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靈鬼丸國綱那不算多長,卻也決不算短的刃生裏,他還是頭一次,在看審查組直播的時候,產生了這種,想要逃跑的想法。


    雖然在審查組以往的那些,既有將審查組行動向公眾和本靈公開化透明化,也有借助公眾和本靈的關注,讓那些試圖在背後動手,施展鬼蜮手段的家夥不敢動手的成分在的直播裏,粟田口作為刃數最多,且大部分都是容易獲得的短刀的刀派,經常是直播中遭殃的常客……


    甚至鳴狐和一期一振,也作為粟田口的家長們多有被迫害的跡象,但是自己的分靈出現在直播中,還是以如此……如此的形象,這對鬼丸國綱來說,屬實是頭一遭的。


    尤其是,前麵剛發生,答應要保密的大典太光世,把鬼丸國綱其實痛覺敏感這件事說了出來,後腳就緊跟著有刃拱火說他倆指定有染,於是大典太光世又開始試圖解釋,結果把為什麽會知道鬼丸國綱的痛覺比較敏感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給說了出來……


    眼睜睜看著大典太光世把還在足利家時,兩刃相約在倉庫裏喝酒,結果喝多了東倒西歪在倉庫裏湊合了一晚,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因為迷迷瞪瞪被一旁的雜物劃了手,結果瞬間淚眼朦朧這件事全盤托出的鬼丸國綱,在那一瞬間是真的,很想約大典太光世去手合場。


    ‘……不是說好替我瞞著嗎?’惱怒的瞪視。


    ‘……抱歉,下意識就……’心虛的垂眼。


    ‘……沒有下次。’然而看在大典太光世都道歉了的份上……最後還是原諒了。


    “喲,二位是擱這兒眉目傳情呢?”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鶴丸國永,多少有點促狹的開口調侃,然後就被燭台切光忠敲了腦袋拖走,“抱歉,鶴先生給你們添亂了。”


    “哈?小光你說什麽……好好好,鶴閉嘴,閉嘴可以了吧?”鶴丸國永剛想反駁,就在燭台切光忠那副‘不想被拖進手合場就最好還是不要說話比較好哦’的微笑表情裏失了繼續說下去的想法,乖乖的閉上嘴不再言語,但一旁的粟田口眾刃,卻很顯然不是這麽想的。


    “沒有眉目傳情……”鬼丸國綱意圖解釋,但是小輩們的目光,卻明顯不像是信了的樣子,隻是看在他都解釋了的份上,敷衍性的點點頭罷了。


    於是鬼丸國綱隻好先瞪了一眼最初亂說話的罪魁禍首大典太光世,接著將目光投向了後續拱火的鶴丸國永,意圖用自己陰沉下來的目光,向正在小聲嘟囔些什麽的鶴丸國永,表達自己接下來會拉他去手合場的想法。


    “嗚啊!好兇……但是鶴又沒說錯什麽嘛,你倆之間要沒點什麽,至於默契成這個樣子嗎?而且你倆的分靈……不也很明顯不怎麽清白嘛……”鶴丸國永誇張而又做作的露出那種被嚇到了的表情,但下一秒,他的神情便徹底凝固在了臉上。


    投影中作為分靈的那振鬼丸國綱從口中嘔出帶毒的黑血,卻好像全無所覺一樣的態度,和旁邊聽起來像是在陰陽怪氣,實則多少是有些恨鐵不成鋼成分在的一文字則宗,與看上去完全氣炸了一樣的小次郎之間的對話……


    “……重度失溫加貫穿傷加大出血還讓有毒的雨水把內外都澆透了……”藥研藤四郎,近乎是咬著後槽牙,才勉強讓自己能大概維持著平靜,把這句話複述了出來,而不是當場炸鍋去質問同樣有隱瞞傾向的鬼丸國綱本靈,“……這位叔祖還真是,在努力證明自己有多難殺呢……”


    譴責和關切的目光,於是全落到了並沒有任何事的鬼丸國綱本靈身上,讓他多少有些不大自然的動了動,接著沉聲做起了反駁,“那是分靈,不是我……分靈的情況,不能和本靈一概而論……”


