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真的好難懂啊,簡直就和人一樣。


    我又一次的在內心深處發出感慨,然後麵對著明明表情已經恢複到之前總是微微笑著的樣子,但身周氣息變得更加陰冷的一文字則宗感到不知所措。


    我也沒說錯什麽吧?總不能ai真的是單純在關心我吧?開什麽玩笑?!關心我這種人?關心我這種惡鬼?就算是遊戲內的ai也不應該做這麽離譜的事情吧?明明,明明應該看得很清楚才對吧?


    又一次的,難以忍受的惶恐,焦慮,不安……這些理應不會出現在我身上的情緒,又一次在心底生根發芽,像是藤蔓一樣緊緊的將我纏繞。


    我知道我不該這樣,我知道我應該做什麽,但是我做不到,我完全做不到。


    因為,健全的精神,寄宿在健全的身體之上,最後構成的,是健全的人。


    但是,那種東西,我,“鬼”,一個都沒有過。


    因為從有意識開始,我就不是作為人,而是作為被鑄造出來,向某個存在複仇的刀,而存在的。


    在最初睜開眼睛的時候,我,作為個體而被唿喚的,不是名字,是代號,是名為“山鬼”的代號。


    麵容憔悴,頭發花白,整個人幾近油盡燈枯,而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的中年男人站在機器間的空隙裏,隔著一層玻璃,稱唿我為“山鬼”。


    “山鬼……山鬼!我的傑作,我的……不,你不能,你不能在這裏!我得,對,我得送走你……”近乎在胡言亂語的男人先是狂喜,然後則是慌亂與恐懼,在一陣手忙腳亂和亂七八糟的囈語後,男人做出了決定,狂熱卻又不舍的,按下了某個按鈕。


    “原諒我,原諒我……”在道歉的聲音裏,我閉上了剛睜開的眼睛。


    而等我再度擁有意識,卻是坐在一個神情複雜的老人的家裏,手裏攥著一封單薄的信,而對麵的老人稱唿我為,“袁槐”,說我是他的孫子,是他那個不成器的,走上了邪路的兒子費盡心力送迴來的,“遺物”。


    雖然老人這麽說,平時他也對我很好,但我看得出來,他並不真的覺得我是他的孫子,他更覺得我是一個被他那個已經不能算是正常人的兒子的瘋狂實驗所波及到的,即使被送離了那個地方,也擺脫不了異常的可憐人。


    “他瘋了,他徹底瘋了……我知道他一直對那件事耿耿於懷,可他怎麽能?!他怎麽可以用無辜的孩子……我又何嚐不想向那些人複仇,我又何嚐不想……可他竟然和他們同流合汙,用這樣的方式將無辜的孩子扯進我們的仇怨裏!”相處了一個月後,老人終於下定決心,用地下室的設備對我做了一次詳細的檢查之後,拿著單據在自己的房間裏枯坐了一夜。


    那一夜裏,我聽著他在房間裏唾罵他的兒子,那個許是我曾經第一次睜開眼時,所見到的男人,我聽他掙紮著,想要用我這把被他的兒子打造好的,生來便是為了複仇的刀,去做應該做的事情,卻又因為我隻是個孩子而硬不下心來。


    “沒關係的,我,山鬼,本來就是因為他存在的。”我等他不再出聲,推門走進了房間,“如果需要我去複仇的話,我會去做的。”


    “你不明白……袁槐,小槐……你不明白……他毀了你,毀了你啊!你本來,你本來的人生,你本來的一切……”老人語無倫次,他明明也是研究者,但是卻一點研究人員的冷靜也沒有,隻是抓著我的袖子,表情痛苦而又不忍。


    “沒關係的,我沒有過去,我隻知道現在的我是袁槐,那麽父親,還有爺爺的仇人,就也是我的仇人,”我安撫著老人,“拋開這些不提,就算我什麽也不做,他們也終究會找上來的吧?畢竟,我是父親的傑作,整個實驗室裏唯一的成品。”


    老人似乎被我說服了,他不再總用那種愧疚而又悲哀的複雜眼神看我,而是在沉默中教導我學校以外的知識,教我鍛煉並掌握這具明麵上除了與常人不同的紅色眼睛外沒有任何不同,但本質上卻是從實驗室中誕生的,孩童時期的身體素質就已經超越正常成年人的身體。


