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問一拋出,周夫人還真無言以對,隻能咬牙切齒地撂了句狠話:


    “希望你說到做到,否則,我有的是手段,讓你消失得無影無蹤。”


    話說到這個份上,談判也就塵埃落定了。


    達到目的的薛連城,瞬間將狡黠和強勢,收斂得無影無蹤,恢複了剛進來時的單純模樣,恭恭敬敬道,“知道了,夫人。”


    周夫人這時候才意識到,這看似人畜無害的丫頭,實則心思縝密膽大包天,隻怕早就算好了一切,將自己拿捏於股掌。


    奈何一點辦法也沒有,隻能被她牽著鼻子走。


    憋了一口氣的周夫人,不得不按照薛連城的要求,臉色陰陰地領她到了老夫人處。


    老夫人果然病得厲害,麵如金紙,臥床不起。


    看到薛連城,氣若遊絲地問,“這是哪家的姑娘,怎麽這樣眼生,是我老婆子病得不認人了嗎?”


    周夫人連忙安慰道,“母親哪裏的話!是薛家那位二小姐,母親確實沒見過呢。”


    老夫人眼睛頓時一亮,“是旻兒媳婦來了?快領過來讓我瞅瞅。”


    衝喜就是老夫人提出來的。


    活到這歲數已然知足,早就不在乎生死,衝喜隻是借口,主要是想在閉眼前看到愛孫成家。


    大孫蕭曄是個不服管教的,連親事都沒說,隻能指望二孫蕭旻了。


    周夫人便把薛連城推到老夫人床前。


    老夫人眯眼打量了一會,飽經病痛折磨的老臉上,逐漸露出滿意的笑容:


    “長得真好,水靈靈嫩蔥似的,就是太瘦了些。”


    老夫人竟十分滿意這出身卑微的未來孫媳,周夫人很是不快。


    要知道,當年她進門,老夫人可是時不時就給她立規矩,何曾這般慈愛過?


    暗罵老婆子老糊塗了,臉上還得違心地賠笑道:


    “連城在鄉下長大,會些赤腳醫術,有奇效也不一定,母親要不要試試?”


    老夫人和藹地笑了,“叫連城嗎,好名字啊。竟然還會醫術嗎?快給祖母瞧瞧吧。”


    老人家對病情其實已經不抱希望,隻是出於慈悲,給未來孫媳麵子,好讓家裏人也跟著尊重薛連城幾分。


    薛連城心思細膩,豈能不知老人家心意,頓時對老夫人生出油然的好感和敬意。


    柔聲道,“老夫人,我需要給您號個脈。”


    老夫人便把枯瘦的手腕從被中伸了出來。


    薛連城動作熟稔地搭上三指,同時閉上眼睛,細細地感受脈搏,一時間仿佛入定。


    看著她這副老成的模樣,老夫人覺得可愛。


    周夫人卻覺做作,毛都沒長齊的丫頭,也懂望聞問切?


    彌久,薛連城才鬆開手,又細心地將老夫人的手送迴被窩,才道:


    “勞老夫人張口,我看看舌苔。”


    老夫人其實已經累了,但還是硬撐著打趣道,“挺像迴事的,想不到旻兒要娶個女華佗。”


    周夫人則用眼神警告薛連城,“莫累著老祖宗。”


    薛連城不理會,專注地看了老夫人舌苔一會,才道,“大家且先不說話,我來說說老夫人病症,若我說得對,再給老夫人開藥,如何?”


    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原已絕望的老夫人,竟生出幾分希望。


    周夫人則嗤之以鼻,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束手無策,她能看出個什麽所以然?


    “老夫人約莫是從兩個月前,也就是初秋開始發病,病也不嚴重,隻是每到子時便起低熱,太陽一升還會退熱,沒有其他任何症狀,起初隻當頭疼腦熱治了一番,湯藥吃了不少,卻絲毫不見好轉,如此這般反複起熱退熱,便將精氣神慢慢抽盡了。”


    薛連城一番話說完,滿屋子人都驚了。


    分毫不差!


    要不是國公府門風嚴謹,絕不允許下人在外透露主家信息,周夫人都要以為,是老夫人房中人提前告訴過她。


    老夫人的眼睛都亮了,登時燃起熊熊的求生希望。


    這般富貴的生活,但凡有一丁點希望,誰願意死啊!


    “我老婆子莫不是有救了?”


    周夫人到底還是不肯相信薛連城真有這等鬼才,肯定是巧合!


    便問,“症狀你確實說對了,病因是什麽呢?”


    薛連城從容不迫,“我要是沒猜錯,今春老夫人應該受涼病過一場,用藥後好了就沒再管。”


    周夫人這下是徹底怔住。


    開春時,她帶老夫人去皇覺寺祈福住了半個月,老夫人確實偶感風寒病了一場。


    因為在山上,老夫人也覺得病不嚴重,就沒請太醫遠道診治,隻讓寺裏會醫術的師父抓了點草藥吃了。


    沒兩天病就好了,所有人都沒當迴事,未免丈夫責怪自己照顧婆婆不周,周夫人迴來甚至都沒與鎮國公說,也叮囑隨行的下人不許亂說。


    老夫人也不是多話的,府裏知道這事兒的人,就沒幾個。


    薛連城竟然單憑脈象和舌苔就斷出這個,周夫人沒法再麻痹自己是巧合了。


    難道自己看走眼了,這丫頭,真有點鬼才?


    老夫人則是激動得連連拍床幫子,“是,是!你怎麽知道的?”


    薛連城道,“您的病根,就是那時埋下的,當時看似治好了,但病氣卻並未完全祛除,鬱結在五髒成了隱疾,夏日無妨,秋季一降溫,就勾出來了。”


    老夫人滿眼渴求地看著薛連城,“有得治嗎?”


    薛連城握住老夫人幹枯的手,輕輕拍了拍她手背,以示安慰,“這不是什麽大毛病,隻要三副藥就能好。”


    “用甘草、防風、麻黃各三錢,小火煎熬兩個時辰後,加半錢生石灰再燉半個時辰,分成三頓,早中晚各服用一次,連服三日,便能藥到病除。”


    聽了薛連城開的藥方,周夫人總算找到攻擊她的話頭:


    “剛想誇你這丫頭有點鬼才,能把老夫人的病症猜出來,沒想到你轉頭就用上這等虎狼之藥!生石灰竟也能入藥?老夫人身子本就羸弱,我看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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