    “但您確實有和那位叔祖一樣的,向我們隱瞞您真實情況的傾向,不是嗎?”皇家禦物的表情和語氣依然是溫柔的,不帶什麽攻擊性的樣子,隻是單論視聽效果,卻多少有點讓刃不寒而栗。


    鬼丸國綱不吭聲了,他當然知道一期一振實際上是在關心自己,隻是有些事情過於隱私,而另一些則是即便說出來,也不過是給他刃徒添煩惱罷了。


    但本靈默不作聲,卻不代表直播會這麽輕易的放過他,甚至根本就是在本就緊張的氣氛上火上澆油。


    “……過量服用藥物……”藥研藤四郎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的攥緊了,表情也跟著冷凝下來,“還有下意識掩飾,但是因為直播角度的關係,能夠看見的,已經開始渙散的瞳孔……”


    藥研藤四郎很希望自己判斷錯誤,但是從醫學書籍上獲取的知識卻在告訴他,除了那個結論以外,沒有任何其他的情況與那振鬼丸國綱的反應相符,“長期使用具有成癮性的精神活性物質形成依賴,當突然中斷或減輕使用後產生的戒斷反應是嗎……”


    “喂喂,開玩笑的吧藥研,刀劍付喪神又不是人類,怎麽可能……”鶴丸國永的表情有些僵硬,但是能看出他是真心實意的,希望藥研藤四郎能讚同他的話,並表示自己剛才說的不過是個玩笑。


    “……是真的,那振鬼丸殿,有在努力掩飾,但一些反應還是太過明顯了……”實休光忠忽然開口,肯定了被懷疑的藥研藤四郎提出的結論。


    “能讓刀劍付喪神產生藥物依賴……那振叔祖到底……等一下,那是什麽?!”藥研藤四郎前一秒還在為自己推斷出的藥物依賴而感到心驚,下一刻就被突兀的,自那振鬼丸國綱血色的虹膜深處溢出來的,並不威正,甚至顯得有些妖邪的金色,駭得幾乎破音。


    “……神性,非常純正的神性……”在場的神刀們幾乎全都變了臉色,在短暫的眼神交流之後,由石切丸站了出來,做起了解說,“那不是我等付喪神所能擁有的神性,甚至連一些神社中供奉的主祭神,都無有這種程度的神性……”


    “但也因此……很奇怪,作為刀劍付喪神的分靈,即使經過特殊的改造,能夠承載的神性也不會……這振鬼丸殿身上的神性,遠比小狐曾經作為神使,跟隨稻荷神大人去高天原參加神議時,所見到的所有神隻的神性之總和,還要龐大……”小狐丸緊跟著補充道。


    “……這可真是,不妙的驚嚇啊……”鶴丸國永的表情變得愈發僵硬了起來,而之後的直播,則更是向他們展示了,什麽叫沒有最重量級,隻有更重量級……


    “膝丸……不,完全混在一起了……”原本笑眯眯的髭切,神情驟然冷淡了下來,一雙貓眼一瞬不瞬的盯著投影,犬齒則有些煩躁的,磨蹭著嘴唇,“不僅有平氏……還有豐後國行平的兩振嗎……”


    “兄長……”膝丸多少有些擔憂的,望向了自己不再笑著的兄長,同時也關注著直播投影中,那位頭頂天蓋,作虛無僧打扮的身影,“同振……不,不對!這個數量……之前降下去的分靈……難道說……”


    “哦呀,弟弟丸看來是發現了什麽的樣子呢,”髭切麵上的冷凝稍微收束了一瞬,但仍舊沒能露出和之前一樣的笑容,隻能盡可能的,不將那張冷麵,對著自己的弟弟,“說來聽聽?”


    “是膝丸啊兄長!呃,總之……很不對勁……明明隻是延遲度很高的直播才對……但我總感覺,那個虛無僧身上……不止有一振我的分靈……”膝丸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吐出了糾正髭切言語的話,但下一刻,他便多少有些遲疑的開口道,“抱歉,兄長……我不是很能確認……”


    “嗯嗯,沒關係的吼丸,有線索總比沒有強。”髭切的麵色驟然間變得更加冷凝了,但他的聲音依舊維持著沒什麽大變化的,軟綿綿的腔調,隻是轉音時,多少也多了些生硬的部分。


    “是膝丸……雖然吼丸也對……”膝丸又一次條件反射一樣的做出了迴應,但顧及著眼下的情況,他收斂了聲音,隻是小聲的在髭切旁邊嘀咕著。


    “……源氏的,也有這樣的感覺嗎,”作禿童裝束的拔丸看起來平靜,但聲音卻多少有些幹澀,“完全不正常的數量……即使經過重鑄也……鬼丸?!”


