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的筆法,總不過是模仿幾位書法大家的,要真論起來啊,十個人當中有三五個都能找到相似之處。”薑梨伸手蓋好墨盒,無所謂地樣子。


    “說得也是。”陸芫沒有遲疑,將拜帖裝進信封。


    薑梨接過婢女送上來的糕點,拈起放入口中,頓時眉開眼笑,“好吃,二姐姐院裏的點心都這麽好吃,微甜不膩,同二姐姐人一樣,怎麽看怎麽舒服。”


    陸芫笑了。


    今日她穿的是常服,緋色外袍,上麵繡著芽白的桃花,墨色束腰,勾勒出纖細的腰身,這麽一笑,確實好看。


    “那日戲樓上看你嬌蠻,大庭廣眾之下也敢衝撞我祖母,以為你不懂事。這兩迴見你,卻覺得你其實很乖巧,也很聰敏。”陸芫看著薑梨道。


    “二姐姐也是,以為二姐姐清冷輕易不得親近,實則姐姐你溫柔也善良。”薑梨一嘴的糕點,囫圇個擠出一句。


    陸芫忍不住掩嘴失笑。


    從院裏出來,薑梨捂著小腹,直往鬆枝肩膀上靠,“今兒個迴去,可別叫我多吃飯了,我實在吃不下了。”


    “您傻嘛,誰讓您把那盤糕點都吃掉的。”鬆枝皺眉不想理她,又擔心她胃裏不舒服,轉而給她順背。


    薑梨笑,“好吃嘛~”


    陸芫是個敏感的人,不表現得孩子氣一點掩蓋偶爾露出來的本性,隻怕她會起疑。


    “對了姑娘,桃家小蹊不是您從前在麓山學院用得假名嗎?”鬆枝忽然問。


    薑梨稍大點的時候,薑家本來應該請先生上門來教。不過薑夫人不同意,說建陽最好的先生在麓山學院,人家是大學究,不會屈從於他們的銅臭,非要把薑梨送過去受教。


    薑家在建陽又太出名,未免出現什麽意外,便把薑梨偽裝一番,改了名姓。


    “你傻呀,才想起來……”薑梨甩出一句。


    鬆枝:“……”要這麽記仇的嘛。


    興許是提到麓山學院,薑梨眼裏露出笑意。


    那可真是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山間書院,花香鳥鳴,茂林修竹伴著朗朗書聲,遠處炊煙在月升日落裏一日複一日的飄起。


    當然還離不開散了課,摸出去抓兔子偷鳥蛋……


    她娘那會兒嫌她招貓逗狗地煩,想自己清淨清淨,把她送上山,焉知成了撫慰她一生的珍貴記憶。


    “……阿梨妹妹。”有遲疑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薑梨瞬間扭頭,見陸子衿正一臉驚喜地看著自己。


    “九哥哥。”薑梨衝他微笑。


    “阿梨妹妹好久不見!我,我……今日旬假,不用去族學!”陸子衿盯著對方,激動地胡言亂語。


    鬆枝直想翻白眼,這才幾日,就好久不見,搞得誰想見你似的。還有,你不用去族學,跟她家姑娘有什麽關係?!


    神經病!


    “這樣啊。”薑梨含笑,軟聲道:“那九哥哥好好在家複習功課,阿梨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說著轉身便要走。


    陸子衿自從那日得了她那句“可愛”的評語,興奮的夜夜難眠,這會兒好不容易見著了夢中人,怎麽舍得輕易放她走。


    於是想都沒想,追上去拉住薑梨胳膊。


    鬆枝眼疾手快,閃身過去劈手扯開,“九公子這是幹什麽?!”


    陸子衿心頭一惱,他對這沒眼力見的婢女太上火了,上迴不知道避,這迴他同阿梨妹妹說話,她也跟個護崽的母雞一樣盯著不放。


    不過顧及薑梨,他沒敢當場發火。


    心裏卻想著,總要找個機會教訓教訓這臭丫頭。


    薑梨卻沒有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陰狠。


    “九公子,這裏畢竟是陸家,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地叫人看見,阿梨是會被陸老太太趕出去的。”


    她秀眉微蹙,十分害怕的樣子。


    “阿,阿梨妹妹,對,對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有幾句話想同你說……”陸子衿被她可憐模樣勾的心魂蕩漾。


    薑梨睜大眼睛,似是驚訝,好一會兒,才壓低了聲音道:“可這兒……畢竟不是什麽好地方,阿梨還得迴梅香院,若九哥哥真有話同阿梨說,不如等天黑了,你到梅香院的院牆下,我的房間就在上麵,推開窗戶就能聽到。”


    陸子衿登時激動地手足皆顫,臉麵熏紅,“好,好好好!”


    薑梨輕笑了聲,轉身離開。


    鬆枝瞪了一眼陸子衿,跟上去。


    陸子衿這時哪裏還管得著鬆枝,整個腦子迴蕩的都是薑梨讓他去夜會她的事!


    “姑娘,咱晚上是潑他熱水,還是冷水?”鬆枝挽住薑梨胳膊,興味盎然地問。


    薑梨腳步不停,想了一會兒道:“不如……周媽媽的洗腳水?”


    “好!”鬆枝咧嘴點頭,一瞬又擔心道:“姑娘,他畢竟是四房嫡子,要是傳出去,您會不會被牽連?”


    薑梨冷哼,“他敢嗎?腳長在他自己身上,夜深人靜跑人家姑娘院子裏說悄悄話,被四夫人和陸老太太知道,不先扒掉他的皮才怪,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說。”


    *


    這日入夜,薑梨照例陪著薑老夫人繡花繡草。


    “今日陸老太太說,過些天要給她家八姑娘、九姑娘辦及芨禮。”薑老夫人捏著衣服的袖口,仔仔細細地挑針過去,又穿迴來,“問我怎麽辦才好。”


    “她家這麽多姑娘,又不是沒辦過,問您做什麽。”薑梨在旁邊埋頭理線圈,隨意答道。


    “隻是隨口問問罷了,姑娘們及芨畢竟是大事。”薑老夫人看她一眼,停下手中活兒,道:“祖母不明白,你為什麽總覺得人家的話有惡意?那會兒,不是你非要祖母帶你上京都投奔陸家的嗎?”


    那時兒子媳婦剛死,薑梨失了魂一樣,連吃喝都不會了,她白發人送黑發人卻根本來不及傷心,隻恐再失了這唯一的孫女。


    卻沒想到,幾個平日裏來往親近的叔伯竟然聯合在一起,趁機逼著她這個老的放棄丈夫、兒子掙的家業。


    退無可退之跡,她隻能散盡家仆,連夜帶著薑梨想躲到外麵去。


    可她們早就被盯上了,那些人一路追趕,不得已她交出了茶園地契,還有那些數不清的店契、房契,包括庫房藏金銀珠寶的鑰匙,隻求他們放一條生路。


    那些人大約也知道老弱婦孺掀不起什麽風浪,更沒法報複,留下一輛馬車給她們後,揚鞭而去。


    她們兩主兩仆,一輛馬車,在林道裏行了許久,穿過村莊,城鎮。


    其實馬車的坐墊下藏了銀票的,同薑家家業比不過九牛一毛,可四個人找個安靜的地兒,倒也能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可有一日,薑梨突然清醒,醒了就問她是不是同京都首輔陸家的老太太是舊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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