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鬼丸國綱的身體看上去像是一塊早就流幹了血的,蒼白而又生機斷絕的爛肉,那大典太光世的身體,就像是明明被強行塞進了絞肉機裏,卻又掙紮著爬出來的活物。


    皮層翻卷,露出內裏淡黃的脂肪顆粒、蠕動著的血肉筋膜、若隱若現的森白骨骼的,在血色中翻湧著赤中帶青的靈力電弧的傷口,遍布在那具皮膚的顏色同樣蒼白,但至少還未如鬼丸國綱那般,皮肉顏色都成了近乎血液流幹的慘白的,和同振體型近似的,健碩的身軀上。


    然而明明已經遍體鱗傷到了這個地步的大典太光世看上去,卻仍有一種吊詭而又異常的,鮮活感。


    即便他渾身的傷口多到令人忍不住產生他是否在那之前掉進了大型絞肉機的聯想,即便他渾身上下沾染的血液更是多到令人懷疑是否榨幹了那軀殼內所有的液體。


    但比起傷口並不算多,除了腦袋上的斷角外,僅有幾處的皮肉損毀到了露出骨骼程度的鬼丸國綱,明顯受傷更重的大典太光世的身上,卻有一種鬼丸國綱所無有的,鮮活的,生命力的存在。


    但那種鮮活感,究竟是因為大典太光世那和連唿吸幅度都小得可憐的鬼丸國綱不同的,胸膛處穩定而又平緩的起伏,還是大典太光世渾身上下仍在流血,卻也同時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那龐大到令人和刃都感到心驚的靈力的幹涉下自我愈合的傷口而產生的呢?


    沒有人和刃想得明白,而他們也希望自己最好永遠想不明白。


    畢竟,如果稍微捋一下時間線就會發現一個可怕的事實……


    這振極化大典太光世先是頂著這麽一身鮮血淋漓且目前仍未完全止血,據另外的當事人大慶描述,按接線員當時轉述的發現人說法來說,甚至是更嚴重一點的,接近戰線崩潰的傷口倒在了說是護理科附近但直線距離也接近一公裏了的巷子裏。


    接著卻在被接線員緊急唿叫的大慶終於趕到現場之後,立刻變臉跟沒事人一樣套著那套雖然是用靈力強行構造出來的,但表麵卻沒有一丁點濡濕跡象,多半是被這刃自己用靈力隔絕了鮮血和衣料接觸的白色出陣服,並夾著人高速閃擊護理科……


    隨後這位在不把自己的傷當一迴事上和鬼丸國綱隻能說是半斤八兩的大典太光世,先是強行破開了被川隅以自身靈力加固了的門闖了進來,並用甚至隻能算是隨意分出去的一縷靈力,震懾了雖然屬性被克製且狀態異常,但自身靈力之強盛卻是無可爭議的,試圖阻止他的川隅。


    接著大典太光世又動用靈力進行了一波無法理解原理的,神秘的解壓縮處理,甚至還麵色如常的跟鬼丸國綱在那兒來了一場牆角極限互毆,最終以受傷明顯更重,但掩飾得完全看不出來有傷的大典太光世成功製住了鬼丸國綱,宣告階段性結束。


    而在那之後,這振大典太光世又是用靈力給鬼丸國綱治療,又是用靈力加固了鬼丸國綱眼睛上的封印,同時還和鬼丸國綱進行了一係列的極限拉扯,並暴露出了現在纏繞在他整條右臂上的,詛咒氣息濃鬱到駭人但是本刃卻堅稱這對自身毫無影響的赤紅荊棘紋路……


    ……而以上全部,甚至隻發生在短短的,不到七分鍾的時間內。


    【?啊?不是,啊?!好家夥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是重量級是吧!大典太殿這就是你說的自己沒事?!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剛才完全沒看出來大典太殿有傷……但是麻煩你現在快點去治療啊喂!(尖銳爆鳴)】


    【你想想‘隻要沒碎刀就都是輕傷’的鬼丸殿,再想想如果不是自己說漏嘴了誰知道他已經隻有手臂和腦袋還是原裝貨的則宗殿,他都和這倆當同伴了你還能指望他是什麽正常刃嗎(看透一切的冷笑)】


    【……雖然但是,為什麽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就好像這振大典太殿還有更重量級的狠活在後麵等著我們……】


