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一台東風紅牌拖拉機“突突突”地發出陣陣轟鳴,宛如一頭勤懇的老牛,拉著一車裝滿貨物的木筐和麻袋,緩緩朝著蓮花村的方向前行。


    車上的貨物被麻繩緊緊固定著,隨著車身的顛簸而微微晃動。


    駕駛拖拉機的是一位皮膚黝黑、滿臉滄桑的中年大叔,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而他那嫻熟的駕駛技術,卻彰顯著多年與拖拉機相伴的深厚經驗。


    在貨物堆上,兩個青年正隨意地盤坐著,他們雙手緊緊扯著麻繩,以此來穩定自己的身形,同時還在拖拉機的轟鳴聲中大聲地交談著,試圖蓋過那嘈雜的聲響。


    “大哥!還有兩裏多路就到啦!咱們可有好些年沒迴來了吧!”陳誌強的臉上洋溢著激動的神情,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遠處逐漸清晰的村落輪廓,眼中滿是感慨與期待。


    “是啊!不知道村裏如今變成啥樣了。”陳勇軍也望向遠方,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懷戀。


    嘉禾村,那是他們的根,是故鄉的原點,然而他們兄弟三人的童年時光,大多卻是在這蓮花村度過的。


    那時,父母都隻是普通工人,機電廠和紡織廠也不過是小小的國營廠子,規模不大,效益平平,根本談不上有什麽集體職工宿舍,更別提分配住房了。


    再加上二叔、三叔各自因為妻子和生計的緣故,選擇在蓮花村和縣裏安家落戶。


    於是,父母也便在這離機電廠不遠,且恰好是二嬸所在的蓮花村安置了下來,還把爺爺奶奶從老家接了過來,輪流在三個兒子家居住,讓老人能夠得到悉心的照料。


    有一年春節,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兄弟三人好奇地問父親,為何他們從小在蓮花村長大,老家卻在嘉禾縣。


    父親陳立農深吸一口煙,緩緩說道,那時候家裏條件艱苦,兄弟三人一同出來闖蕩。


    機緣巧合之下,他進了機電二廠,而二弟陳曉旭和三弟陳安平則分別在蓮花村和縣裏,跟著師傅學習木匠手藝和修理自行車的本領。


    兄弟倆都很爭氣,將師傅的手藝學了個精通,還娶了師傅的女兒,就這樣在當地紮下了根。


    就在兄弟二人沉浸在迴憶之中時,前方的中年大叔王國強突然大聲喊道:“勇軍、誌強!你們看,那是不是你們三弟陳峰來接你們了?”


    兄弟倆趕忙順著王國強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村口處站著兩道身影,正焦急地朝著這邊張望,期盼著他們的到來。


    “大哥!是小峰和小偉!”陳誌強一眼就認出了兩人,興奮地站起身來,朝著陳峰和陳偉的方向用力招手。


    “我也看到了!誌強,你快坐下來,抓好了!”陳勇軍同樣滿心歡喜,但仍不忘拉著弟弟坐下,畢竟貨物堆得頗高,加上道路崎嶇不平,拖拉機的減震效果又不佳,一路上顛簸得厲害,稍有不慎就可能摔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峰哥!是軍哥、強哥他們!還在朝我們揮手呢!”陳偉也激動地揮舞著手臂,迴應著車上的兩位堂哥。


    “嗬嗬,我看到了!咱們在這兒等等。”陳峰微笑著點了點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欣喜。


    不一會兒,拖拉機緩緩靠近,陳峰和陳偉對視一眼,然後熟練地抓住麻繩,手腳並用,迅速地往上攀爬。


    這對他們來說,早已是輕車熟路,小時候沒少這樣跟著哥哥們爬拖拉機玩耍。


    “小峰!小偉!來,把手給我!”陳勇軍和陳誌強同時伸出手,一手緊緊抓著麻繩,一手穩穩地將弟弟們拉了上來。


    就像過去無數次帶著堂兄弟們爬拖拉機那樣,關懷備至,盡顯兄長的擔當。


    “嘿嘿!”陳峰和陳偉借力順勢坐上了裝滿田螺的麻袋上,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大哥、二哥、軍哥、強哥!”幾兄弟相互擁抱,笑聲在空氣中迴蕩,滿是久別重逢的喜悅。


    一路上,兄弟幾人一邊愉快地聊天,一邊給王叔指引著方向。


    時光在歡聲笑語中悄然流逝,十分鍾後,時間已經來到七點半,拖拉機穩穩地停在了燈泡廠倉庫前。


    陳峰幾人剛跳下拖拉機,早已等候在此的男工組眾人便迅速圍了上來,手腳麻利地解開麻繩,開始卸貨。


    “唉!這個不用你們幫忙!我帶你們去辦公室休息會兒,”陳峰眼疾手快,連忙叫住正準備幫忙卸貨的大哥幾人。


    順便讓陳偉帶著王叔去食堂吃東西,畢竟有些事沒必要告訴所有人!


    “你們是勇軍和誌強吧!好些年沒見了!這裏有我們!你們和老板去辦公室吧!”


    “對啊!不是老板喊!我都差點沒認出你們來!”


    “勇軍、誌強!這裏不用你們……”興國叔眾人也認出了倆兄弟,紛紛邊熱情地打著招唿邊卸著貨。


    陳峰看著兩個哥哥與眾人打過招唿後,讓便拉著他們來到辦公室,


    “大哥!二哥!都坐,先喝點水,一會兒吃點饅頭墊墊肚子。”陳峰端來茶水熱情地招唿著。


    “小峰!這凳子真軟和!”陳誌強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愜意地感歎著,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後,便像個好奇寶寶似的,新奇地打量著辦公室的四周。


    “小峰!你怎麽喊那麽多人來卸貨!就算有錢了也不能這麽亂花啊!我們自己卸一下不就得了!”


    “還有興國叔他們怎麽都喊你老板?還有這不是以前的燈泡廠嘛?還有……”陳勇軍皺著眉頭看著陳峰。


    從陳峰前幾天迴家讓他們收巨量的貨物、剛剛又指引拖拉機往燈泡廠、興國叔他們稱唿陳峰為老板,到……這一連串的事情讓他的心裏充滿了問號。


    “對啊!小峰,你要那麽多田螺、田雞到底是幹嘛?前幾天你說等我們送貨過來看一下就明白了,現在總可以告訴我們了吧!”陳誌強也放下手中的茶杯,認真地看著陳峰,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嗬嗬,大哥、二哥、告訴你們之前,先抽根煙壓壓驚!”陳峰笑著遞過幾根煙,自己也點燃了一根,深吸一口後,緩緩說道:


    “其實吧,最開始我確實隻是擺地攤賺點小錢,後來……”陳峰將自己從擺地攤到給同福供貨,再到供銷社,直至市高檔酒店的經曆,一五一十地講述了出來。


    “所以我現在已經不擺地攤了,主要就是給這三家供貨。今天你們送貨過來,明天我就要開始給市供銷社供貨了……”


    陳峰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自豪,這些日子的辛苦打拚,終於有了些許成果,如今他也可以在哥哥們麵前挺起胸膛,分享自己的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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