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張海鹽已經竭力壓低聲音,但他們的動靜在完全整齊劃一的祭祀中仍舊顯得十分突兀。


    四周猛地一靜,解雨臣還在無意識地繼續重複著祭祀的動作,或許是有唱戲的基礎,這樣扭曲的行動竟硬生生被他舞出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美感。


    幾乎同時,四周的“百姓”竟齊齊360°轉頭,以一種人類不可能做到的程度,露出了一口咧到耳根的、森然淩亂的黃牙。


    “啊……!”


    張海鹽低唿一聲,隻覺頭痛欲裂,眼前一瞬閃現麵前無數白骨扭折僵硬地朝自己撲來,而那天上哪裏下的是雪,是——


    血!


    “你他媽在搞什麽?!要死不要拉著老子一起死!”


    見解雨臣還遲遲不見清醒,張海鹽隻猶豫了一瞬就一手刀劈暈了對方——不是特麽的善良,而是在這種地方,一個人根本活不下去!


    一把將解雨臣背上,張海鹽想也不想,隨便挑了個方向就跑!


    頭腦還在一陣陣針刺般劇痛,張海鹽一邊勉強躲避,一邊罵罵咧咧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


    “nm的災舅子,老子確實是背他龜兒的時,後頭些斷腸子的鳥巴頭,老漢喪墳的造孽溫桑……去恁大那蛋……fu*k you b*tch……otвaлn, cyka……!”


    “別……罵了……”


    聽見身後的聲音,張海鹽就氣不打一處來:“你他媽終於醒了?能不能跑,給個準話!”


    然而解雨臣卻沒迴答他的話,反倒驚唿一聲——


    “小心——!”


    張海鹽迴頭,眼前再次一閃,無數枯骨紮來,他隻覺肩上一涼,似乎是蛇的鱗片一閃而過——


    “嘶……!”


    如此一點血,在瓢潑大血中濺得毫無波瀾。


    “小黑——!”


    心口一陣劇痛,張海鹽僵硬低頭,一根森然白骨已然穿過胸口,打濕了上衣的鮮血成了冰天雪地裏唯一的滾燙。


    “我……日……你……”


    “不敬食神……”


    “不敬……食神……!”


    解雨臣是在一陣劇痛和嘈雜中醒來的。


    出於謹慎,他沒有選擇立刻睜眼,而是仔細聽了一會周圍的動靜,然後不得不在心裏哀歎一聲,他們沒死就算了,竟然還在祭祀現場。


    他們為什麽不殺了自己和張海鹽?


    家兵或許是因為某種想要折磨人的惡趣味,那麽這群“百姓”呢?他們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


    想到這,解雨臣才後知後覺自己是被綁在一根木頭上的。


    這是把自己當人牲了?


    活祭?


    他暗道不好,趁著“百姓”們正開始吟唱,連忙將眼睛睜開一條縫,見張海鹽果然被綁在自己旁邊,就壓低聲音小聲喊:“小張哥!”


    張海鹽微微側了側臉,仍舊沒有睜開眼,解雨臣知道,對方聽到了。


    隻是還沒等他再次開口,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頓時湧上心頭,竟驚得解雨臣一下沒忍住睜開了眼,果然就見一團滴著血的黑霧正在自己麵前翻湧鼓動。


    “臣服,或者……”


    “死……”


    張海鹽已經被迫睜開了眼,盡管兩人都竭盡全力讓自己不要去直視那團黑霧,然而身體已經徹底不受他們的控製,除了忍受先前胸口被貫穿的劇痛,他們還要承受正在快速衰退的視力以及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劇烈的頭痛。


    幾乎無法承受的痛苦和真實到心髒快要從胸口跳出來的瀕死感 讓解雨臣已經無暇顧及為什麽這裏的怪物總是不對他們趕盡殺絕的問題,活下來才是更緊迫的事情——


    和著嘴角的血腥味,他們算得上咬牙切齒地低下了頭。


    虛空中仿佛響起了一道似男似女、似老似少的笑聲,虛幻飄渺得就像冥婚女子頭上的紅紗,僅僅是掠過皮膚,就能剮下一大片血肉。


    已經老得、肥得觸目驚心的,像是層層堆疊的、褶皺的油脂一樣的祭司挪到兩人麵前,手中還端著一碗冒著黑煙的活肉,他低沉沙啞地獰笑著,解雨臣仿佛看到了先前貫穿自己胸口的那根敲碎了少女、小孩和老人骨頭再把它們胡亂拚接起來的白骨。


    “想要成為偉大食神的信徒,吃下它們……嗬嗬……吃下它們。”


    兩人死死盯著碗裏的活肉,它甚至還在蠕動、淌血——那是人肉,但又不是人肉,散發著一種讓人想把膽汁都吐出來的惡臭。


    可惜他們都沒有選擇。


    極致的低溫、愈發混沌的大腦、十分混亂的視線、連著兩次疲憊不堪的逃亡和已經處於死亡邊緣的身體……


    解雨臣看了一眼張海鹽,對方比他想象的更加幹脆,於是隻能眼一閉、心一橫,接過碗就仰頭——


    “啊……!!!”


    下油鍋的灼熱瘋痛、幾乎爆體而亡的裂紋、嘶啞如野獸的低吼、留著血淚的瞎眼、混沌衝動的頭腦、漫天飛絮的白雪、瘮人詭異的低笑——


    祭禮,


    成。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大興鎮多了兩個瘦骨嶙峋的乞丐,聽鎮上德高望重的老祭司講,這兩個人惹怒了食神,被食神懲罰作為“牲人”。


    大興鎮的“牲人”不是外麵的“人牲”,食神憐憫鎮上的百姓常年吃不飽飯,就會把犯了重罪的“牲人”拿來作為百姓們的糧食。


    “牲人”會在每日半夜子時,挨家挨戶敲響大門,然後從自己身上割下一條肉放進碗裏,供全鎮百姓享用。


    之後他們會繼續走進白雪地,在地上留下鮮美的紅色液體。


    因為“牲人”,很多快要餓死的百姓都活了下來,所有人都在唱頌食神的慈悲偉大。


    包括那兩個“牲人”。


    是的,當然包括他們。


    畢竟還有什麽是比被食神選中更加光榮的事情呢?


    吃人、以及被人吃——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今天大興鎮會舉辦一場婚禮,時間在半夜子時,這估計是“牲人”最後一次承接食神的榮耀了,因為前來吃席的人實在太多了。


    大家都在感歎出嫁女的好命。


    畢竟男方是石老爺的幺子,隻有5歲,這出嫁女是他的第一百二十任妻子。


    在大興鎮,半個月娶一次妻算是奢侈的,大多數男人隻能一年娶一次妻。畢竟隻有石老爺這樣的大戶人家才能日日吃肉,還好這幺子年紀小,一個月飯量不大,勉強兩個妻也夠了。


    然而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今天半夜居然——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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