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時的愛莉希雅,將自己嫁給了人類。所以,她精心準備了一場盛大的宴會,以此告別過去。”


    “但,今時不同往日。”


    穿著普普通通的衣服,沒有化妝打扮,愛莉希雅等候在了咖啡館的包間。


    端坐著。


    靜靜等待著。


    趁著這個機會,我們再講一個故事吧?


    ——————


    ——————


    與之前“神賜予少女一個複活眾生的機會”的故事不同。這個故事裏的“神”,卻對少女的故事無動於衷。


    少女許下了宏願之後,長風的軺車載著她吱呀前行,雛雀銜著花冠落在她的頭頂;四海的園圃為她的笑容盛放勃勃生機,百花歡唿著愛頌表達歡迎。


    美麗的少女迴到了天使的國度。天使們笑著問她:elysia,你的心願,神聽到了;你的祝福,神收到了。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少女就問啊:神明大人說什麽了嗎?


    天使們咧嘴而笑,齊齊搖頭,高聲頌道:


    你的心願,神不在乎!你的祝福,神不在乎!!


    少女泫然而泣:如果真的是這樣,神的存在又有什麽意義?


    然而迴答她的,是惡魔們更高聲的迴複:


    你的疑問,神不在乎!!!


    一念之間,天堂地獄,頃刻倒轉。


    少女的眸中燃燒著熊熊烈火,絕望與憤怒燃盡了她的理智。她摒棄了自己對神的尊敬,摒棄了理性的思考,悍然以微末之力褻瀆神明,出乎意料地竊取了神的力量。


    盡管驚訝於自己做到的事情,但少女仍是果斷用這份力量與自己的記憶重現了自己的世界,並將這個世界投入地獄、蟄伏躲藏。期冀著終有一日能夠複活眾生。


    做到了這些的少女,就仿佛開天辟地的創世神一樣。她的記憶與身軀構成了這個世界的人與物,她的靈魂為所有人點亮靈光。而她,自然與神話中的創世神一樣,徹底泯滅消亡。


    可是,在這個夢一般的世界裏,所有劇情都與曾經一樣。那麽,扮演著少女身份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她不是elysia,而是el’yanis(等義於eri’arnyes,複仇女神+elysia)。


    她有著愛莉希雅的記憶、身份、容貌、祝福,是真真切切的愛莉希雅生命的延續,卻絕非那個真正的無瑕之人。


    是她,也不是她。


    ——————


    “或許會很奇怪吧?但我要做的,的的確確是守護這個世界。”


    “驅逐夢外之人,篡奪神的力量……即便雙手不再潔淨,沾滿了塵汙眼淚。”


    ——————


    來到咖啡館包間前,愛莉希雅就在這裏麵了,雲輔雨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


    那是愛莉希雅誒!


    希兒能察覺到他這微妙的感覺,好笑地說道:“不要這麽緊張啦,說到底,愛莉希雅也是一位普通的女孩,就和希兒一樣,為什麽你偏偏對她這麽特殊呢?”


    雲輔雨迴答:“可能因為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吧。我記憶中的她的故事格外感人,所以我一直想見一見她——就有點類似於見偶像,你懂的吧?”


    希兒無奈一笑:“確實不太懂,不過我會盡量理解的。”


    雲:“這裏我就不得不說一句了,希兒也是我的偶像!希兒世界第一可愛!”


    愛莉希雅的聲音突然從包間裏傳出:“喂,不要到處亂撒狗糧啊!你們不感覺羞恥嗎?!”


    希兒也確實有一點點尷尬,她連忙拉著雲輔雨的衣袖,拽著他進入包間。


    雲輔雨猶自不覺:“偶像是夢,希兒才是真!你要對我放心,我雖然對愛莉希雅心心念念,但我唯一喜歡的是希兒!”


    被希兒拉進包間的時候,他還在得意洋洋,覺得自己的迴答天衣無縫。


    但是,在包間裏,他隻看到希兒對著空氣打招唿,並且迴過頭好奇地看著他,似乎在問:你怎麽不說話了呢?


    ~


    “嗨?~希兒,好久不見,感覺如何?”


    愛莉希雅端坐著,儀態完美地向希兒打招唿。莫名其妙的,希兒竟然有種冷風吹過的感覺。


    她晃了晃腦袋,也笑著打招唿:“算不上好久不見了哦。仔細算算,上次見到你,也不過是十幾天前的事情而已。”


    希兒拉了拉雲輔雨的衣袖:“來吧!我家阿雲可是心心念念了好久,想見你一麵呢!”


    她用逗小孩的語氣說道:“阿雲,該打招唿啦~”


    愛莉希雅端坐著,笑吟吟地看著他們。


    雲輔雨如墜冰窖。


    他僵硬地轉過頭,緊緊地與希兒的眼睛對視,說道:“希兒,我根本沒看到愛莉希雅。”


    “……誒?”