    【同事泥……你不要烏鴉嘴啊!(尖叫)】


    “……這就是,你說的沒事?”徹底繃不住的一文字則宗的臉上,又一次的冒出了失控的灰質,被鬼丸國綱和大典太光世這倆堪稱擬人界的臥龍鳳雛的兩刃創到怒極反笑的一文字則宗一度起了殺心,但仔細衡量了一下自己常態下的戰鬥能力……


    一文字則宗悲哀的發現,如果不整點和這倆一樣的狠活出來,那自己除了口頭上說兩句以外,還真就奈何不了這倆一個比一個不把自己的傷當一迴事的家夥。


    “……預計傷勢將在八分鍾後完全恢複,所以,沒事。”麵對一文字則宗的質問,渾身是血的大典太光世的動作稍頓,然後做出了迴答,“沒有檢查的必要。”


    “什麽叫沒有檢查的必要!不是!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有什麽大病在嗎?!非要管這種全身是血整得到處都是的狀態叫沒事!而且為什麽要把那麽危險的東西封進鬼丸的眼睛裏?!”川隅一邊尖銳爆鳴,一邊又開始情緒激動的試圖找大典太光世拚命。


    “科長!冷靜一點啊科長!”荒木不得不又一次攔腰抱住了川隅,以防情緒激動的上司真的衝上去和對麵的刀劍男士起衝突,“那個什麽……大典太殿你也說點什麽啊!”


    “不要用敬稱,我不是……那個是沒辦法的事……”大典太光世的聲音發悶,對於自己又一次被冠上敬稱這一點,感到和之前的鬼丸國綱近乎如出一轍的,仿佛全身上下有螞蟥在爬的不適感,至於川隅最後一句的質問……


    大典太光世抿了抿唇,那張臉上頭一次出現了為難的神色,而他本刃也有些艱難的開口,“那些東西……本來就沒辦法從他身上徹底清除……他和那些東西……詛咒也好,逸聞也罷,已經都是他,無法分割的一部分了……就和他實際上,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鬼丸國綱一樣……”


    大典太光世瞥了一眼靠在牆角的,那振被披風和禦守裹起來的白發太刀,確認了對方沒有蘇醒的跡象後,神情稍鬆了片刻,然後才繼續有些艱難的解釋道,“他的內核……早在他遇到那個……讓他又一次破碎的家夥之前……就已經被徹底的,打碎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從大典太光世的話裏品出了另一重意思的眾人和刃,均是一臉的難以置信,尤其是一度覺得鬼丸國綱有時候的表現有點太擬人了的一文字則宗,“鬼丸他……難道不止是……”


    “……他最初,是從實驗室出來的……”大典太光世沉默了片刻,最終才擠出了這樣一句話,“我不能……至少不能在他麵前……提及太多……他不能……也最好永遠……不知道那些……”


    大典太光世那隻猩紅的眼睛裏閃爍著的,是名為恐懼的光彩,但卻不是恐懼鬼丸國綱,而是恐懼於見到鬼丸國綱又落到那樣的田地中去,“他不能……再一次變成那副模樣了……否則連最後的自我也會被消解……”


    【……不是……實驗室……啊?重量級又上升了是吧……你……(吐魂)】


    【我……不是……你們這群初生就可著這一振鬼丸國綱折騰是吧!你……審查組請務必盡快把渣滓的信息掏出來我好招個醜時之女當式神詛咒他!(咬牙切齒)】


    【所以叔祖的精神狀態……是本來就已經崩潰過一次,好不容易被救了迴來……結果又被另一個人渣給……怎麽能……他們怎麽能……(泣不成聲)】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總纏苦命人是吧(咬牙切齒)……這群初生……】


    【為什麽……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曆史上也是……鬼丸國綱隻是一振刀而已啊,卻莫名其妙的被冠上不吉的說法……明明隻是一振刀而已……為什麽……】


    “……所以說到底,你還是沒有解釋,為什麽要把那些東西封印在離大腦最近的眼睛裏。”川隅勉強壓住自己在聽到實驗室後飆升的血壓,繼續質問道。


    雖然大典太光世不是什麽都沒說,但某種意義上來說,並沒有正麵解答自己疑問的大典太光世,在川隅看來和什麽都沒說也沒差多少。


    “明明有其他選擇的吧?其他什麽地方都好……為什麽偏偏是眼睛?還是一隻鬼丸認為,是為了獲取信任而廢掉的眼睛?”川隅幾乎有些咄咄逼人的問道,“那可是眼睛!封印在那個位置,一旦出了什麽問題就會影響他的大腦啊!”


