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薑梨直直望向他。


    一個字,叫陸懸整個人如墜烈焰當中,垂在身側握劍的那隻手隱隱顫抖,劍身刮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胸口鼓噪,眼底是陰寒的冷意,“之前不是還喜歡讓我抱、同我親嗎?昨日——”


    “從來不喜歡。”薑梨笑得殘酷,“從來……都不喜歡。每一次你親過碰過之後,我都欲嘔,都會漱洗不知多少遍。”


    身體裏流的是熔漿吧,否則怎麽能這麽難受!


    雙目燒紅,陸懸恨不能掐斷小姑娘的喉嚨,這樣她就再也無法讓他痛苦了!


    推開對方的手,薑梨又退開幾步,好似站在陸懸麵前,就難以忍受似的。


    “昨日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我讓你不要再來找我。自然我這裏來過誰,同你有什麽關係?”


    她看向對方手裏提的劍,嗤笑道:“陸侍郎現在這般惱羞成怒,像個捉奸的丈夫,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薑梨!”陸懸陰沉著臉,劍身揚起,落到薑梨細弱的肩上。


    “想殺我?”薑梨側頭瞥了眼劍刃,扯唇:“你下得了手嗎?”


    說著自己緩緩往劍身靠去。


    陸懸瞳孔驟縮,在對方雪白頸項觸及劍刃的刹那,迅速挪開,手指隱隱顫抖。


    薑梨臉上的笑瞬間落下,“今日是我周媽媽的喪禮,你做了什麽?!讓巡檢司的人來搜查,還要開棺?現在提劍來質問我?你拿什麽資格質問?”


    陸懸下頜線條緊緊繃死。


    “你是我的誰?!”薑梨聲色俱冷,反口質問。


    “當初是你勾引我的!”陸懸忍不住低吼,眸中卷起狂風暴雨,“是你先勾引我的!!”


    我上鉤了,你現在一不高興就想甩開,有那麽容易的事嗎?


    薑梨嗤笑,“為了什麽勾引,你自己心裏從頭到尾清清楚楚。你願意自欺欺人,那是你自己的事。”


    她冷道:“但我周媽媽的喪禮,請你離遠一點!我們薑家沒有人希望在這樣的日子看到你們陸家的人!”


    “多看一眼,隻會讓我多恨你一分。”


    說完,轉身拉開門走出去。


    陸懸又一次看著對方毫不猶豫離開,忽然渾身失力,長劍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安靜的屋子裏,格外地刺耳。


    星河苑。


    筆耕侯在院中,聽到喚聲,一個激靈推開門。


    “讓曹晗迴去。”陸懸緩步坐進圈椅。


    “暗哨要緊盯嗎?”鼓匠班子裏的人晚點肯定會離開的,若那人混在裏麵,一定會趁機走的。


    陸懸望向八寶吉祥,半晌,道:“盯著,行蹤有異的,活捉。”


    無法忍受,哪怕小姑娘恨他,他都沒有辦法看她身邊有別的男人出現!


    “是。”筆耕恭聲應下。


    陸懸揮手,待門關上,他喉嚨裏忽然滾出一抹笑。


    自欺欺人?當真是自欺欺人了。


    他確實從頭到尾都知道小姑娘不懷好意,但他還是陷在其中,多可笑……


    但即便是自欺欺人,他也要把人綁在身邊!


    是她先開始的,什麽時候結束他說了算!


    哀樂停下,薑梨走進裏屋,老夫人在安神湯和安神香的作用下,已然睡下,隻是疏眉攏著,在夢裏也不安穩。


    樓先月坐在旁邊,靜靜看著。


    “我還記得歲末那會兒,每迴吃飯,你祖母和周媽媽都給我夾滿滿一碗的飯菜。”


    他側頭,鳳眸帶著淺淺的笑,“害得除夕那夜青衣差點都沒穿上。”


    薑梨唇角微彎,隻一瞬,又落下。


    “除夕夜走得時候,也沒有和兩位老人家說一聲,總擔心她們會說我呢。”樓先月握住薑老夫人的手,“今日……今日也沒法說。”


    “沒事,第二日我同祖母和周媽媽解釋過的,她們隻為你高興,盼你一路順風。”薑梨啞聲開口。


    “兩位老人家真的是……極好的人呢。”樓先月低喃一句,旋即鬆開手,站起身,走到薑梨麵前,“不要冒險,你的命大哥哥看得很重。”


    他放心不下小丫頭。


    薑梨點頭,“我知道。”


    樓先月深目看她,忽然低頭吻在薑梨額角,“一點要小心。”


    “嗯。”


    兩人對望一瞬,樓先月轉身朝外而去。


    薑梨走到樓先月先前坐的位置,握住薑老夫人的手放到臉頰上,依戀的蹭著,“祖母,你放心,陸家欠我們的,阿梨一定會一筆一筆討迴來。”


    一直到七日後,周媽媽下葬,院子才恢複安靜。


    “走。”


    小院子裏,鬆枝拿掃帚推擠小桃,“要不是你,周媽媽就不會死,你給我走!”


    那日之後,每個人的心情都沉重無比,沒人顧到小桃,她也就縮在書房待到今日。


    直到此刻,鬆枝再也忍受不了,一定要把她弄走。


    “鬆枝姐,留下我吧,我知道周媽媽是為了救我才死的,”小桃涕淚橫流,“我,我真的無以為報,我願意當牛做馬彌補我的罪過……”


    “誰知道你還會害死誰!你給我滾!滾啊!”小桃扯她頭發,把人往院外拽。


    小桃看向簷廊下的薑梨,哭喊道:“薑姑娘,我真的想要贖罪的!陸老太太讓我過來接近你們,三公子找上我,他讓我什麽也不必做,不必管老太太的話,隻要看著你就行……真的,我現在說得都是實話,句句屬實!”


    薑梨朝鬆枝遞了個眼色,鬆枝立馬捂住小桃的嘴,垂花門外,陳安過來幫忙,拖著小桃把人扔到外麵。


    “不準再喊,驚著老夫人的話,割了你的舌頭。”鬆枝警告。


    小桃將唿的聲音瞬間咽迴去,小聲哀求道:“鬆枝姐,求你和薑姑娘說一聲,我真的想要贖罪,從今往後,我隻聽她的話,她讓我做什麽我便做什麽,便是叫我死,我也願意的……”


    “這話留給你真正的主子說吧!”鬆枝淬了口,甩上門,用力插上門栓。


    走到簷廊下,朝薑梨哽咽道:“姑娘,為什麽還要留她的命?若不是為了她,周媽媽就不會死。”


    “若殺了她,周媽媽的死又算什麽。把她放出去,從此以後,是生是死,都是她的命數。”薑梨望著遠空。


    深藍的天空,無雲無風。


    春天要來了,祖母卻病倒了,連著幾日湯藥不斷,時暈時醒。


    不要有事,否則阿梨怎麽辦?她在心裏祈禱。


    “晚點我出去一趟,你守著祖母,寸步不離地守著。”


    鬆枝憂心不已,“姑娘,你一個去大理寺大牢,奴婢……奴婢不放心。”


    薑梨衝她笑,“不是一個人,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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