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在那裏胡說了?我當時就應該先讓你縫上自己的嘴巴,可惜沒有帶針線。”皮厄陰冷地盯著他。


    “那你這次可以帶上,你馬上就要去法屬圭亞那了。”艾薇無奈地攤開雙手,輕描淡寫地說道。


    那是一個海外殖民地,環境非常惡劣,很多人都沒有熬過去,死於瘧疾和發燒,環境如此,過去的還都是囚犯,生活可想而知。


    妥已斯夫人曾愧疚的對她說,“皮厄清醒後,我曾經和他談過,他是聽到了我與溫裏的對話,心生怨恨,某種程度來說,這次是我連累了你。”


    “我常常在想,我們以前的教育是不是出問題了,他怎麽會從那麽一個小少年變成這麽一個極端的惡劣分子。”


    “或許是因為以前他每次惹出什麽禍,溫裏都幫著去解決。長時間形成了習慣,並不覺得錯誤是有什麽問題。無法為自己的過錯擔責,也就不會意識到需要改正。”


    長時間做壞事都有人的兜底,讓他形成了慣性依賴,在這“舒適圈”裏,犯錯於他而言,漸漸沒了分量,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樁小事。


    妥已斯夫人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我當然知道,讓你原諒他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他還拿著相機,包裏還有止血帶,有那麽不堪的念頭啊。”


    “誰會去原諒傷害自己的人呢?所以我是想告訴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艾薇便明白了,妥已斯家族要放棄皮厄了,皮厄的舉止的確太惹人注目了,而且他與溫裏綁定的太深了。


    他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可以比較的例子,開創了先河,如果以後也有人用過此方法救了艾米莉。


    那麽對這人的感謝是不是也應該如皮厄這樣,溫裏直到現在都對皮厄各種事傾力相助,第二個援助的人是不是也可以要求如此。


    妥已斯先生的身份,又放在這裏。


    人總是免不了相互比較,有了前者的優厚待遇作標杆,後麵的人若所得甚少,心裏必然會生出不滿與不甘。


    就像看到有人遇難,拚命相救成功後拿到 1000 枚金幣作為報酬,當那家人再次遇難,你也同樣舍生忘死救人,卻僅收獲 500 枚金幣。


    任誰都會感到失衡,覺得受到了不公平對待,人性使然,無可厚非。


    不過不一樣的是,皮厄是得到了金幣,也得到了溫裏這麽一個援助者。


    那麽當某一天溫裏或者艾米莉再次遇難,拚命想救的人隻獲得了金幣,而沒有獲得社交機遇,自然會不平。


    而且溫裏的性格人前看著很好,但是實際非常惡劣,而皮厄的存在就暴露了他的惡劣。


    對妥已斯來說溫裏與皮厄之間,實在不宜再有過深的糾葛了。


    但是他們已經相識了,所以皮厄最明智的選擇,便是尋一處不起眼的角落,低調蟄伏,靜靜享受那富足奢靡卻不引人注目的生活,盡量避開風口浪尖,以免再生事端。


    皮厄如果行為小心點,是完全可以過好一生,他不會有金錢的煩惱,任何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珍貴物品,對他來說,不過是心念稍動,便能輕鬆拿在手中。


    如果他靜悄悄,不惹人注目,想必是無比快樂的。


    然而,皮厄全然沒有選擇那條明哲保身的安穩之路。非但不懂得收斂,反而愈發肆意妄為、囂張跋扈起來。


    就拿寶石陷害一事來說,行事手段低劣,破綻百出,留下那麽多把柄,如同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地鋪設陷阱。


    他們聯合將艾薇推下了坑洞裏,這件事參與的人太多,在醫院裏迅速傳開,妥已斯先生是在乎羽毛的人,這兩件事都有可能在未來給他造成一點小麻煩。


    尤其是他最後,選擇利用艾米莉來滿足一己私欲時,就已經親手給自己掘好了墳墓,宣判了“死刑”。


    這已經是非常危險的舉動了,無疑是向眾人撕開了一道危險的口子。妥已斯家族重諾守信的同時,絕對不可能容許有人傷害利用自家親人還能全身而退。


    畢竟,一旦開了這樣的先例,無異於向外界釋放出錯誤信號,不管是競爭對手,還是心懷叵測之徒,都會覺得有機可乘。


    看,皮厄拐走利用了妥已斯的女兒,還能一點事情都沒有,如果我們要對付他或者他家人,這豈不是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就好比,你見有人被打得淒慘,心生憐憫,給了受害者一根金條。


    說不定接下來的第二天、第三天,便可能會有無數人佯裝受害者,紛紛效仿,為謀取那根金條。


    妥已斯在這件事上,他們必須采取強硬果決的手段,告訴眾人,利用傷害家族成員的人,不管此前有著怎樣的身份,即便是所謂的救命恩人,也必須受到嚴厲懲處。


    想到此,她擺弄著手指,感歎道,“皮厄,是你自己最後推了自己一把。”


    皮厄視線依舊陰森,“我父親救過溫裏,他們敢背信棄義,就不怕遭唾棄麽?”


