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陶桃感覺到臉龐有滴落的水珠,冰涼涼的,緊接著她便從夢中掙脫出來,猛然睜開眼睛,倏然眼前對上一張臉。


    是冷喬。


    冷喬彎腰伸手作勢要抱她起來,還沒來得及,就看著眼前那雙冰冷且警惕地琥珀色眼眸。


    沒有之前那般時常帶笑,一種很陌生,她從未見過的眸光。


    但在瞬間又恢複成以往的樣子,詫異地凝望著她。


    她站起身說道:“下雨了。”


    陶桃聞言望向天空,發現此時灰暗朦朧,半空中飄著密密麻麻的霧雨,伴隨著一道極速掠過的閃電,在陰暗的上空忽明忽暗。


    看來是要下場大雨了。


    “好久沒下雨了。”她伸手攤開去接那細密的小雨,落在手心冰涼涼的,還挺舒服。


    蓉兒從桌邊趕忙走到樹下躲雨,問道:“縣主,要不咱們先進屋子躲雨吧,等會兒要是著涼了就不好了。”


    她點了點頭,隨後三人往外麵走去,剛坐上馬車,天邊響起一道沉悶的打雷聲,嚇得路人更加行色匆匆,四處逃散。


    第二聲雷響時,嘩啦啦的暴雨傾盆落下,幹燥的地麵頃刻間濕透,匯聚成一汪又一汪清透的水窪。


    隨著暴雨越下越大,衝刷得院子幹幹淨淨,大榕樹被風雨無情地摧殘著,枝葉張牙舞爪地胡亂搖擺,地麵的泥土被砸得坑坑窪窪的,一片破碎的衣角藏匿在汙泥當中若隱若現。


    “縣主這雨太大了,要不先迴陶家吧?”車夫焦急的聲音順著風聲飄了進來。


    馬車搖搖晃晃的,被這突如其來的暴雨弄的寸步難行。


    陶桃皺著眉,雙手扒住車壁,晃蕩到在馬車裏坐都坐不穩,冷喬見狀連忙坐到她身邊幫她穩住身形。


    “先迴陶家吧!”她衝外麵大聲喊道。


    蓉兒怕馬夫沒聽到,還專門掀起簾子探出頭和馬夫交代。


    隻聽見馬匹嘶鳴一聲,隨後調轉車頭返迴去。


    陶母拿著傘從新家走了出來,管家見狀連忙阻止:“夫人,這外麵正在下大雨呢,您這是要去哪兒?怎麽沒帶婢女去呢?”


    女人溫柔地笑了笑,輕聲說道:“我去趟鋪子,很快就迴來的。”


    管家看向此時天跟破了洞似的,嘩啦啦下個不停,滿眼的擔憂,“夫人,還是晚些再出去吧,現在不安全。”


    “沒關係的。”


    說完她打開油紙傘走進雨幕中,走得很快,拐個彎就不見了,讓管家都沒來得及去找婢女陪著去。


    陶母擰著眉,雙手握緊木柄,逆風而行,發現卻不是往鋪子走去,而是往反方向走去。


    每次下大雨總是她最擔心的時候,陰暗的天氣會讓她感到不適,潮濕的帶著土腥味的空氣更加讓她厭惡。


    這般想著,她的步伐越發地快起來。


    在拐進一條巷子往裏麵走去,很快就到了她要去的地方,之前居住的舊家。


    這個承載了十八年記憶的家,終於是擺脫了。


    以前在鋪子時,女兒總是會很懂事的送來鬥笠紙傘,然後他們一家三口歡歡喜喜的迴到家。


    曾經有那麽一段時光,她是快樂的,想過就這麽一直生活下去,可事實總不遂人願,


    他千不該萬不該阻止她迴去,他太自私了,自私的愛讓她感到窒息,從來都沒考慮過她的感受。


    在夏國來尋人的時候,刻意隱秘她,導致就此錯過,她原以為他多少都會顧及著她的感受,可是沒有,一絲一毫都沒有。


    當失望又失望的堆積起來,才發現她對他的失望已經到達了極致。


    陶母站在院子中央環顧四周,看著這裏的一磚一瓦,腦海深處的記憶猶如潮水般向她湧了上來。


    滴答滴答,不知不覺間,她眼眶落下的淚珠和雨水融為一體。


    陶母走到那顆異常茂盛的大榕樹下,秋季,所有樹的葉子都在泛黃掉葉,隻有這顆院子裏的大榕樹經久不衰,越長越好。


    就算是到了自然代謝的時候,頂多掉那麽十餘片,來家中做客的人屈指可數,可每一個人都誇獎這樹長得好。


    問她用的什麽法子,每次她都笑而不語。


    她放下紙傘,任由瓢潑大雨狠狠地砸在身上,不到一會兒,渾身變得濕漉漉的,原本光鮮亮麗的貴夫人模樣,瞬間和落湯雞沒什麽區別。


    她走到院子的角落下,扒開破爛的紙人,在暴雨洗滌下,那紙都爛成一團,泡在水裏呈糜爛狀,露出竹藤編製的骨架,看上去好不可憐。


    拿到鐵鍬之後,她轉身正準備走向大樹下,倏然,一道熟悉的聲音登時把她嚇了一跳。


    陶桃站在門口屋簷下,皺眉,狐疑地望著前方一身狼狽的母親。


    陶母心頭一驚,手不自覺地鬆開,砸在地上濺起不小的水花,親切地笑道:“桃兒,你怎麽來了?”


    “娘親,我也想問您一個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她淡淡笑起,看向陶母的眼神卻如這雨水般冰涼刺骨,腳下剛一動,冷喬衝進雨幕,拿過在樹旁的紙傘迴到她身邊。


    恰好趕上陶桃往雨幕走去,站在她身側替她撐著傘。


    她走到母親身邊,拿過冷喬手中的紙傘,眼神露出些許地擔憂,大聲說道:“娘親,咱們先去上邊躲雨吧,雨太大了。”


    陶母卻蹲下來,將鐵鍬拿在手裏,才迴答道:“好!”


    迴到屋子裏,裏麵還算幹淨,但是由於沒人居住,桌椅什麽的,都腐敗得太快了。


    就算是定期打掃,也無法避免時間對物品的腐蝕。


    陶桃拉著陶母坐在椅子上,她則去找之前收起來的手帕還有沒帶走的衣物,拿出來給陶母換上。


    冷喬拿著紙傘去門口把蓉兒接了進來。


    蓉兒著急地說著:“縣主,你身上都濕透了,得馬上把衣衫換了。”


    看到她手裏的衣衫,連忙接過來,想要替陶桃換上,結果被她躲了過去。


    “你去幫我娘把衣服換上,我的房間還放有之前的衣服,我自己去就行了。”


    說完,陶桃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出去,冷喬連忙跟上去。


    “誒!縣主……”蓉兒看她走了,隻好先服侍陶母換衣服,“夫人咱們進去換吧。”


    陶母從外麵收迴視線,轉頭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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