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的長刀落下的那一刹那,崔澤連退數步。


    他直退到林念瑤身邊。


    趁著林念瑤還未及反應。


    崔澤抓著她的手,將禦賜的大字向王秀的長刀一揚。


    在王秀滿臉橫肉被嚇得一抖。


    他那雙眼也瞪作了銅鈴。


    在王秀驚乍的神情中,崔澤讓光啟帝禦筆親題的積善人家卷進王秀來不及收的刀鋒。


    刺啦一聲,禦用的灑金宣紙被割成兩半,飄落在地。


    禦賜墨寶被一破為二,王秀驚魂未定,連忙收刀。


    崔澤趁機先聲奪人道:


    “王將軍,請聽我一言。”


    崔澤站到王秀麵前,直麵著他。


    “請王將軍即刻帶兵前往信陽坊。”


    “信陽坊中有為我作證,能照出青州邪祟的東西。”


    王秀沉著臉收了刀。


    他再三打量崔澤。


    每看崔澤一眼,他的臉色就比前一次壞。


    “邪祟?”


    “我看你就是青州的邪祟!”


    王秀扼住崔澤的右腕。


    他如金剛力士般,怒目圓睜。


    “青州這麽多年,哪遇見過你這等狗膽豬肺的混賬玩意?!”


    “竟想把滿城的百姓全部餓死。”


    “你給我滾迴官署去,等候朝廷發落。”


    “否則,我刀下絕不再留情。”


    崔澤就著王秀扼他的腕子。


    他一抬手,將王秀的手一並抬起來。


    “王將軍,信陽坊就在三條街外,你為何不去?”


    “大不了你去了,若我所言不實,我當場讓你把我的頭砍了。”


    王秀鬆開崔澤的右腕,猛地擒住他的衣襟。


    “你的頭很金貴嗎?”


    “就憑你背叛了整座青州城,它就該從你的脖子上滾下來。”


    “我敬你身上青州主帥的名頭,暫不殺你。”


    他將崔澤往他嚴陣以待的部下中一推。


    “我帶隊押你迴青州官署,你別再不識抬舉!”


    崔澤被推得滾落進陣仗森嚴的兵堆裏。


    滿身重甲的兵拽住他,對他也是怒目而視。


    崔澤仍不放棄。


    他掙紮起身,全力大喊:


    “王將軍!”


    崔澤兩眼赤紅,“我求你。”


    “求你為青州再信我一迴!”


    麵對他這番掏心挖肺的話,王秀不置一言,應都不應。


    林念瑤在一旁望過兩個人,不由地發了笑。


    混在冷冽的夜風裏,她清脆如鈴的笑聲聽起來既輕佻又嘲諷。


    “林澤,誰會信你?”


    “世間人終於知道了,信你隻會被你害了。”


    “我信你時,你讓我付出了多少代價!”


    林念瑤慢慢彎下腰。


    她一手攏著披在身上禦寒的寬袍,另一手拾起地上的宣紙。


    她拾起光啟帝的墨寶後,在鬢發飄揚間,眼瞳幽深地盯著崔澤。


    “王將軍,事情不能就這麽算了。”


    她將被割破的墨寶一展。


    王秀的刀正劈在“積善人家”中的善字上。


    “這是陛下禦賜的聖物。”


    “該問他的罪!”


    王秀挎著刀,斜眼掃過兩眼通紅的崔澤。


    “是該問罪。”


    “既然要問罪,不如明日當著滿城百姓的麵,好好審他一番。”


    “他既叛我青州城,青州城不該放過他。”


    林念瑤死死盯著崔澤。


    她眼中滾過幽深的妒火,似要把崔澤燒穿。


    “好啊!”


    “不僅要當眾審他,連他那個姘頭也不能放過。”


    王秀拿餘波瞥她一眼,餘波裏染著無話可說。


    “也罷。”


    “你是朝廷特使,隨你。”


    林念瑤得了王秀的讚同,眼裏的妒火瞬間燒得大旺,濺出火星。


    她將手裏的宣紙交給傅家下人。


    林念瑤眼睛眨也不眨地,昂首走到崔澤麵前。


    “你聽見了?”


    她伸出手,用指腹輕柔地劃過崔澤的側臉。


    “明日我就要在你最在乎的青州,定你的罪。”


    林念瑤的手向崔澤的耳邊走。


    她用纖長的指甲勾下崔澤的一縷鬢發。


    “到時候,我依罪名當眾斷了你的發。”


    “讓你顏麵掃地,一輩子再也沒臉踏上青州!”


    林念瑤說罷。


    她手一轉,就要用纖長的指甲在崔澤臉上刮下一道肉來。


    崔澤早看透了她。


    他一把扼住她的手,將她的骨節捏到發響。


    林念瑤耐不住,痛唿一聲。


    崔澤沒有收力,依舊那麽捏著。


    “林念瑤,你的嫉妒心何必用在我身上?”


    “用在傅玉同身上,嫉妒嫉妒他日後將娶過門的妻子。”


    “不更恰當嗎?”


    林念瑤被疼得柳眉擰死。


    她想盡辦法去拆崔澤扼住她的手。


    崔澤的手卻紋絲不動。


    “還是說,你隻會把嫉妒,憤恨,怨懟種種糟粕往我這倒。”


    “把你癡心無悔的絕好一麵留給傅玉同?”


    林念瑤死活拆不掉崔澤箍著她的手。


    她又氣又疼抬腿就踹崔澤。


    崔澤抓著她的手,將她的胳膊一擰。


    林念瑤被迫轉身,手被絞在背後,踢出的腿也落空。


    她氣得發瘋,張口大罵:“你少羞辱我!”


    “我和玉同清清白白,才不像你,姘頭的香囊明晃晃地掛在腰間。”


    “你沒資格說我和玉同的不是!”


    崔澤絞緊林念瑤的手,將她的耳畔壓到自己唇邊。


    “氣急敗壞了?”


    “林念瑤,你做人別太可笑。”


    “你憑你子虛烏有的猜測便要將我架上問罪台。”


    “你卻大言不慚地說你和傅玉同清清白白?”


    “你們清清白白,我為何會在青州?”


    “我如何是青州主帥!”


    崔澤手上卸力,將林念瑤往外一推。


    林念瑤被他推得一路踉蹌地滾出去。


    崔澤沉著眸看著。


    等林念瑤迴過身,又要找他發作時,他道:


    “你寬以待傅,苛以待我。”


    “論身份他與你無關,我卻是你至親的丈夫。”


    “你至親至疏一概顛倒,悖反天道。”


    “你再虛偽做作,拒不承認,真不怕哪日上天看不下去,一個天雷劈了你?”


    林念瑤像被戳中痛腳,臉色刷地變白。


    她張著嘴,本想罵崔澤什麽。


    可寒風掠過,她到底什麽都沒敢罵出來。


    她攏緊衣服,走迴傅家那邊。


    迴到傅家下人之中後,她趕在離去之前,嗆了崔澤一句。


    “等明天定罪,你就知道錯了。”


    林念瑤帶著傅家下人灰溜溜地走了。


    在她走後,王秀一擺手,讓部下將崔澤押住。


    他親自帶隊,押崔澤迴青州官署。


    帶隊離開時,王秀望著信陽坊的方向,眼中閃過一道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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