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水芳知道陳永定一個人跑火葬場後氣得不行,不敢跟陳阿公叫嚷,就悶著一聲不吭。


    陳永定迴來的時候天都黑了。


    周水芳見了人便焦急詢問,“花了多少錢?”


    原本應該是大家一起湊錢的,結果就陳永定一個人管,他們家得當冤大頭,憑什麽?


    周水芳越想越不滿。


    陳永定皺眉,“先給我弄點吃的,快餓死了。”


    陳阿公已經張羅上了。


    陳永定趁機灌了一大碗水,冒煙的嗓子終於緩過勁兒來,一屁股坐到甲板上,“有人在火葬場交了錢,我過去就讓我蓋手印而已,還帶我去認了屍體,問我要不要選個日子再燒,屍體多放一天就得多交錢,我也不知道誰給交的這個錢,更不知道人家交了多少,擔心後麵錢不夠,就讓火葬場那邊直接處理了,事情算是徹底了了。”


    周水芳大喜,“你沒花錢?”


    陳永定點點頭,“來迴坐車花了兩塊錢,沒舍得買吃的喝的。”


    兩塊錢和十幾塊比起來算什麽!周水芳又高興了,扭頭去後艙睡覺。


    沒了周水芳,陳阿公幽幽說道:“明天你把情況跟大家說一下,也好讓大家心裏有個底。”


    陳文軍還是過了兩天在南溪打漁的時候碰到陳永定的漁船才知道這件事。


    陳永定簡單把事情說了下,也沒想聽陳文軍是怎麽想的,轉而問道:“你那房子蓋好了嗎?”


    這段時間不少疍民看見陳文軍鋼筋紅磚水泥,不少人都猜測陳文軍是要蓋大房子或者小洋樓。


    還有人去了南嶼打探,結果隻看見被圍起來的豁口和高高的院牆,裏麵啥情況沒人知道。


    因為摸不透,事情越傳越邪乎,陳永定都止不住好奇。


    陳文軍笑道:“還沒完全蓋好,打算蓋兩層,第一層的水泥板剛弄完,正在攢錢,打算把二樓也給弄起來,現在這樣也能住人,就是有些埋汰,還有窗戶大門也沒安上,我跟阿琴打算再攢點,爭取在下霜之前把門窗這些都弄好。


    叔得了空可以去我家坐坐,就是現在住在棚子裏,有些簡陋。”


    陳永定聽著都頭大,搖頭拒絕了,“我跟你阿公明天還要跟船出去,今天得先幹活,不得空。”


    兩人說完就各自錯開,陳文軍繼續忙活。


    鄭阿強的事情沒有對陳文軍和林琴的生活造成任何影響,一開始還有一些疍民在背後嚼舌根。


    隨著一些討債的過來找鄭阿強,把他的漁船搬空,再也沒人會議論陳文軍,反而特別能理解他。


    跟鄭阿強這種賭鬼扯上關係不死也得被扒層皮,離得遠遠的才是最正確的。


    八月底。


    火熱的烈陽炙烤著大地。


    林琴和陳文軍的新房子已經蓋了兩樓,門窗全都安上了,就是錢不夠,幸好張永泉好說話,答應幫他們先做了,後續再慢慢還錢。


    現在這房子已經能住人了,就是家徒四壁,沒有裝修,灰塵比較大。


    即便如此林義也很滿意了。


    他心心念念著就是女兒和外孫女能有個房子,如今有了這氣派的兩層樓,迴村他都能挺著腰杆了。


    相較於林義的歡喜,陳文軍和林琴卻愁得緊。


    眼看著就要開學了,兩個孩子念書的事情還沒辦妥。


    這段時間陳文軍連續跑了教育局好幾趟,一開始教育局讓他們去找最近的村小校長問問,陳文軍去了,結果連校長的麵都沒見到,碰了一鼻子灰。


    迴頭再去教育局,之前找的那個人不知道去哪裏,換了個新人,又得重新把情況說一遍,人家說會向領導反應,讓他迴去等消息。


    過了三天,他去問,人家說領導出差去了,要過一個星期。


    一星期過去,對接他的工作人員又換了,這次他急了,對方就開始跟他打太極,還說這事隻能找村小校長,教育局隻能幫忙打個電話知會一聲。


    推來推去,推到後麵他已經不知道找誰了。


    現在他在猶豫著要不要去找鄭國興幫忙。


    要是開了這個口,以後人情就不好還了。


    他正走神的時候,林琴一杆子拉了一條大魚上來,沉吟道:“要不我們帶幾條魚一起去學校走一趟,這次臉皮厚一點,就杵在那裏不走了,我就不信學校的老師還能把我們趕走。”


    陳文軍沒有更好的辦法,便答應了。


    為了彰顯誠意,兩人還用推車裝了兩大桶東西,一桶是大魚,一桶是石螺。


    推車穿過公路下了坡就到安山社地界,他們要找的就是安山社小學校長。


    村裏的路不好走,得兩人一起推推車才能平穩前進。


    到了三岔口,望著茫茫的稻田和甘蔗地,陳文軍停頓了一下,“走甘蔗地的話十分鍾就到了,就是推車不好過,走大路要二十分鍾左右。”


    林琴正想說走大路算了,餘光就發現甘蔗地裏躺了一個人,嚇得尖叫一聲,“啊!”


    她的喊聲引來了地裏幹活的一些村民。


    幾個人趕緊衝進甘蔗地把人抬出來。


    “這誰家的?怎麽被打成這樣?還有氣嗎?”


    “不知道啊?好像沒見過?”


    “血唿啦的看得清嗎?”


    “看不清也沒關係,咱村誰戴這麽好的手表!”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那隻手表,順便打量起地上那人的打扮。


    陳文軍本來不想管閑事,結果越看越不對勁,“壞了!這人是高磊!”


    他見過高磊幾次,那個手表應該不會錯。


    村民一聽是陳文軍認識的,再加上不是他們村的,就沒有想管的意思。


    林琴手足無措,“怎麽辦?救嗎?”


    陳文軍也是猶豫不決,理智告訴他高磊是混混,被打成這樣肯定得罪了厲害的人,這種事情不能管,可良心又不允許他見死不救。


    想了想,他咬牙跺腳道:“把水桶弄下來,我用推車送他去醫院,再幫忙報個警,剩下的我也管不了了。”


    讓他出錢救人不可能,但出點力氣還是可以的,也不會良心不安。


    林琴立馬把水桶弄下來,再幫著陳文軍把高磊抬到推車上,夫妻倆合理把推車弄到馬路上。


    林琴目送陳文軍離開才再次折返。


    尋思著這兩大桶東西她也弄不走,學校是去不成了,幹脆在路邊陰涼地方擺攤便宜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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