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他順眼,便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如今是什麽差事?」


    沈南風叩首:「卑職沈南念,如今任羽林衛百騎長。」


    太子不過隨口一問,很快轉入正題:「你既是宮中親衛,想必是奉父皇口諭前來的,父皇可有話要傳給孤?」


    沈南風忙道:「聖上吩咐了,讓您先迴東宮好生休養。」


    太子臉色微微一沉,繼續追問:「襄王呢?父皇對襄王可有什麽吩咐?」


    沈南念麵色為難,支吾道:「皇上有令……讓王爺即刻進宮。」


    太子臉色更沉,這時候裴青臨也下了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周遭等候的文武百官對他冷淡客套,仿佛還在背後對著他指指點點,對裴青臨卻百般殷勤討好。


    他心頭宛如壓了一塊大石,憋悶的難受,也沒和來迎駕的文武官員多說幾句,徑自坐上馬車迴東宮了。


    裴青臨自然沒體會到他這番心境,他本想陪著沈語遲迴家的,誰想半道上就被聖旨薅進了宮裏。


    景仁帝見著他,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還沒開口噓寒問暖呢,裴青臨就先一步道:「請聖上為我和沈家大娘子賜婚。」


    景仁帝一肚子話給他硬生生頂了迴去,原本昂揚的興致也攔腰斬了,沒好氣地道:「有這麽多大事朕還沒來得及問你呢,你一來就跟朕說這個?」


    自打知道裴青臨是他兒子,兩人私下說話便隨意許多。


    裴青臨笑一笑:「這世上有比終身大事還大的嗎?」他一拱手:「臣孤身二十餘載,如今王府裏中饋無所托付,香火無人繼承,臣自然盼著,早些娶心儀之人過門。」


    這話聽著倒是讓人頗為動容,景仁帝不由歎了聲:「朕也盼著你早日成家……」但他心裏對裴青臨挑的人選著實放心不下,他對沈語遲沒什麽印象,但沈正德這庸才可著實幹過不少缺德事,就衝他為色所迷氣死發妻這點,景仁帝便一萬個瞧不上沈家。


    他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你就非娶沈家女不可?」他想了想,提議道:「你若真喜歡她,封她做個側妃倒也罷了,正妃的人選還得慎重,那可是你要托付終身的人,絕不能馬虎。」


    裴青臨笑意稍斂:「我無意於其他女子,獨想和她年年歲歲。」


    景仁帝心下不樂,便使出拖延之計來:「你總得讓朕見見這位沈姑娘,過幾日朕會在宮裏為你接風,到時候就讓沈國公一家來參宴吧,到時也讓朕瞧瞧是什麽樣的女子,竟把你迷的神魂顛倒。」


    他說到最後,沒忍住把不滿帶出來幾分,又深吸了口氣,岔開話頭:「你為何把和柔公主一並帶迴來了?」


    裴青臨可不願背這個鍋:「太子寬仁,北蠻王新喪,北蠻又沒有守寡的習俗,太子憐惜和柔公主遠在異鄉淒苦無依,便帶了公主迴來。」


    景仁帝不可能不知道嫡子那點小心思,他冷哼了聲:「太子有心了。」他淡淡道:「和柔遠嫁北蠻有功,朕已經修好了公主府供她居住,以後是嫁人還是獨個安享富貴,皆由她自己做主,他日和柔若要再嫁,一應規製皆按長公主的分例來操辦。」


    景仁帝對趙梵算得上寬厚了,一個罪臣之女,當初若是不出使北蠻,便要淪為教坊娼妓,如今她不但能平安迴到鄴朝,還有了長公主的尊位,這境遇著實不算差樂。


    裴青臨應了聲,景仁帝又問了些山東戰事,他也一一作答了。


    問完正事之後,景仁帝突然沉默下來,許久之後才道:「太子……可還好?」前麵的問題都是為君之本,這句話卻是一片慈父心腸。


    裴青臨略有訝異地挑了下眉,還是答道:「北蠻雖然軟禁了太子,卻沒敢對太子有什麽冒犯之舉,一應吃穿用度也都是上等,臣也讓太醫每隔三日給他請一次平安脈,太子的身子倒還康健,就是心緒有些不暢。」


    他沉吟道:「皇上若是惦念太子,何不召他相見?」


    景仁帝擺了擺手:「罷了。」他又轉了話頭:「你迴去好好歇著吧,過幾日的接風宴也能精神些。」


    裴青臨並不多問,欠了欠身便告退了。


    景仁帝想到太子,心緒便有些複雜,既厭惡他這般愚蠢,險丟了他山東一省,又有些心疼他在外吃苦受罪,所以說可憐天下父母心。


    他思緒亂了片刻,又想到裴青臨,心裏就暢快多了,十分自豪地寫著褒獎裴青臨的聖旨,又催促宮人盡快準備好接風宴。


    還沒等接風宴布置好,太子就有些按捺不住,主動遞話求見景仁帝。


    景仁帝思量片刻,到底硬不下心腸,淡淡道:「宣太子來昭明殿吧。


    太子很快被帶到,父子倆有近一年沒見,對視了片刻,彼此神色都有些複雜。


    太子喉頭微哽,撩起衣擺行了個大禮:「兒臣拜見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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