    “你真的是把你自己看的太友善了,在那棟電網房子裏,你曾經說過,我把你害得很慘,本來大家是像照顧雞蛋一樣捧著你的,現在都很冷漠。你將自己身邊人都觸犯了個遍了。”


    就是因為他的舉動,妥已斯先生完全可以對外說,如果做出違法犯罪的事情,哪怕這個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多麽的心疼,也不會包庇。


    既給自己樹立了一個好的名聲,也讓那些心懷不軌的明白,這條路是行不通的。


    她推動著輪椅稍稍走近了些,看著他不可置信的模樣,輕聲說道。


    “恩情是會被消耗的,尤其是理所當然的索取,涉及自己家人的安全情況下,皮厄,如果你不會去利用艾米麗,一切或許都不會發生。你也不需要否定什麽,我隻是來告訴你結果的。”


    “所以你現在知道了麽?簡簡單單的漫不經心製定的計劃,被毀掉人生的人是多麽的痛苦。”


    皮厄瞪大了眼睛,仿佛剛剛聽到的消息是一道晴天霹靂,直直地劈進了他的心底。


    他整個人都呆住了,瞳孔微微收縮,眼白部分因過度用力而泛著些許血絲,原本就大的眼睛此時更是睜到了極致,仿佛要把眼前這荒誕的一切都看穿似的


    他雙唇微微顫動,口中念念有詞,似在低聲咒罵,滿臉不甘地使勁撐起身子,試圖下床。


    可雙腿綿軟無力,剛一沾地,膝蓋便猛地一彎,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前撲去,重重摔在地上。


    即便如此狼狽,他仍強撐著抬起頭,雙眼圓睜,滿是怒火,死死瞪著她,聲嘶力竭吼道:“你別在這兒挑撥離間。”


    艾薇冰冷地看著他倒地起不來的模樣,被子彈打進腿的疼痛終於緩解了一點,有他的下場在,過去的委屈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可以釋放的途徑了。


    他的生活還在以後呢,她隻是來通知,順便來參觀他表情的,如今得償所願了。


    艾薇望了望哥哥,哥哥便將她的輪椅推至門口,打開門,要離開時。


    她迴首,隻見皮厄正痛苦地匍匐在地,雙手胡亂地摳著地麵,艱難地向前挪動。


    注意到她望過來的視線,立刻聲嘶力竭地嘶吼起來,脖頸上青筋暴突,雙目圓睜,滿是憤懣與不甘,“別自作聰明了,你那點小把戲,我可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蓄意挑唆,察覺不出你的險惡用心麽!”


    有護工聽見動靜,立刻走了進來,他們本來是艾薇進去時便出去了等在外麵,此刻迅速將皮厄拉起,兩人一前一後將他放到了床上。


    皮厄劇烈掙紮,命令著護工,“將她拉迴來。”


    護工們仿若未聞皮厄那帶著憤懣與焦躁的叫嚷,神色平靜,手上動作不停,還悉心地為他掖好被角。


    “您該好好歇著了,蔚厲先生。”護工的語調不疾不徐,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為何不許我出去?我要離開!”皮厄額上沁出細密汗珠,情緒愈發癲狂,身子在床榻上扭動掙紮,


    “您要好好養傷。”


    “什麽意思?你們是要鎖住我?讓我好好養傷,然後去坐牢嘛?我要出去。”


    “您要好好養傷。”護工重複著這句簡單卻篤定的勸誡,音調平穩,如同古老的咒語。


    艾薇讓哥哥推到一個沒什麽人的走廊角落裏,讓他迴去休息,他的眼睛下方都有暗色了。


    病房就在隔壁,還有護工,她看完風景,自己慢慢轉動輪椅,推迴房間就行。


    萊諾算了算距離到病房的距離,又看著護工在不遠處,便點了點頭。


    其實迴去他也一直睡不著,但是睡不著也得睡,不然恐怕下一個躺在病房的就是他了。


    哥哥離開,艾薇繼續看著看著外麵景色,琳達應該好些了,從她讓哥哥帶來的話中,情緒是比較好的。


    妥已斯夫人和哥哥都去看望過她,她想給琳達打個電話,如果不是琳達告訴哥哥,她有危險,她可能也已經失血過多死亡了。


    可是哥哥說他去時,醫生告訴他最好不要讓琳達下床。


    過幾天在下地,沒有辦法,她的身體本來就很虛弱,腹部又遭到重擊,還拖了很久才到醫院,本就是撿迴的一條命,必須要好好調養。


    而醫院電話線都是固定的,所以得過幾天。


    “你怎麽出來了?”旁邊有道聲音響起,容答的身影便隨之映入眼簾,幾步就跨到近前,“萊諾迴去了嗎?”


    “迴去了。”艾薇淺笑作答,“謝謝你又救了我。”


    “怎麽又開始說這個了。”對方無奈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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