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日本車隊還未到達時,胥翎就已經察覺聲響,於是戰局便被無聲無息地拉向這條土路。


    這條線路是胥翎在山間奔襲的時候發現的,她本隻想碰碰運氣,沒想到倒真釣上來一條魚,看這架勢,還是一條大魚。


    想到接下來的計劃,胥翎那雙深紅色的瞳孔微微縮了縮。


    “團、團長!那些人衝過來了!”


    “八嘎!開槍!開槍!”


    長穀不壽氣急敗壞地朝車外的士兵吼道,又飛快將腰間的手槍抽了出來,一邊借著汽車掩護身體,一邊盡力保護鬆井草根。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徹底打碎了他的世界觀——


    鋪天蓋地的金線和符文被穿著黑色鬥篷的人吸引到車隊中,槍聲四起,子彈密密麻麻射出,或打在空中,或擊中金線,唯獨沒有一發打中那身影,就連那金線也毫發無損。


    那身影宛如鬼魅一般穿梭在慌忙抵抗的士兵中,每經過一處,便讓一片士兵死在那詭異的金線下。


    身後更多的黑衣人追了上來,同樣能夠不靠任何外力在半空中停滯、攻擊。


    “變陣!”


    隨著領頭的黑衣人口中吐出陌生的音節,更多詭異晦澀的符文憑空出現,竟將這片空間徹底封鎖,而後黑霧四起,四周竟一下從明亮變為漆黑,無數冰冷鬼手從地底探出,將士兵抓入地獄,一時間方圓幾裏哀嚎慘叫不斷。


    那最早出現的黑衣人仍舊穿梭在車隊中,這奇怪恐怖的環境也不能將祂拖慢分毫,士兵死在黑衣人手中,黑衣人又死在祂手中,鮮血將這片土地徹底浸染,宛如黎明時天際的火紅。


    直到金線終於穿透早已因恐懼而僵硬在原地的長穀不壽,使他像木頭一樣瞪著驚恐的眼睛側身倒下時,他才發現鬆井草根的屍體已經在那黑霧的侵蝕下成了一灘完全腐爛濕糜的肉。


    ……


    借著黑霧的遮擋,胥翎躲過鬼手的攻擊,拉緊弓弦射中最後一個殺手的眉心,陣法徹底崩潰。


    黑霧逐漸隱退,曾順棋的身影顯現在離胥翎不遠處,隔著麵前的伏屍血河與她遙遙相望。


    下一秒,兩人都飛身而起,劍光扇影間,一路從山林打到湖上,招招絕情,不死不休!


    胥翎落於湖麵,重重一腳踢上麵前廢棄蓬船的船尾,大浪白花間,那蓬船倒翻著朝曾順棋扣去!


    曾順棋絲毫不慌,幾步飛身將船尾壓下,折扇飛旋展開,擋住胥翎的視線!


    風靈刃撞擊在扇骨上,將折扇擋開,感受著撲麵而來的掌風,胥翎順勢側身一拉,整個人便從曾順棋上方側翻而過,兩人頓時攻守易形——


    “師姐,利用了我的人,現在卻想全身而退,恐怕不妥吧。”曾順棋接住落迴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地看著胥翎。


    胥翎冷哼一聲,風靈刃眨眼變長,招式又是一變:“天樞宗,死不足惜!”


    “嘖嘖,真是無情。”


    曾順棋搖了搖頭,手中折扇卻突然展開,幾片飛刃霎時逼至胥翎近前!


    胥翎連忙往後一翻,整個人再次騰空而起,曾順棋乘勝追擊,折扇“啪”地合攏,扇鋒盡出向前刺去!


    胥翎重新下落,腳尖正正踩上扇尖,手持長劍居高臨下直指曾順棋眉心。


    四野闃寂,蓬船上的紅綢酒旗被風微微揚起。


    枯黃的柳葉如線飄落,在湖麵點開圈圈漣漪,又被劍風吹遠。


    碧湖鏡臥,天地間唯餘長劍與折扇。一長一短、一寒一雅,交錯相峙。


    曾順棋輕笑一聲:“師姐,也隻有你才能修為盡廢,卻劍法依舊。”


    而後手腕一抖,折扇寸寸變為一柄黑色長劍:“今日便讓你看看,這幾年我的進步如何?”


    靜瞬發為動,長劍相擊,錚鳴聲如瓢潑大雨密集不斷。如果有第三人在此,輕易便能看出,兩人的身法招數竟然完全一致!


    兩方劍氣遊走又聚而不散,湖麵一時水花四濺。


    比之先前,現在才算真正的生死搏鬥!


    刺劍、掃劍、點劍、雲劍、挑劍,劍尖對劍尖,劍身對劍身!


    一道道血痕爭先恐後地出現在兩人身上,或深可見骨或細如筆毫;一汩汩鮮血順著肌膚滑落,或斜濺入水或砸落湖底!


    終於,胥翎一個側身將朔星劍握於掌中,於此同時,風靈劍也徹底沒入曾順棋心口!


    曾順棋的臉上仍舊帶著那幅輕鬆寫意的笑,他毫不在意唇邊不斷湧出的鮮血,朝胥翎道:“師姐,你變狠心了。”


    而後將全身靈力運於掌中,一掌拍向胥翎的胸口!


    “下次見。”


    ……


    胥翎掙紮著撐著風靈劍從地上站起,先前握住朔星劍的左手正因為疼痛微微顫抖著,鮮血不斷從掌心滴落,她看向曾順棋分身消失的方向,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來。


    活下來了……


    又一次,終於,活下來了……


    麵簾早就不知被丟在哪裏,她用衣袖將下巴上還在往下淌的血胡亂擦掉,而後一瘸一拐地朝剛才日本車隊的地方走去。


    風靈刃重新變短,胥翎拿著它跪在地上,一下下用力地在地麵上刻出一幅巨大的祭祀法陣。


    “噗!”


    隨著最後一筆刻完,胥翎便覺喉嚨一陣腥甜,又是一口血噴在地上。


    她搖了搖頭,試圖讓頭腦清醒一點,然後重新一瘸一拐地走向旁邊的一堆屍體,用風靈刃將日本人和天樞宗弟子的血肉都分別割下十塊,然後放於祭祀陣法中央。


    陣法緩緩亮起,胥翎滿意地踉蹌著後退一步,而後直挺挺向後倒去——


    就讓日本人和天樞宗狗咬狗吧。日後兩方因果糾纏,想必也能讓自己喘口氣了……


    萬怨環磕在堅硬的地麵上,發出一聲脆響。


    *


    自從殺了田中良子後,陳皮就在日本人的追殺下,一路順著長江從長沙逃往下遊,一直到幾日前才剛剛從一隊日本人手中脫身。


    聞著空氣中的血腥氣,陳皮詫異地皺了皺眉——


    這裏荒郊野嶺,怎麽會有這麽濃鬱的血腥味?難道他倒黴地跑到哪個正麵戰場去了?


    利用草叢和樹林遮掩身形,陳皮慢慢向血腥氣的來源處靠近。


    借著傍晚最後的霞光,陳皮看向土路上的屍體,而後突然睜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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