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丸國綱有點茫然,但看著一文字則宗那副馬上就要跳起來打他的樣子,他還是特意確認了一下自己左眼的狀態——


    ——無法視物,隻有最基礎的光感,對微光環境適應良好但無法應對哪怕隻是稍微強了一點的光線……沒錯啊,各方麵來說都是自己的那隻因故損壞的原裝貨啊,那為什麽一文字則宗一副要打人的樣子?


    鬼丸國綱想不明白,而一文字則宗看著那隻眼睛,已經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即使那是一隻單從外表來看,甚至稱得上一句藝術品的眼球。


    那隻眼球的鞏膜部分,是如同自火山口溢出的,即將冷卻的岩漿一般的黑色,而鮮紅的,如同尚未冷卻的岩漿一般模樣的脈絡,則以中央的虹膜為中心,如同蛛網一樣發散出來,將深黑的眼球包裹其中,而正中的虹膜,則是即將噴發的火山口一般,熔岩的金紅色。


    乍一看去,便是將那隻幾乎找不見瞳孔痕跡的眼睛,錯認為製作精美的,球形的微縮火山模型也不為過,但在那被鮮紅的脈絡包裹住的黑色鞏膜處所充斥著的,卻是哪怕沒有靈力都能感知到的,詛咒與惡意的氣息。


    那分明就是因為容納了過量的詛咒與惡意,所以鞏膜才會呈現出那種深黑的色彩,若非有最外層那些鮮紅的脈絡包裹,恐怕那詛咒的氣息,早就自那眼球中溢出至全身了,但即便如此,那隻眼球也將視物與見光的能力抵做代價,這才以渙散的瞳孔和變作金紅的虹膜,將泄露的風險掐滅。


    隻是,那須得是何等的惡意與詛咒,才會濃鬱到將本身對此就有抵抗,甚至斬除能力的斬鬼刀的眼瞳染作如今的漆黑呢?


    一文字則宗不敢細想,否則他怕自己又控製不住那些觸須,隻是如今想來,那時在盥洗室裏,鬼丸國綱所瞥過來的那一眼中,所泄露出的,明明並無什麽殺意,卻幾乎令刃窒息的惡意與血腥氣……恐怕便是來自這隻如今隻能說是汙濁不堪的眼瞳。


    【我要炸了,真的,我要炸了!】


    【這叫隻是壞了?這叫隻是壞了?!你這分明就是在身上揣了個不定時炸彈好嗎!】


    【詛咒那種東西,哪怕隻沾染上一丁點都會讓人或刃體會到什麽叫痛徹心扉……這振鬼丸殿的整個左眼都……我看著都替他覺得痛啊!他是怎麽做到一直表現得若無其事的?!】


    【你漏了那些不止是詛咒,還有扭曲的逸聞,逸聞那種東西可是會直接作用於精神上,來強行扭曲一振刀劍的自我的,而這振鬼丸殿所要麵對的逸聞,卻是和斬鬼刀天然相斥的,將其汙名化為惡鬼的逸聞】


    【(接上段)然而根據之前那位搶號的髭切殿所說,這振鬼丸殿麵對這種和自我本質根本就是水火不容的汙名化逸聞時,非但沒有反抗,反而可以說是全盤接受……我沒辦法想象,他到底是怎麽在自我與】


    【(接上段)強加的認知的衝突中維持相對正常的意識,甚至行動如常,沒有絲毫受到影響的跡象……之前這邊曾經接手過一振有類似問題的受害刀劍,而這振刀劍在所在的本丸得到了徹底的清算後】


    【(接上段)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選擇了碎刀而非刀解,一部分是擔心刀解後自己身上的問題會反饋到本靈的身上,另一部分則是因為太過痛苦,實在無法繼續堅持下去,哪怕我們當時已經解決了影響】


    【(接上段)那振刀劍依舊在被之前施加在身上的咒術帶來的認知扭曲所折磨著……說真的……正因為當時接手了那振刀劍的治療,所以才更為……那振刀劍的認知被扭曲的方向甚至不像鬼丸殿這樣】


    【(接上段)這樣與自身本質水火不容……但他也依舊沒能撐住……所以……真的,要不你們審查組還是先把刃送我們這兒來做個檢查吧我真的擔心他下一秒就……*護理科*】


    【是護理科的大佬!太好了我們有……這不是完全沒救了嗎!】


    【不要啊!那種事情不要啊!明明是這麽溫柔的一個刃,為什麽要……嗚啊啊啊!叔祖不要碎刀啊嗚啊啊啊!】


    “你……鬼丸,你當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嗎?”鬼丸國綱正對麵的成彌臉色慘白,按在桌子上的手都在抖,“這種……根本就是……你究竟是怎麽忍到現在的?”


