ……我記得我隻是出去了不到十分鍾的時間,怎麽迴來看到的東西就全變了?這還是我那個陰暗的小屋嗎?!一文字則宗你到底都幹了什麽怎麽我好端端的屋子連畫風都變了?!你這ai原來還是很擅長家政的類型嗎?!


    “啊,歡迎迴來,鬼殿下,”用紅綢折扇遮住了異常的下半張臉,於是整個人都顯現出一種與那身去掉了血汙後的白衣相稱的,華麗與貴氣的一文字則宗,用灰綠色的眼睛望著我,“因為弄髒了地麵實在是心有愧疚,所以老頭子就和小子們一起,進行了些掃除工作……唔,看鬼殿下的反應,想來老頭子和小子們做的還算不錯?”


    ……你管這個像是重新翻修了一遍的屋子叫‘進行了些掃除工作’?!不是,你們ai能不能不要這麽離……等會兒,你說你和什麽玩意兒?小子們?你家的小子們不是堆很難界定是什麽但大概是葡萄藤的玩意兒嗎?!這能打掃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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