    但他隻是似乎被我說服了。


    老人,爺爺,他替我安排好了一切。


    他看我用三年時間學會了很多普通人本該用大半輩子去學的東西,對此既欣慰又痛惜。同時也會因為一些普通人生來便掌握的,但我卻學的很艱難的東西而感到愧疚和自責。


    然而即便如此,在確保我即使獨自一人也能正常的生活後,爺爺,他,選擇把我托付給了另一個氣質剛毅的老人,然後獨自一人,踏上了複仇的路。


    “我這老夥計啊,人就是太倔,他總覺得自己能做完的事情就不要拖累其他人,所以一邊說著什麽複仇的事果然還得自己去做,一邊把小子你托付給我了,”剛毅的老人一邊神情複雜的摸著我的腦袋,一邊罵著丟下我跑了的爺爺,“多大的人了,有什麽事不能和我們這些老夥計說嗎,為什麽非要自己一個人做決定……還把自己的孫子丟下來給我管,這不負責任的老東西。”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所以隻是茫然的,陷入沉默。


    山鬼是為了向某個存在複仇而被製造出來的,袁槐是為了爺爺和那個隻見過一麵的父親的遺囑而存在的,但是現在,爺爺拋下我,自己走上複仇道路的現在,我,又該為了什麽,作為什麽而存在呢?


    我找不到答案,於是空茫的,按照爺爺安排好的道路,將自己偽裝成正常的樣子,繼續著那對我而言,已經不存在任何困難的學業,然後被發覺了我的茫然的,那位被爺爺托付了幫忙照顧我的老人,麵對麵的約談。


    “袁槐啊……你……我不是你爺爺那種聰明人,也不清楚你們家這到底是怎麽迴事。”老人已經比之前更蒼老了,但氣質依舊剛毅,“但你這個樣子……算了,你去參軍吧,軍隊是個好地方,再迷茫的人也會在那裏找到答案的。”


    於是,我收拾好了東西,報名參軍。


    軍隊真的如老人所說,是個好地方。在那裏,我逐漸的學會了那些曾經爺爺費盡心力,都沒能讓我理解的東西,一點一點的,從戰友口中“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種擬人感”的袁槐,變成了“雖然總是沒什麽表情但實際上隻是不擅長交際,其實還挺樂於助人”的袁槐。


    假若一直維持著這樣的日子,或許終有一天,我會成為真正的,健全的袁槐吧。


    但是,在某次任務裏,我,碰到了某個認識我的人。


    “是你……是你!山鬼!那個唯一成功的實驗品!那個從立項開始,就不斷帶來噩運的山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這種東西怎麽可能真的跟負責人一起莫名的死在火災裏……我就知道!你逃不了的!山鬼!你這種隻會給身邊人帶來噩運的東西,終究會和我們一樣下地獄!”陷入了癲狂的研究者本來已經被製服,卻突然間掙脫了戰友的手,引爆了埋藏在實驗室裏的炸彈。


    幸運的是,爆炸結束後,沒有除了那個陷入癲狂的研究者以外的人死去,因為實驗室裏的炸彈已經被拆除了不少,研究者所引爆的,隻是還未來得及拆掉的那幾顆,除了自己跑向炸彈的研究者外,所有人隻是受了些輕傷。


    不幸的是,上級注意到了那個研究者死前的話,找我過去詢問相關的事情。


    “抱歉,我不記得了,我確實曾經以‘山鬼’的代號待在某個實驗室裏,但我有意識的時候,實驗已經結束了,我隻見到了應該是實驗負責人,也是我父親的男人一麵,就被送到了爺爺那裏,”我搖頭,將一切和盤托出,“爺爺也隻撫養了我三年,就把我托付給了自己的朋友,聽爺爺的朋友說,他是去複仇了。”


    “袁槐同誌,我們理解你的顧慮,但還請你相信國家,相信組織,把自己掌握的有效信息盡可能多的說出來,這樣我們才能更好的幫助你,還有你的親人。”上級領導和來問話的人都很誠懇,“隻有這種程度的信息,組織上是很難調查出結果的。”


    “我真的不知道,爺爺希望我不要再被卷進去,所以除了平時會多教我一些知識以外,什麽都不跟我講……不過我記得爺爺有寫日誌的習慣,或許他的日誌能有線索,但日誌不在我手裏,在爺爺消失之前,他把自己的日誌全帶走了。”我盡力迴憶著,最後也隻提供了一條線索。


    “這樣嗎……感謝袁槐同誌的配合。啊,在走之前,我個人有一個問題想問袁槐同誌。”問話的人在問詢結束後忽然又叫住了我,“不想迴答也沒關係,隻是我個人的一點好奇。”


