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枝,咱們先迴吧。”薑梨衝她搖頭。


    鬆枝氣極,“姑娘,他怎麽這樣?!”


    “薑姑娘。”陳安喚了聲,目光沉冷。


    薑梨毫不懷疑,若她此刻點頭,這人估計就要動手開揍。


    這陳安也不知是樓先月從哪裏找來的,一板一眼,聽話的過分,關鍵瞧著武功也不錯的樣子。


    她笑了笑,“陳大哥,沒關係,明日咱們再來。”


    陳安點頭。


    上了馬車,薑梨忽然問,“陳大哥,這一路,你覺得有沒有人跟著咱們?”


    陳安抬目看看四周,搖頭。


    “那看來是我多想了。”薑梨稍稍放心。


    不知為何,她總有種被人緊盯的感覺。


    還有昨夜陸硯找過來,他是怎麽知道她人在聚福樓的?從誰口中聽到的?


    *


    枕山院。


    筆耕把東西呈到桌案上,“薑姑娘今日沒進,說是明日再去。”


    陸懸漫不經心地翻過那幾張紙。


    紙張末尾墨跡陳舊,上頭的紅印也蒙了一層淡淡的白,是兩份距今已有十年之久的備份紅契。


    紅契的持有人,赫然是已故的薑家老爺薑翰林。


    唇角微勾,陸懸隨意將契紙放迴桌上。


    薑梨每一次的動作,都讓他出乎意料。知道一時出不了京都,竟然想到要迴薑家茶莊。


    不僅如此,還曉得去店宅務查轉讓的記錄,隻要這兩間茶莊沒轉讓出去,那她作為薑翰林的獨女,自然有權去經營處置。


    “明日一樣的理由,別讓人進去。”


    筆耕猶豫道:“大人,一連兩日如此,薑姑娘怕是會猜到有人背後指使。”


    陸懸看過去,平淡無比的樣子,“你最近對我的話似乎有很多疑問。”


    “屬下不敢,屬下這就去吩咐。”筆耕立馬跪下。


    陸懸低頭,一瞬揮了揮手。


    筆耕趕緊退出去,帶上門才發現自己後背冒了一層冷汗。


    他定了定心抬步往外走。


    大人說得對,他多嘴了。


    *


    一連三日,薑梨被堵在店宅務的衙門口,次次理由都是簽滿人忙,明日再來。


    東陽門關了三日,已經開了。


    祖母今日早上提出要走,她若還不能探到茶莊歸屬,隻怕要對祖母說實話了。


    她不想老人家每日戰戰兢兢,不到萬不得已,她都不想說。


    “姑娘,這不對勁啊,咱們一日來得比一日早,怎麽可能沒簽。”鬆枝握著薑梨的胳膊。


    薑梨自然曉得,第一日署衙內的人跑出來同署吏耳語,然後她們就被趕走,那時還隻是懷疑,經過昨日、今日,她被人針對已經很明顯了。


    隻是這個人是誰呢?


    陸老太太,陸婧,大夫人,還是陸懸?


    緩步上到馬車,她吩咐道:“去一趟陸家。”


    既然對方不露頭,那就隻能她自己去探一探。


    不比之前,這迴門房並沒有直接放薑梨進去,差了小廝往東籬堂稟告後,才把人帶到前院正廳。


    “阿梨姑娘,方才下人來報的時候,我差點以為聽差。你這怎麽還沒出城?”大夫人坐在堂上,吩咐婢女奉茶。


    “本來是要走的,隻是從前父親在京都開了兩間茶莊,家裏出事,這邊沒人料理荒廢了,這幾日正處理這些麻煩事,這才耽誤了。”薑梨捧著茶杯,笑得溫溫軟軟,“今日剛好路過陸家,想著老太太之前待我們的好,就進來問候一聲。”


    “真不巧,老太太身子有些乏,睡著了。”大夫人麵露歉意。


    “這樣啊,那阿梨就不打擾了。”薑梨站起身,福禮便要往外去。


    大夫人眸光一閃,脊背微微挺直,“阿梨姑娘這就走了?再坐會兒吧。”


    “不了,祖母還在等著我迴去呢。”薑梨笑著搖頭,拉上鬆枝便走。


    大夫人蹙眉,沉吟一陣才起身往後院去。


    “她就說了這麽幾句?”陸老太太斜靠在軟榻上,三四個小婢女圍著捏肩敲腿。


    “就這幾句,似乎真的隻是路過來瞧一眼。”大夫人點了個婢女退下,自己接替上去,替老太太捏肩膀。


    陸老太太冷笑,“什麽來問候我,來求我罷了。薑家產業被她親戚占了,現在想著人馬上要離開京都,想求我把京都的兩家鋪子給她拿迴去,好叫她青州姨母知道她也是有銀子依傍的罷了。”


    “怪不得您不想見她,原來您早就猜到了。”大夫人手下力道不急不緩,是做慣了這種事的。


    “異想天開。”陸老太太冷哼,跟著側頭,“你,去查查薑家那兩間鋪子的歸屬,若還是薑翰林的,把他給我換咯。”


    大夫人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下,“媳婦知道了。”


    “說來也是,上次叫你把青州林家來的人給處理掉,你怎麽辦事的,怎麽還讓人進了京都?”老太太想到這個,聲音倏地沉下來。


    “媳婦知錯。”大夫人立馬收迴手,往後退開一步躬身道:“那幾日叫人堵了來京都的各個要道,但沒想到那林家公子根本不是從明道過來的,他混進商隊,作了胡商打扮,這才……”


    “婆母若是還想的話,媳婦現在就去命人處置了他們!”


    如同山傾水覆,陸老太太沉目壓過來,“人都到了京都,把人接出去了,你現在殺了有什麽意義!”


    大夫人脊背發涼,腦袋垂得越發低。


    “算了,你公爹都開口了,至少在京都,別招惹出大事來。”陸老太太收迴視線,又靠上軟枕。


    “是。”大夫人鬆了口氣,伸手繼續替她捏著。


    *


    薑梨出了陸家,並未立即迴客棧。


    讓陳安把馬車趕到永興坊入口前的那條道停下。


    “姑娘,咱在這兒做什麽?”鬆枝掀開簾子往外看了看。


    興許是因為這塊住的人多是權貴,行人並不多。


    “等人。”薑梨答。


    “等誰?”鬆枝縮迴馬車。


    “你不喜歡的人。”薑梨慢悠悠地閉上眼。


    今日她們出來的早,再過一會兒,陸懸應當就會下朝經過這兒迴陸家。


    她等的就是他。


    方才同大夫人話雖然沒說兩句,還是摸到一點消息。


    她一進去就提了薑家茶莊的事,大夫人半點驚訝都沒有,也沒有過問,說明她早就知道,並且很明白她要做的是不聞不問。


    大夫人是陸老太婆的傀儡,她的意思就是陸老太婆的意思。


    那麽,把著店宅務的門不讓進的,極有可能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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