    “忍?隻是看不到而已,”鬼丸國綱很是困惑,他不明白為什麽除了自己外,在場的無論是人還是刃,在見了自己露出左眼後俱都變了臉色,甚至還說出這種古怪的話,“如果不見強光,也不流淚的話,這隻眼睛沒什麽旁的感覺的。”


    “沒什麽……旁的感覺?”笹森重複了一遍鬼丸國綱的話,妹妹頭青年的表情在微妙的位置有些怪異的扭曲,“你說……你沒什麽旁的感覺?”


    他從桌子後探出身子,伸出蒼白的指尖欲要觸碰那隻眼睛,卻在碰到之前,便被一直關注著鬼丸國綱的一文字則宗一把攥住了手指,然而即便如此,那隻眼瞳內被束縛的汙濁也似乎被激怒了一般,即便在顏色愈發鮮豔的紅色脈絡盡力的約束下,也依舊彈出了一道顏色黑紅的電弧,打向了笹森被攥住的手指。


    雖然尚且因為笹森忽如其來的冒犯行為有些惱怒,甚至想開口質問,但也沒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的鬼丸國綱本能的伸手,下意識的要去格擋那道黑紅的電弧,隻是他的動作多少有些為時已晚。


    那道黑紅色的電弧仿佛有自我意識一般的,避開了鬼丸國綱以及已經下意識鬆手的一文字則宗的手,隻針對性的,惡狠狠的打在了笹森的指尖上。


    幾乎是瞬間,皮肉焦爛的氣味便混雜著些腐爛的臭味一同出現在了空氣中,隻見笹森原本蒼白的指尖被那一道電弧打得皮開肉綻,傷口焦糊,卻又有濃鬱的,形如野獸般的黑氣纏繞在傷口之上。


    那黑色的惡客意圖順著笹森受傷的手指向上攀附,卻被收迴手的笹森掐住指節,一寸寸的自破裂的傷口處擠了出來。


    【不是?啊?雖然笹森前輩的行為多少有點冒昧在,但是……你這根本沒碰到鬼丸殿的眼睛,隻是被本能反擊了一下就傷成了這樣……】


    【笹森前輩伸手前後,那隻眼睛上散發的氣息甚至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也就是說那真的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點溢出(窒息)而鬼丸殿硬頂著那一整隻眼睛所容納的詛咒……】


    【說真的審查組你們別問了,先把刃送護理科檢查一下再說吧tat我真的擔心這振鬼丸殿突然碎了……】


    雖對笹森那毫無預兆的冒犯舉動有些惱怒,卻也沒料到會招致如此惡果的鬼丸國綱則有些怔愣,原本伸出去格擋的手下意識的捂住了左眼,而那隻完好的血色眼眸也因此無意識的放大了瞳孔,“抱歉……我不知道……我……”


    “笹森!抱歉,鬼丸,還有則宗殿……是那家夥太冒失了!那個……鬼丸,不是你的問題,你別……”完全沒預料到笹森整這一手的還有成彌,雖然他對笹森為何會這樣做多少也有所猜測,但他還是憤怒的瞪了正在處理手指上傷口的笹森一眼,接著轉而去向麵色沉下來的一文字則宗,和好似應激了一樣的鬼丸國綱解釋。


    “我冒失?哈,”笹森隻是垂眸看著自己皮肉焦爛的指尖,同時伸手止住了房間內旁聽的那十幾刃意圖衝上來的動作,“或許如此……但,如果不是這樣的冒進,我也沒可能知道這件事啊……”


    笹森抬眼,望向那個看上去好似在逃避似的,半垂著頭,用手捂著左眼的身影,“鬼丸,你那隻眼睛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沒什麽旁的感覺吧,隻是你習慣了那種疼痛,所以逐漸忘記了,那隻眼睛實際上一直在痛這件事。”


    “?”雖然還在為眼睛出現了自己都不清楚的異變,甚至於還唐突傷人了這件事而emo,但仍舊有關注笹森和成彌在說什麽的鬼丸國綱捂著惹事的眼睛抬頭,臉上的困惑幾乎要實質化成一個巨大的問號了,“啊?”


