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翎感激地看著黑瞎子,她沒想過糾正這人嘴裏關於年齡的謬誤,主要是也沒辦法解釋。


    “多謝,你真是個好人。”


    胥翎小心地將黑瞎子顫顫巍巍遞來的手拉了過來。


    黑瞎子的表情頓時別扭起來,行吧,看在你誇我是好人的份上,我就勉強不追究你隻霍霍我的事情了。


    不過……這姑娘的手怎麽這麽涼?跟那死人的體溫簡直不相上下。


    黑瞎子一邊裝得勉強,一邊又借著墨鏡的阻擋上下打量著胥翎。


    “下手輕點啊,瞎子我可怕疼。”他對胥翎叮囑道,臉上卻帶著有恃無恐的笑意。


    胥翎鄭重地朝他點了點頭,然後一下在他手心劃了一道大約十厘米的傷口。


    “嘶……我說你這姑娘,下手是真狠呐,我這手要是廢了,你可得賠錢啊。”


    黑瞎子齜牙咧嘴地朝自己的手心吹氣,卻一點沒有抽迴手的意思。


    “抱歉,不過很快就好了。”


    胥翎再次向黑瞎子道了個歉,然後拿起竹筒就往傷口上滴了幾滴。


    下一刻,原本又深又長的傷口居然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攏,不過幾秒,黑瞎子的手心上就隻剩下了一條淡淡的粉紅。


    “我滴個老天爺啊……”齊鐵嘴驚得合不攏下巴。


    “瞎子我活了這不少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黑瞎子驚訝地看著竹筒中隱隱泛著金光的血液,然後伸手想要拿起竹筒好好看看。


    誰知齊鐵嘴比他更快一步。


    他猛地拿起了桌上的竹筒,三步並作兩步往小香堂後麵走去,還迴頭譴責又不舍地看了黑瞎子的手心幾眼,顯然是在可惜浪費了幾滴。


    黑瞎子感覺自己的額頭上掉下幾條黑線:“八爺,你這是什麽眼神?要不是瞎子我舍身求全,你哪還能這麽寶貝這東西?”


    齊鐵嘴沒理他,人已經鑽進小香堂後的密室中,著急地想要把這寶血好好收起來——


    這買賣不做是傻子!


    天知道他早就想把那邪性的萬怨環丟出去了,要不是看在老祖宗的份上,嗬嗬!


    沒過多久,齊鐵嘴便拿了個檀木盒出來:“看來今天這萬怨環遇到你算是緣分。”


    “我先說好,這萬怨環之所以能屏蔽天機,就是因為上麵收集了上萬人的怨氣,這玩意兒可邪性得很,你要是壓不住別怪我沒提前告訴你。”


    胥翎一點也不關心這東西有什麽副作用,對於她來說,逃脫天樞宗的追殺比什麽都重要。


    黑瞎子看到她毫不猶豫地打開了檀木盒,拿起血紅色的鐲子就開始往手上套。


    衣袖微微下落的瞬間,黑瞎子就覺得自己的眼睛幾乎要被這姑娘白得反光的皮膚灼傷了。


    這不是健康的膚色,蒼白得讓人心底發毛,在黑色鬥篷的反襯下,尤其顯得不真實,宛如沒有任何花紋的白瓷片。


    然而更令人心驚的不止如此,黑瞎子隱約看見了一道猙獰的青黑色紋身纏繞在女人纖細蒼白的小臂上,那紋身似乎成鎖鏈狀,竟比捆粽子的鐵鏈還要粗大。


    黑瞎子眯了眯眼,似乎想要再仔細看看,可惜胥翎已經把袖口拉了下來。


    “多謝。”


    好聽的聲音再次從兜帽下傳出,卻平白叫人覺得疏離。


    胥翎猶豫了一瞬,還是把腳邊那包從墓裏帶出來的古董全部倒在了齊鐵嘴的桌上。


    “買麽?”


    齊鐵嘴已經快要對胥翎這種明顯異於常人的作風麻木了。


    為什麽這些極品在她手裏就像袋大白菜一樣,啊?


    “你真是……”


    黑瞎子觀察了一遍桌上放著的各種各樣不同朝代的極品陪葬品。墨鏡下的眼睛再次帶著探究看向胥翎。


    看著那雙精致標準得不真實的狐狸眼,黑瞎子承認自己實在想象不出麵前人在這麽多墓裏出生入死的畫麵。


    這樣的人明明能夠輕易過上優越的生活,又是為什麽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好奇像是無法撲滅的焰火從黑瞎子胸中升騰而起。


    於是在齊鐵嘴認真且一臉驚歎地挨個看著桌上的東西時,黑瞎子少見得開口了:“這些我全收了,開個價吧。”


    一聽這話,齊鐵嘴猛地抬起頭來:“不是吧你個瞎子,平時比鐵公雞還扣,今天突然這麽大方,你該不會是故意給我抬價吧?”


    “瞎子我還沒那閑功夫,”黑瞎子那藏在墨鏡後的眼睛翻了個白眼,再次認真地看向胥翎,“怎麽樣?開價吧。”


    胥翎並不了解這個世界的物價,她抿了抿唇:“你開。”


    瞎子突然咧嘴一笑,大約是本性作祟:“一萬。”


    胥翎覺得這個價格已經足夠自己生活很長一段時間,於是正準備答應。


    齊鐵嘴卻突然蹦了起來:“我就知道你個瞎子不安好心,原來在這等著呢!”


