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煩躁得狂捋頭發,這怎麽又扯到命賤不賤的問題上?


    她又困到兩隻眼皮在打架,撇了撇嘴:“我不管你了,睡覺去。”


    轉身迴去睡了個迴籠覺,醒來的時候,外麵有點吵,不知道是誰在講話。


    她起身走出門,一股飯菜香味撲鼻而來,院子裏兩人有說有笑的,陶母全然不見昨天對她那副抗拒的模樣。


    “恩人,請洗漱。”


    她笑著將手中的帕子遞到陶桃麵前,等著她用。


    “你不用這樣,我有點不適應。”


    陶桃沒讓她繼續舉著,連同她手裏的盆一起拿了過來。


    她愣了下,而後轉身跟在陶桃身邊亦步亦趨。


    等到一起吃早膳的時候,她站在一旁,也不坐下,就和以前當奴婢候著等待主子吩咐似的。


    “你叫什麽名字?”


    “我…”


    見她有些猶豫的樣子,陶桃又道:“算了,你也不會長期留在這裏,傷好後你要去哪裏都行。”


    驀然,她直接跪在地麵,雙眼湧上熱淚,哽咽地說道:“求恩人收留,我實在是無家可歸了。”


    “我是被我爹賣進楊家的,我不想迴去那個可怕的楊家,我爹也不可能會讓我迴家的,他隻會把我賣給其他人,我不想這樣,求求您了恩人。”


    陶母看她特別可憐,起身就要去扶她起來,卻被陶桃抓住手臂阻止。


    陶桃冷眼旁觀,但還是很有耐心地聽她說完。


    “我想你大概是還沒有搞清楚,我是做白事的,每天都要接觸死人,不像你們深居後院,日複一日。”


    “你看到我院子和屋子隨處可見的紙人還有金元寶不?就不嫌晦氣?再則你是女子,即便是男子也免不了對這種事情感到害怕,你就不害怕?”


    聽言,她環顧了周遭,恰好和一個白麵紅臉的紙人對上眼,頃刻間臉色發白,眼神露出懼意。


    就在陶桃以為她要打退堂鼓時,又聽見她堅定地說道:“我不怕,我不怕!隻要恩人能給我一口飯吃,一個睡覺的地方,我就知足了。”


    “我願意當恩人身邊的奴婢,日夜侍奉,以報救命之恩。”


    這話說的,瞬間讓陶桃哭笑不得。


    旁側的陶母即便是再不忍,也知道多養一口人是多麽不易的事情,所以這個事情絕對不行。


    “桃兒,咱們……咱們養不起,要不…”


    陶桃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著。


    現在鋪子是陶桃在管,銀錢方麵自然也是她在管賬,別說招一人,多招幾人也是沒有問題的,她就是怕她受不了。


    正巧近日繁忙,要不就讓她試試?


    “你先起來吧,我考慮考慮。”


    “多謝恩人,多謝恩人……”


    她擦了擦臉龐的淚,雖然心裏有些失望,但是她相信隻要自己努力,恩人一定會讓自己留下來的。


    “你叫什麽?還是說你想要重新換個名字,畢竟你在楊家眼中已經是死人了。”


    陶桃示意她坐下,將手邊的小菜推到她麵前。


    她驚喜地抬頭,滿含期待地說道:“求恩人賜名。”


    陶桃詫異地望著她,思索了下,說道:“叫細辛如何?”


    “奴婢不識字,恩人覺得好便是好的,多謝恩人賜名。”


    她起身跪在地上磕頭,臉上又哭又笑,看向陶桃的眼神滿是感激之情。


    有了主子的賜名,便代表著有了歸屬,她當奴婢當慣了,自己一個人去到外麵根本活不了,她寧願再擇主,也不願過顛沛流離的生活。


    陶桃上前將她扶起來,盯著她的眼睛說道:“你別動不動就跪,也別稱自己是奴婢,就叫我老板吧。”


    “老、老板?”


    她喊的有些猶豫和磕巴。


    陶桃用力地點了點頭:“對。”


    細辛看向含笑凝望著自己的陶母和好奇的陶良,說道:“夫人,小少爺。”


    得!


    陶桃無奈地拍了拍額頭,麵對她疑惑中夾雜著小心翼翼地目光,勾了勾嘴角:“沒事,吃飯吧。”


    吃過飯,三人一同去到鋪子,陶桃和餘山出去,其餘人留鋪子看守。


    “你在鋪子先好好熟悉,餘河和我娘親都會帶著你,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細辛跟在她身側,點點頭,但看到她走,想都沒想就要跟上去,直到陶母叫了叫她,才迴過神了。


    她尷尬地低頭:“對不起,夫人。”


    陶母溫柔地笑了笑:“細辛,你喚我陶姨便可,我們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用不著叫夫人。”


    餘河也附和道:“陶姨人可好了,你也不用害怕什麽。”


    她怔愣了一下,不到一會兒,便感覺到眼眶湧上酸澀,連忙垂首點頭。


    她沒想到,他們居然是這般的友善,一點也不嫌棄她是賤籍出身。


    陶桃坐在旁側,由餘山架著馬車把控韁繩。


    這次先去最近的一家城北永祥閣,城西那家倒閉了,梁永升死了,他也沒有妻兒,有個弟弟,是在客棧做肆廚。


    她打算把那家盤下來做分店。


    有馬車說遠倒也不算很遠,還是能接受的。


    主要是開喪葬分店,選址還真有點難辦,眼下有現成的是最好的。


    很快,馬車就停靠在永祥閣,有個膀大腰圓的婦人正躺在椅子上揮著蒲扇去去熱氣。


    往裏麵看,老板曾榮正在櫃台前邊看著賬本邊撥弄著算盤。


    他越算越歎氣,愁眉苦臉的樣子,跟明日就要破產似的。


    “明明前段時間中元節那會兒不是賺了挺多的嗎?怎麽這賬本一算下來,還虧了這麽多錢?!見鬼了不成?”


    何娘子聽見他嘀咕,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說道:“我們每日吃喝拉撒不用錢啊?還要養三個孩子,四個老人。”


    “你莫不是忘了,兩個月前,咱家找隔壁布行賒了幾匹布,找米行賒了十鬥米,你還日日飲酒,那酒錢都堆成山了,就是最便宜的酒要不是還了些錢,你還能喝到嗎?”


    一頓訓斥,瞬間把他說得麵紅耳赤的。


    “真是一點子出息都沒有,早知道我就不該嫁你!弄到現在開這晦氣的鋪子也就算了,連錢都沒掙到幾個,還要遭人嫌棄。”


    “我當初還不如嫁給那殺豬的!起碼日日有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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