    “沒關係的領導,你問吧。”


    “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袁槐同誌你自從被袁老爺子托付給了葉老司令後,便從來沒有尋找袁老爺子去向的舉動。是因為袁老爺子希望你不要再被卷進去,所以放棄了尋找嗎?”問話的人像是好奇又像是單純的探究。


    “……抱歉,但我沒被允許可以那樣做。”我的表情大抵很不好看吧,因為我看到了對麵問話的人表情驟然變得難看了起來,“我叫袁槐,並不意味著我就是袁槐,我隻是作為山鬼,被賦予了爺爺的孫子的身份,我……有那個資格去做真正的親人才有資格做的事情嗎?”


    “為什麽會這麽覺得呢,袁槐同誌?無論是戶口本上的關係也好,還是已經找到的袁老爺子的遺囑也罷,你都毫無疑問的是作為袁老爺子的孫子而被關心著的,即使沒有血緣關係,老爺子也是把你當做了真正的親人啊。”


    是這樣嗎?所以,我從一開始就被認為是爺爺的親人了啊,那麽,那麽我是不是也可以,稍微的做一些事情了呢?


    “領導,我,我可以申請和這件事情有關的資料嗎?我,我想做點什麽。”


    “當然可以,袁槐同誌。”


    一切似乎都在變好,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直到,直到……


    像是內部出現了叛徒一樣,接二連三的被情報外敵人盯上並試圖攪局的行動,即使最後行動一定會完成,但傷亡卻是在所難免,不知不覺的,在我沒意識到的時候,曾經那個癲狂的研究者死前所說的,我是“帶來噩運的山鬼”的話語已經在口口相傳中變成了“那個帶來不祥的鬼”,明明一切都已經在變好了不是嗎?但是,但是……


    一次又一次,不斷死去的戰友,不斷死去的隊友。我總是能完成任務,卻總是會碰到不在情報內的情況或敵人,為了帶迴情報,為了完成任務,我隻好一次又一次的,拚了命去廝殺,去戰鬥,最後恍惚間發覺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在戰友與敵人的屍骸間徘徊,像是擇人而噬的惡鬼一樣渾身染血,卻又失魂落魄。


    健全的精神,寄宿在健全的身體之上,最後構成的,是健全的人。


    但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健全的精神這種東西,隻是因為我擅長偽裝,擅長讓自己看起來和正常人一樣而已。但即便如此也會被敏銳的戰友評價為“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種擬人感”,這樣的我,在終於看到了變得健全的希望後,被突然間變得好像在針對我一樣的現實,打碎了那層好不容易被構築出來的,名為袁槐的假象。


    我開始惶恐,焦慮,不安……所有不該出現在一個合格軍人身上的情緒都在我的心底生根發芽,卻因為我本能一樣的偽裝而顯得我好似全然不受影響,甚至表現得有些冷血。


    在這樣的情況下,麵對著某天上級交給我的,關於代號“山鬼”的計劃最後一個能被查到的,尚在人世的知情人的情報,我接下了退役前的最後一個任務。


    啊,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的我大抵已經離崩潰不遠了吧,所以在作為黑拳的拳手被那個組織的首領看重,並被那個時候還會為了收攏人心而做些什麽的對方送來了那個知情人的時候,我才會表現得那麽,既不像是曾經在部隊中用“鬼”做代號的袁槐,也不像是從實驗室裏出來的“山鬼”,而是像那個單純隻是作為臥底的人設而被設計出來的,除了生死邊緣的戰鬥外幾乎全不在意的,“鬼”。


    我聽著他的懺悔和求饒,我聽著他說那些曾經用來迫害應該是我奶奶的人的手段,我聽著他說有個後加入的負責人完成了“山鬼”計劃,卻在突如其來的火災裏和最終成品一起被燒成了焦炭,我聽著他說對於沒能有更多的時間研究那個雖然從計劃開始就不斷召來噩運,但最終卻成功了的實驗品的遺憾,我聽著他抱怨那個在事故發生三年後突然冒出來的,用盡各種手段針對並在最後摧毀了整個組織,隻有幾個像他一樣的學者因為當天沒在總部而逃過一劫的老瘋子。


    我看他嘲弄那個最後和組織同歸於盡的老人,懷念曾經有充足經費和實驗品做實驗的時光,看他在終於意識到自己說了堆沒用的廢話後誠惶誠恐的諂媚表情,然後,做了最符合“鬼”的人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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