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下腰,順手替純妃的墳拔去幾根雜草。


    “我不會在這動手。”


    “上車吧,去我府上。”


    “既然給你下了帖子,總該請你到我府上飲一杯酒。”


    ……


    崔澤坐迴馬車,緩緩離開亂葬崗。


    他打定主意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心神定了下去,反而有閑心四處看看。


    半道上,馬車穿過一條熱鬧的坊間街道。


    坊門前聯排擺了十來個小攤,賣著女子用的胭脂香粉,耳環發釵一類的物件。


    崔澤瞧到一個攤上有類似魏榆買給他的兔子香囊。


    他記得林念瑤向他說過什麽“香囊,她不要了”之類的話。


    他雖聽不懂,但為了應付起了變化的林念瑤,不妨買一個用作搪塞。


    崔澤說通方子明,下了車去。


    他走到攤子前,直接問攤主:“哪個兔子香囊最便宜?”


    攤主遞給他一個玉白色的,和魏榆買給他的那個有八成像。


    “九文錢。”


    “九文錢?”


    這麽便宜?


    崔澤磨了磨後槽牙。


    他在心裏笑著罵魏榆這個小兔崽子,九文錢買了他這麽久的感動。


    崔澤買下香囊,坐迴車上,跟著馬車到了***府中。


    公主府內早備齊各式佳肴。


    ***在主位上坐穩後,勸了崔澤一杯酒。


    “喝杯酒,再多吃兩口菜。”


    “下次再吃飯,就是下輩子了。”


    崔澤夾了一片炙羊肉,咀嚼咽下後,迴擊道:


    “殿下放心,我的下頓飯,肯定在今天晚上。”


    ***靜靜看著他,全當崔澤已經是個死人。


    “本宮聽方子明說,你與夫人感情很深。”


    “我便想著,你一人坐在這怪可憐的。”


    “到底去你府上,請了她來。”


    崔澤聞言抬眸,正好撞見林念瑤花容憔悴地從***身後的屏風走出來。


    看她的打扮,明顯是***差人專門為她梳洗過的。


    林念瑤身上淺靛藍的大袖衫子搭的彤色的八麵破裙。


    頭上花鈿金葉簪,項上玉瓔珞。


    破像寺廟裏描畫的供養人圖上的貴女。


    隻不過林念瑤的臉上,可看不出什麽慈悲為懷。


    似乎是身上的首飾太沉,林念瑤走得很慢。


    走向崔澤時,她一路垂眸。


    林念瑤避而不看,崔澤望不到她的眼瞳。


    崔澤忽然生出一種預感。


    方子明的話也在同他的耳畔再度迴響。


    “***定的是攻心的計策,讓你最愛的人,捅你一刀。”


    轉眼林念瑤已走到崔澤麵前。


    她手一抬,寬袖中閃過一道銀光,直奔崔澤的心口而去。


    崔澤明白林念瑤這次下的是死手。


    他在心裏略略做了一迴攻防,瞬間想通是挨林念瑤這刀於他更有利。


    於是崔澤沒有躲。


    他隻是微側了些身子,讓要害避開了刀鋒。


    匕首深深紮進他的肉裏,撞上他的肋骨,再不能往前。


    林念瑤終於抬眸看崔澤。


    她眼裏全是淚。


    但她下手狠,竟拔出刀來,準備再刺崔澤一刀。


    林念瑤好像準備一直刺到崔澤倒下,血流幹才肯罷手。


    ***坐在主位上,抿了一口酒。


    “崔澤,心碎嗎?”


    “本宮沒想到你夫人能下這麽狠的手。”


    “她昨日明明怕成那個樣子。”


    “今日本宮讓她選是自盡還是殺你,她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殺你。”


    崔澤一雙眸緊緊鎖住林念瑤。


    他總算明白她一夜莫名其妙的變化。


    “其實今日之前,她是下不了手的。”


    “是昨夜將她逼瘋了。”


    林念瑤遙想起昨夜。


    奶奶要她勒死林澤時,她做不到。


    現如今她卻拿著匕首刺林澤。


    林念瑤忙對自己說:對,她是被逼瘋的,不是她的錯!


    她一邊撲進崔澤的懷裏大哭,一邊再度抬手,準備再狠刺崔澤一刀。


    “我沒有辦法啊。”


    “我要活,我隻能殺了你。”


    嘶喊聲未斷,撲進崔澤懷裏的林念瑤忽然壓到個有些韌的小布袋。


    她遲疑了片刻,舉著匕首沒有落下。


    崔澤從懷中取出懷中的小布袋來。


    是兔子香囊,玉白色的香囊上長著雙俏皮可愛的兔耳朵,染遍了血。


    “本來要送你的。”


    那個瞬間,林念瑤的淚凝成刺向她自己的刀。


    她的心裏太亂,亂得她臉上根本擺不出對應的表情和顏色。


    她像是一塊木頭,枯萎了所有記錄悲歡喜樂的年輪。


    一時間悔恨、心痛、洶湧的愛、逃不開的絕望,像沙暴一般鋪天蓋地地襲向她。


    把她整個吞沒。


    “你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拿出來?”


    “你為什麽不還手?”


    “你為什麽光明磊落,害得我像一個見利忘義的小人?”


    林念瑤心髒直發疼。


    那些疼痛相互纏繞,撞擊,長出棱角相互刺傷。


    這是她以往從沒遭受過的。


    她在疼痛中漸漸迴過味來,那些,全都是悔恨。


    但她還能怎麽辦?


    林澤已經要活不成了,她和林澤兩個人總要活一個吧。


    “夫君,我對不住你。”


    林念瑤一刀刺下……


    “住手!”


    一道稚氣未脫的女聲傳來,響徹布置了宴飲的花房。


    ***一見來人,臉色整個全變。


    “麥麥……你來了?”


    崔澤趁機奪下被聲音嚇住的林念瑤手裏的匕首,扔在一旁。


    他忍痛壓住左胸上的傷口,防止血再外流。


    林念瑤被奪了刀,哭著隻想往他懷裏撲。


    崔澤將帶血的兔子香囊放進林念瑤握過匕首的那隻手裏,穩住了她的情緒。


    崔澤又對林念瑤說了一次,“不哭。”


    他將這次的“不哭”說得客套生疏,但好歹還是止住了林念瑤的淚。


    崔澤半仰起頭,望向主位上的***。


    “攻心之舉,不是隻有殿下一個人會。”


    “殿下願意當著郡主的麵,殺我們二人嗎?”


    ***陷入沉默之中。


    她望著自己的女兒薛麥小小的身子。


    認真地在盤算,要不要當著女兒的麵,做一迴十足的惡人。


    讓女兒恨她一輩子,總比讓她捧著女兒的遺物懷念女兒一輩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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