    希兒短促地驚唿一聲,並不懷疑雲輔雨在開玩笑,立刻看向愛莉希雅:“這是怎麽迴事?”


    可在雲輔雨眼裏,卻是希兒朝著空氣說話,仿佛那裏真的有人一樣,詭異至極。


    「愛莉希雅微笑道:“親愛的希兒,身為未來時代的人,你不會真的以為,這世上有時間穿越這迴事吧?”」


    希兒似乎得到了什麽迴答,不禁後退一步,也露出訝然的表情:“這麽說……愛莉希雅,難道你已經?……”


    「嗯哼?~或許你應該換一個疑問:我,真的是愛莉希雅嗎?」


    在希兒的視角裏,那位向來笑語盈盈的粉發少女,燦爛的笑容忽然變得極度微妙。那雙藍色的漂亮眼睛,忽而化作菱形的瞳孔,冷冷地注視著他們,淡漠而邪異。


    希兒不禁後退一步,撞到了雲輔雨懷裏。


    危險……危險!!


    仿佛渾身所有的感官都在顫抖,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告訴身體的主人:危險!危險!死期將至!!


    希兒的牙關都無法閉合,顫抖了幾次,不敢置信地問道:“愛莉希雅,你究竟怎麽了?你想要做什麽?!”


    「“我?……我,隻不過是想請你們安眠一場而已。”


    愛莉希雅起身,衣物忽而幻化作裙擺飄揚的美麗衣裙。她緩緩走到顫抖不已的希兒麵前,纖細修長的手指輕撫她稚嫩的臉頰。


    笑得很奇怪:“希兒,不要怪我。這是你打破了我的美夢的懲罰。”


    愛莉希雅莫名地喃喃著:“他們是我的一切,我不允許任何人破壞我的樂園,即便是你、你們……”」


    “希兒?希兒?”


    雲輔雨按住希兒的肩膀,她似乎是因為恐懼而顫抖不已。


    希兒突然轉身,雙臂用力將他推出門外,尖聲驚叫:“快離開!!!”


    再次轉身,她毅然久違地動用了全力!律者的裝甲憑空附在身上,凋亡的血紅色力量勃然爆發,無窮無盡的紅色荊棘將視線淹沒,淺紅色的眸帶著眷戀收迴視線,兇戾地看向虛無之間!


    雲輔雨尚未搞清楚發生了什麽的時候,那一切死之律者的異象卻在下一瞬全部被泯滅,消散於無形。


    視線再次清晰,希兒已經有氣無力地癱倒在地,仿佛下一刻就會殞命。


    “……”


    「愛莉希雅穩步走到希兒麵前,蹲下來捏了捏她的臉。但這次已非表達親昵的動作,而是勝者對敗者的羞辱。


    她歎道:“不自量力。”


    “希兒,如果這就是你們的時代——哦,應該說現文明。如果這就是現文明的力量與決意,那麽,我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哦。”


    希兒微微側臉,似乎想要說什麽,但她的目光注視過來的時候,仿佛一把鐮刀忽然刺向愛莉希雅,意識的力量與身體裏最後的一絲力量,依舊妄圖垂死掙紮!


    呲。


    精神的鐮刀劃破血肉,而後迅速消散於風中。


    愛莉希雅輕撫自己臉上的傷口,微微蹙眉:“美少女的完美容貌,可不能受傷呢。”


    手掌放下的時候,傷口已然愈合。愛莉希雅麵帶微笑:“希兒,我不會怪你,也不想傷害你。請你好好地睡一覺,醒來後就忘記這場噩夢吧。這樣對你我都好,不是嗎?”


    眼見雲輔雨已經反應過來衝了過來,希兒似乎還想要掙紮。愛莉希雅又歎了一聲,將手放在了希兒的頭上。


    嗤。」


    雲輔雨再次闖入包間,入目卻沒有了希兒的蹤跡。


    「愛莉希雅轉過身,站在了雲輔雨麵前,雙手合十貼在臉邊,朝著他甜甜地笑了。


    “嗨?~與看不到的幽靈對話,感覺如何?”」


    “……”


    他茫然地四顧,又不信邪地反複催動始源鏈接的力量,但鏈接的對麵卻空無一人,仿佛他記憶中與希兒有關的一切隻是一場荒誕的夢。


    愛莉希雅拍了拍雲輔雨的臉,然而無形的身體根本碰不到他。她有些遺憾地微歎一聲,向聽不到自己說話的他坦白了自己的心聲——


    “你我的力量一起構建了這個美夢的世界,你是唯一一個能看出破綻的人,也是唯一一個無法見到我的人。說起來,其實還有些遺憾呢。”