    “……到底怎麽迴事,鬼丸,你給我說實話,”一直在忍耐,也自以為已經被鬼丸國綱創得有抗性了,但是眼睜睜看著甚至沒能真的碰到鬼丸國綱的眼睛的笹森被傷成那樣,深感自己被欺騙了的一文字則宗實在是忍不下去了,“你的眼睛,到底是不是笹森說的那樣?”


    “……我不確定?”鬼丸國綱難得的,用一種並不肯定的口吻說道,那隻未被遮住的血色眼睛中一片茫然,“以前,沒發生過……”


    【好家夥,症狀要再加一個不確定的失憶了是吧,說真的快點把刃送護理科檢查吧,這振鬼丸殿嘴裏的輕傷根本就不能當真啊!】


    【怪不得這振則宗殿一直在陰陽怪氣的說什麽‘隻要沒有碎刀就都是輕傷’……我以為隻是誇張的說法,結果在這振鬼丸殿身上是寫實嗎(淚)】


    【這又不是第一迴了,還記得之前審查組說的,這振鬼丸殿在抵達笹森前輩本丸前,那堪稱戰神再世的戰績嗎……】


    【別插刀了同事,真的,難道你家就沒有因為看直播進了手入室的粟田口嗎(震怒)】


    【哈哈,笑死,你以為我是在哪兒看的直播,在哪兒發的彈幕?人在手入室,光是禦守就已經爆了二三十個了(目死)】


    【……已經向護理科發出申請,希望護理科能將預約好的檢查提前,這兩刃我是一振也不敢留了,我怕再多和這倆待一會兒就得被他倆創死。*審查組·笹森*】


    “……總之,這種情況也不可能繼續問話了,笹森……”備受驚嚇的成彌抹了把臉上的冷汗,這種還沒開始問話就已經快被創得神誌不清的經曆,自他在審查組任職以來還是頭一遭……但誰會想要這種工作經曆啊!


    “申請發過去了,我就不該光看外表沒傷就判定這振一文字則宗沒什麽暗墮外的大問題,也不該信這振隻要沒碎刀就算輕傷的鬼丸國綱嘴裏說的‘隻是輕傷’……”笹森兩眼無光,一副下一秒就要咽氣的頹喪模樣,“我真傻,真的……”


    從始至終都沒能插進去話,現在被夾在中間有點汗流浹背了的大慶先是望了望兩個看起來心力交瘁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暴斃的前輩,前輩們糟糕的臉色讓他委實不敢在此時搭話——因為感覺兩個前輩身上的怨氣都快實質化了——所以隻好轉頭看向另一邊坐著的兩刃。


    然而若是隻論氣氛的沉重程度的話,另一邊也完全不遑多讓。


    一言不發,隻是用一雙灰綠色的眼睛死盯著鬼丸國綱的一文字則宗放在膝上的右手攥得死緊,額角也有青筋鼓起,看上去哪怕下一秒就暴起動手都不為過,但被死盯著的鬼丸國綱卻好像毫無所覺一樣,隻顧在捂著眼睛的同時皺眉,一副迴憶什麽的模樣。


    ‘……所以說無論哪邊都好可怕啊可惡!不應當……明明好不容易轉正了,結果第一天就碰上這種根本是地獄難度的任務什麽的……不要啊!我不要成為第一天正式工作就慘遭滑鐵盧的倒黴蛋啊!快想想辦法……至少做點什麽啊大慶!’


    許是絕境激發了人的潛力,大慶在兩種截然不同但都很沉重的氣場籠罩下,以及周圍雖然被笹森製止了行動,也有好好按要求保持沉默,但明顯和正在死盯著鬼丸國綱的一文字則宗一樣死盯著他們的十幾個刃的注視中,終於鼓起了勇氣,將某個因為突發變故而被遺忘了的眼罩遞給了鬼丸國綱。


    “那個,至少先把眼罩換上吧?總比一直用手捂著強?”想要用正常音量說話但根本做不到的大慶一邊在心底抹淚,一邊小心翼翼的遞過去了眼罩。


    “?啊,多謝。”一開始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但是很快便意識到是在叫自己的鬼丸國綱,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周圍的險惡氣氛一樣,神色如常的接過並戴好了眼罩,同時將別頭發的一字夾摘下,放在了桌上,而恰在此時,成彌如釋重負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終於迴消息了……抱歉兩位,錯誤判斷了兩位的狀態是我們審查組的問題,所以我們將原定在問話結束後的檢查提前到了現在,請兩位跟我們轉至護理科,完成全麵檢查並確認沒有大礙後,再繼續談話——別再說自己隻是輕傷了鬼丸!輕傷的判斷標準絕對不會是‘隻要沒碎刀就都是輕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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