    說著,他又轉頭看向胥翎,眼神無比急切:“他坑你呢!你可千萬別答應,我出三萬。”


    聽見齊鐵嘴這麽說,胥翎也知道自己差點上了當,於是轉頭看向黑瞎子。


    迎著胥翎的眼神,黑瞎子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啥,我這不探探底嗎,這樣吧,六萬,總行了吧。”


    齊鐵嘴一言難盡地看著黑瞎子——難怪瞎呢,心真黑。


    但他也想撿個便宜,於是也沒多嘴,隻道:“十萬,我就這點錢了,小姐你人美心善,就給我吧,咱倆剛才那生意多爽快是不?”


    黑瞎子看了齊鐵嘴一眼,那意思是咱倆分明半斤八兩,又轉頭看向胥翎:“我也最多出十萬。”


    胥翎並不懂討價還價,她有些為難——眼前這兩個人看起來都很想買,而且一個與自己交易了萬怨環、一個還被自己劃傷了手。


    該賣給誰呢?


    胥翎猶豫了一會,終於試探道:“要不,一人一半?”


    聽見胥翎的話,黑瞎子和齊鐵嘴倒是真驚訝了,他們原本隻是想碰碰運氣,沒成想竟然真給他們碰到了。


    這到底是哪家出來的單純姑娘?搞得他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土夫子往往心思冷漠詭譎,這麽好騙的倒是頭一個。


    “沒問題。”黑瞎子欣然接受了,畢竟這種機會可不少有。


    齊鐵嘴也很滿意,他對古董裏的骨片和具有記錄性質的陪葬品更感興趣,其他的讓出去也不覺得損失了什麽。


    “這都做成了生意,小姐卻連名字也不告訴一聲,也不知道你要怎麽收錢?”


    聽見齊鐵嘴的話,胥翎愣了下,隨即急中生智編了個名字出來:“徐羽。”


    “徐小姐,這十萬可不是小數目,你接受支票付款嗎?”齊鐵嘴搖了搖扇子問。


    胥翎想了想自己拿著不知道多少錢在街上晃悠的樣子(因為丹田被毀,乾坤袋已經打不開了),沒有立刻拒絕齊鐵嘴的話,而是問:“什麽是支票?”


    黑瞎子一聽,簡直樂了,這到底是哪家的人,這麽單純就出來上當了?


    齊鐵嘴此時也沒了脾氣,隻得耐心向胥翎解釋了一遍,看到對方那雙單純得不知道聽懂沒有的眼睛時好懸沒忍住歎一口氣。


    黑瞎子終於不再抱著手臂看戲:“看你這呆頭呆腦的樣子就知道沒聽懂,瞎子我啊,今天就當發個善心,親自帶你去銀行算了。”


    齊鐵嘴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事兒不看了?”


    黑瞎子擺了擺手:“著什麽急,迴來再說。”


    齊鐵嘴撇了撇嘴,不再說什麽,抽出一張空白支票就開始簽字。


    沒過多久,黑瞎子就帶著兩張支票往外走了,胥翎則跟在他身後。


    餘光瞥見身後姑娘亦步亦趨跟著自己的樣子,黑瞎子勾了勾嘴角,漫不經心問道:“瞎子我從北方來,徐小姐是哪裏人?”


    胥翎沒立刻迴答,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茫然,顯然是還沒編好。這一幕當然也被黑瞎子看在了眼裏。


    嘖嘖,莫不是失憶了?


    結合胥翎的種種表現,黑瞎子猜測著。


    胥翎本不願多說,卻想到黑瞎子已經說了他的情況,自己不迴答是不是不太禮貌,於是頓了頓才道:“我從南方來。”


    “南方,南方好啊,風景秀麗,美人兒也多。隻是像徐小姐這麽年輕漂亮的姑娘怎麽也當土夫子,是有什麽不得已的原因嗎?”


    胥翎抿了抿嘴,她覺得黑瞎子不是個壞人,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於是隻說:“不能告訴你。”


    黑瞎子一噎,旋即笑起來,他還是第一次遇見如此直白保守秘密的人。


    他迴頭看了看扮相神秘但實則對人情世故一無所知的姑娘,輕笑一聲:“看你挺有緣的,提醒一句,在外麵還是少說點話為好,當然了,瞎子我沒什麽壞心思。”


    胥翎擺出受教了的認真表情,點了點頭:“謝謝你,瞎子。”


    這一聲“瞎子”可謂是說得字正腔圓,黑瞎子頓時啼笑皆非,他伸手輕輕敲了敲胥翎的額頭:“叫什麽瞎子,叫黑爺。”


    胥翎用不理解的眼神看著黑瞎子,她覺得自己的年齡一定比麵前這個人大得多,但是又不好直接拒絕別人,隻好迴答:“好的,瞎子。”


    “嘖,得了。”


    黑瞎子無奈地搖了搖頭,覺得自己莫不是遇到了個傻姑娘,隻能轉身繼續帶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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