    愛莉希雅看著少年與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臉龐,那麵色因為找不到希兒存在的證明而愈發蒼白。


    她帶著歉意說道:“如果希兒隻是一縷意識降臨夢中,我不會這樣驅逐她的。但她卻通過你的破綻將全部意識投射而來,又與你締結了誓約,觸及到了世界的核心(始源之地)。”


    她吃吃笑著:“你一定明白的吧?這裏是厄爾伊尼斯,是我所築造的幻想鄉,是愛莉希雅一生的摯願。所以,我不會允許你們破壞這裏。即便是希兒,即便是你。”


    粉發少女掩去了自己落寞的表情,走上前,伸出臂膀將他擁入懷中。


    這一次,她觸摸的並非他的身體,而是他的力量核心。


    在過去的這幾天,愛莉希雅走遍了這個世界,修複了世界的裂隙,刻下自己的力量,抹除雲輔雨的蹤跡……隻為了這一刻,將他的力量蠶食殆盡,將他的意識徹底泯滅。


    她好聽的聲音緩緩說著:


    “睡吧,快睡吧,我親愛的人兒。”


    “溫暖的海洋將你包裹,妖精的歌聲伴你入睡。”


    雲輔雨的意識驟然斷絕。


    淺紫色的暈影覆沒了這個夢之世界,然而所有人都照常生活,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那溫柔的聲音還在訴說著。


    “這,是我贈予世人的祝願,是神贈予世人的——「愛」。”


    溫柔的聲音在耳邊哼唱著童話的搖籃曲,將世界淹沒入一望無盡的漆黑深淵。


    ********************


    無影的“夢之世界”繼續在量子之海遊蕩,躲避著來自虛數之樹的窺探。


    其名——厄爾伊尼斯。


    這是愛莉希雅締造的“美夢的世界”,是她心心念念追求的“永恆美麗的無瑕樂園”。


    這個世界的創始人,是愛莉希雅與雲輔雨。更確切地說,是愛莉希雅篡奪了神上神的力量,這才締造了這個真假難辨的世界。


    始源之地吸納了神上神的力量,是夢之世界的核心。


    其名——阿爾戈那、世界的高塔。


    但是,因為希兒曾打破這個世界,導致夢之世界出現了裂隙。所以,來自這個世界的奇異力量外泄,將沿途觸碰到的世界泡盡皆感染畸變。


    其名——暗詭之影。


    ********************


    ———現文明、世界泡、賢者高塔———


    “睡吧,快睡吧,我親愛的人兒。”


    “溫暖的海洋將你包裹,妖精的歌聲伴你入睡。”


    希兒驟然睜開眼睛,急速恢複的意識將眼前的一切盡收眼底,這裏並非前文明的訓練室,而是她在世界泡賢者高塔的居所!


    也就是她“入夢”前的場景。


    “為…為什麽會這樣?”


    就在希兒茫然無助的時候,她忽然渾身一激靈,奪門而出,淺藍色的身影迅速飛躍至高塔的頂端,遙遙眺望著遠空。


    在世界泡的頭頂,一道可怖的黑影飛速掠過,讓整個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在那駭人的威壓下,希兒重重喘了幾口氣,直覺告訴她那是龐大到不可想象的事物,是一切事情的起因。


    她頂著威壓向高空飛去,試圖觸向前方的大象無形之物——


    遲了。


    陰影退散,威壓消弭,世界泡的外圍再無一物。


    “……「暗詭之影」?”


    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希兒的身體不禁顫抖著,意識迅速沉入夢中,希望能憑始源之地的鏈接找到雲輔雨的蹤跡。


    但淺紫氤氳的始源之地並無他的身影,那份命運鏈接仿佛是夢一樣縹緲。


    “希兒?你怎麽進來的?”


    突然,芽衣沉穩的聲音傳來,語氣中帶著不加掩飾的驚訝。


    希兒茫然看著身著始源之律者裝甲的芽衣,許久之後才低聲問道:“這裏,就是芽衣姐姐說過的‘始源之地’嗎?”


    紫發少女點點頭,疑惑地看著魂不守舍的希兒,試探地問道:“琪亞娜說,你被某種更高層麵的東西暗算了。希兒,你已經脫離危險了嗎?”


    希兒點點頭,又默默搖頭,突然哽咽著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盡管無人迴答,但她已經從自身得到了答案——


    命運鏈接斷開了。


    誓約的力量消散了。


    始源之地的曆史上沒有他的身影。


    夢……醒了。


    夢裏的故事,似乎也已經忘了。


    空蕩蕩的世界裏,內心空蕩蕩的少女,為了自身的茫然而下意識地哭泣,直到最後,卻也忘記了自己為何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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