    曾經同在足利家的經曆,讓拔丸幾乎是一瞬間便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畫麵中那個,被明明是分靈,卻有著異常龐大的靈力的大典太光世,強製向本體內灌入了幾乎可以稱之為致死量的靈力的鬼丸國綱,“大典太你……不,不對……那振鬼丸的氣息……”


    直到這一刻,才從那振一直被認為是普通分靈的鬼丸國綱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瞬間便讓本靈們都變了臉色,同時幾乎是有誌一同的,向著神情甚至比他們還要茫然和震驚的鬼丸國綱望了過去。


    “……人……不對……神……也不對……他……”鬼丸國綱的思維看上去很有些混亂,以至於整個人的表情都是茫然而又糾結的,甚至看上去多少有點呆滯,“到底是……”


    驟然間,失聲了。


    因為在那一刻,本不應該被收錄到的,因直播影像中那個跪在地上,喃喃的說著神州語的身影而產生的,好似幻象一樣的東西,便同時,出現在了所有,包括本靈和其他正在觀看直播者的麵前。


    苦痛的……朽爛……一點一點的,鏽蝕,碎裂……


    不少有著沉海之類經曆的刀劍,露出了感同身受一般的,惡寒的神情,而作為與當事者同源的鬼丸國綱,則更直接的,感受到了那種,躺在泥土上,因為風吹雨淋而一點點朽爛,破碎的感覺。


    下意識的,因為那苦痛,指尖顫抖了起來,但本靈仍舊在注視著直播的畫麵,因為他逐漸理解了,那振氣息異常的鬼丸國綱,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流落到了……別的世界嗎……”無意識的,振動聲帶,鬼丸國綱的本靈,從口中吐出了輕,卻肯定的詞句,“所以才會……但為什麽……之後……”


    之後是,死去了,作為刀劍的,那振鬼丸國綱,死去了。


    應該說是理所當然,還是隻會有這樣的結局呢?對於一振流落到了異界,並因為環境不同而失去了行動能力的刀劍而言……死亡恐怕,是唯一的結局了吧……


    但是……又重生了,在完全死亡的那一刻,尚未完全消散的靈,被山林所聚攏,於是,作為山鬼,作為山林所凝聚的靈,再一次的,誕生在了世上。


    那理應是好事才對……但不知為何的,作為本靈的鬼丸國綱,就有一種預感,一種,那已經脫離了刀劍付喪神,成為了另一種靈的,那個在彼時更應該被稱為山鬼的存在,絕無可能迎來好的未來的預感。


    就像是,鬼丸國綱……是一振會帶來不吉的刀劍一樣,即使脫離了刀劍的範疇,將自己朽爛的前身吞下……山鬼也絕不會有任何,能夠得到幸福的可能。


    “差一點就死了啊鬼……等……為什麽……那是……那是什麽啊?!”剛鬆了口氣,鶴丸國永就又一次的,被自己所見的一切,震撼到神情凝固。


    明明前一秒還隱約可見,被山鬼所拯救,保護的人類,給山鬼送上了讚歌,而下一秒,就是被他人用信徒的生命做威脅,自己戴上了枷鎖,並在那些愚民的要求下,飲下了燒熔的鐵汁,卻也仍舊未被放過的,被折磨的山鬼。


    想象得到的,想象不到的,能夠認出的,不能認出的,所有可以被稱之為惡的東西,都被施加在了,那個為了信徒,甘願俯首,接受折辱的,本應成為山神,目前卻隻是山鬼的存在身上,但是,但是……


    “全部都……騙子……早在飲下鐵汁的時候……就已經……”近乎是囈語一樣的,從鬼丸國綱本靈的口中,吐出了和已經被摧折得支離破碎,卻又被給予了重擊的山鬼,近似的話語,殷紅的血淚,於是也從本靈的眼角滑落下來。


    “……人類……不……是我們……即使……迎來了重生……也無論如何……都隻是不吉的……會傷害應該要保護的人的……不祥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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