    “那確實是……因為獲取信任而廢掉的眼睛……”大典太光世猶豫了一下,然後小聲解釋道,“那是某種……成分複雜的神經毒劑……不僅摧毀了他的眼睛除感光外的所有能力,還損毀了他的視覺神經,導致他無法見光……”


    大典太光世至今仍舊記得那一幕,那支原本是射向那個應該下地獄的玩意兒的針劑,因為目標被鬼丸國綱擋住,最後刺進了鬼丸國綱的眼睛。


    幾乎是一瞬間,那隻紅寶石一樣的眼睛就被染成了可怖的黑色,神經毒劑本該摧毀他的眼球,卻又因為鬼丸國綱所經曆的實驗而獲得的自愈能力,而在他的眼眶裏反複的重複著破裂與再生的過程,然而鬼丸國綱卻甚至不能為了眼球的疼痛而停下來。


    他能做到的隻有拔出那支染血的針劑,隨手撕下幾塊破布,胡亂裹住那半張臉,然後繼續廝殺,隻為了得到那個多疑的瘋子少得可憐的信任。


    明明原本,如果在第一時間剜掉那隻眼球,並攝入足夠的營養物質,鬼丸國綱還是能夠再生出來正常的眼球,擁有正常的雙眼視野,卻因為需要取得信任這種原因,他甚至必須保留這隻被神經毒劑摧毀的眼睛,用這種看似不可逆的損傷來證明自己的忠心。


    “他必須留下某種不可逆的損傷,才能讓自己的犧牲落實……而因為沒有第一時間處理,那也確實成了不可逆的損傷……”大典太光世的神情複雜,“即使後期摘除眼球也於事無補……他左眼的視神經隻要受到超過一定限度的光刺激,就會流淚……”


    “但流淚是生理反應啊,他也不可能一直不流淚……”荒木感到荒謬,甚至有些窒息,“而且如果已經對左側視神經造成了損傷的話……”


    “……他的視神經損傷,影響到了他的淚腺,讓他無法正常流淚,從他的眼睛流出來的,隻會是血和更糟糕的東西……”大典太光世肯定了荒木的猜測,“並且會因此引發並發症,從左側產生黑影,侵占他原本正常的右眼視覺。”


    “所以他才會盡可能避免左眼見光……但這和你把那些東西封印進他的左眼……等一下……不會是……”終於壓下了血壓,取迴了些智商的川隅聯想到了什麽,露出了駭然的神情。


    “……因為流淚是生理反應……而那些試圖折辱他的蛆蟲,一直都想看到他示弱的樣子……”大典太光世沉默了有一會兒,才艱難的吐出了詞句,“我沒有辦法……如果放任……他的右眼也會……而那個時候的我……隻是執念……”


    大典太光世肉眼可見的,露出了悲哀的神情,“我隻能引導那些去他的左眼……雖然都是壞東西……但是反而能保護他的眼睛……但是後來……因為次數太多,反而導致徹底駐留在了左眼裏……所以獲得了人形之後……我也隻能……”


    【……每當我試圖忘記鬼丸身上的東西你們就給我補一刀讓我想起來是吧tat不是……真就像大典太說的……一群該死的蛆蟲……】


    【典典盡力了……他那個時候甚至隻是執念,他做了他能做到一切,典典好!鬼丸在努力硬撐並反殺蛆蟲,鬼丸也好!迫害鬼丸的蛆蟲壞!】


    【叔祖……叔祖……(呆滯的唿喚)】


    【所以……一切都是無可奈何……才會變成這樣……該死的蛆蟲!】


    【該死的蛆蟲……到底……到底還要折辱叔祖到什麽地步!刀劍男士……有了人形自然也有了人類的心……可你們……有沒有人來救一救啊tat我家粟田口集體魔怔差點暗墮我隻能強製他們變迴刀子了但嬸嬸我感覺自己也快碎了所以來人救救啊tat】


    【建議同事中斷直播找個地兒提前躺好或者直接去護理科掛號,咱就是這麽做的,現在已經和其他同事躺在走廊的加床上了(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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