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梨抿唇笑,笑意不達眼底。


    深青色的天上,冷月一點兒一點兒的下墜。


    “姑娘,要不……咱還是算了。”鬆枝拿帕子擦薑梨額頭上的細汗。


    薑梨咬唇,搖頭拒絕,提劍的手抖如篩擺。


    她先開得口,若剛開始就放棄,那豈不如了陸懸的意,叫他看了場現成的笑話。


    筆耕抱手坐在樹頭上,斜瞟下方,眸露快意。


    先前大人同意教這薑梨習劍時,他當真如同轟雷掣頂,惶惶地想大人不會被這妖女給迷惑了吧。


    眼下看他家大人漠不關心地坐著,對薑梨可憐兮兮的姿態視而不見,才放下心來。


    樹底下,鬆枝瞧薑梨一張細白的小臉憋得通紅,急得她兩道眉毛絞在一起都快打成結。


    兩個人一起長大,她太知道薑梨的脾氣,看著嬌嬌小小、軟軟乎乎,實則是個性堅的主兒,一旦定了主意,就像咬死的蚌殼,誰敲打都不管用。


    她一咬牙,奔到陸懸身前,睃了眼對方淡薄的眉眼,才壯著膽子同他商議,“……三公子,學劍畢竟不是一日兩日就能成的事,我們姑娘她身子弱,不如……今日就到這兒,明日再繼續?”


    說完她屏息等著。


    片刻後,陸懸的目光才從快垂落的月亮上收迴,側頭看向薑梨。


    盡管冬日衣衫厚重,仍不能掩蓋對方細腰如柳、不盈一握的嬌弱姿態,還有那隻打著擺、已經開始痙攣顫抖的手,和秀挺鼻頭上晶瑩的汗珠,無一不表明薑梨已達耐力的極限。


    他無動於衷地看著,等她下一息癱倒在地上求饒。


    鬆枝站了會兒,連眼風都沒有得到,一跺腳,又跑迴薑梨跟前,眼眶裏包著淚勸道:“姑娘,咱不學這勞什子劍法了,咱不學了成麽?”


    薑梨不理她,她胸口攢著勁兒,生怕張口一鬆懈,那隻握劍的手就再也提不起來。


    一息,兩息,三息……三十息,四十息……


    樹頭上,筆耕的身子微微抽直,環抱著的手也不自覺地落下來,顯然沒想到薑梨竟能堅持這麽久。


    其實係著的石頭並不怎麽重,可對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頭一迴練習,也算不得輕巧。


    因而薑梨堅持的這許多時間,才叫人格外意外。


    鬆枝知道勸不動,隻能紅著眼眶掉眼淚。


    薑梨不知道自己到底撐了多久,她胸口悶疼,氣喘不出來,也吸不進去,漸漸地,眼前開始發黑,眼簾止不住地往下墜,身子也搖搖欲墜。


    “朝會將至,今日到此為止。”就在這時,陸懸突然站起身,也不看薑梨,負手便走。


    錚——


    他背後,劍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


    “……懸哥哥,阿梨今日表現的還可以嗎?”薑梨軟在鬆枝懷裏,顫聲問道。


    陸懸的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下,眼瞼半垂落下陰影,顯得他瞳孔格外的幽深。


    他沒有迴答薑梨的問話,長步而去。


    筆耕快速提著東西跟上,這一迴竟也一句風涼話都沒說。


    陸家主仆一走,鬆枝便切齒罵開,罵得無非是陸懸冷漠無情,鐵石心腸,罵陸家沒一個好東西,罵筆耕同他主子一樣沒有心肝肺……


    薑梨緊緊攥著鬆枝的衣衫,腦袋抵在對方肩膀上,好一陣才漸漸緩過來。


    “姑娘,您的手臂都成這樣了,那三公子眉頭都沒動一下,他就是個瞎的!”鬆枝替她揉胳膊,越揉心裏越氣,也越心疼。


    薑梨吐息疲弱,抬頭輕笑道:“別氣,總有一日,我會叫他哭著跪下來求我。”


    “當真?他——陸家三公子給您下跪?”鬆枝濕紅著眼眶,不大相信的樣子。


    陸懸,這個目下無塵、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會哭著給一個女子下跪?


    “唔……我努力。”薑梨臉色仍舊發白的厲害,笑看對方。


    鬆枝被逗樂,“那奴婢等著!”


    *


    “他教我收餘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迴身,早悟蘭因……”


    天清氣朗,秀雅的小院兒裏,隱隱約約傳出哀婉淒切的唱腔。


    薑梨酸軟的右手搭在鬆枝小臂上,站在院外駐足聽了好一陣,直到裏頭聲音漸歇,終於抬手叩響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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