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這事算是結束了,很快便到了妮娜結婚的那一天了,艾薇作為伴娘,本應身負諸多職責。


    然而這次卻不同,她的妹妹和親戚們已經將所有流程彩排了好幾遍,每一個細節都爛熟於心,每一項任務都有人精心承擔。


    她們彩排沒有算上艾薇,妮娜也告訴過她情況,分配每人的職責是妮娜母親和親人做的,白天夜晚都在溝通對接,已經分配好了每個人要做的事了,怕插上一個人會亂。


    艾薇也了然,她其實更算是一個賓客,隻是掛上一個伴娘的頭號而已。


    所以艾薇顯得有些清閑,隻是偶爾幫著打打下手,給忙碌的人們遞上一杯水,或者幫忙將甜點放到另一廳的桌上。


    婚禮上一共兩個廳,呈現出截然不同卻又相得益彰的氛圍。


    一個擺放食物,潔白的桌布平整地鋪展在餐桌上,那裏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奶酪,形狀各異,散發著濃鬱醇厚的奶香。


    飲品在精致的容器中閃爍著誘人的光澤,或清透如水晶,各式各樣的可麗餅,馬卡龍,千層酥還有各種精心調製的醬汁,為美食增添著豐富的層次。


    艾薇曾看過菜單,妮娜將其拿給她看,問她有沒有喜歡的,還特意加上了艾薇最喜歡的蘋果撻。


    婚禮是客人自拿食物,沒有固定位置,方便賓客們可以自由地穿梭交流相談。


    另一個廳,則是充滿活力與夢幻的舞會廳,光滑的地麵如鏡子般反射著燈光,璀璨奪目,小型樂隊奏響歡快的旋律,動人的音符如同靈動的精靈在空氣中跳躍,為整個空間注入了無限的活力。


    艾薇能感覺到這場婚禮,無論是妮娜家還是新郎家都費勁了心思。


    “艾薇,你今天真漂亮,這裙子真適合你。”身後傳來蘭達笑嘻嘻的聲音,艾薇迴頭發現道裏希和容答,蘭達都來了。


    道裏希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艾薇身上,這時也跟著開口說道:“是的。”


    “謝謝你們,你們今天也都光彩照人呢。”艾薇微笑著迴應。


    “妮娜婚禮真是高雅奢華。”蘭達環顧四周,感歎道。


    “是啊,看那餐桌的布置,餐具都相互映襯,每一個細節處理得恰到好處。”道裏希也點頭,評價著。


    容答並沒有參與他們話題,自顧自找椅子坐下,道裏希出門磨磨唧唧,一會發呆,一會挑選衣裝,明明都是差不多的西裝,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他本以為馬上就可以出門,於是便一直站在門口,不像蘭達,聰明地癱在沙發上,沒想到一選就是半天,選到他都開始不耐煩了,剛運動完又去運動了番,現在快累死了。


    剛坐下,一個女孩湊了過來,“您好,您也是來參加是我姐姐的婚禮的麽,是她的同學吧,我是她表妹,很榮幸認識您。”


    容答看過去,站起,“你好,我是容答,同樣很榮幸能來參加你姐姐的婚禮。”


    他將道裏希蘭達也扯進來,“他們是道裏希,蘭達,他們也是你姐姐同學。”


    女孩興奮地繼續說道:“姐姐跟我說了好多你們在學校裏的趣事呢,那些故事可精彩啦,感覺你們就像傳奇人物一樣。


    道裏希輕笑:“肯定是你姐姐誇大其詞了,我們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學生而已。不過,你說的這些倒是和溫裏他們特別相似呢,等會兒我可以把他們介紹給你認識。”


    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滿是期待地說道:“真的可以嗎?那真是太感謝你啦!”


    艾薇在一旁聽著,心中不禁有些詫異,溫裏和皮厄也會來麽,當時妮娜送請柬的時候,他們還表示當天剛好有一個活動和婚禮時間衝突,所以不確定能不能來。


    正說著,後方一陣熱鬧的聲音傳來,正好是皮厄、溫裏那群人來了。


    容答連忙招唿道:“嘿,皮厄,溫裏,你們可算來了,這邊有個你們的崇拜者呢!”


    溫裏抬眼望去,走近熟練交談了起來,那氛圍就像是許久未見的老友重逢。


    這時,又有一個身著伴郎服飾的人邁著輕快的步伐走近。


    他直奔溫裏,臉上滿是熱情的笑容,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開口說道:“您們好,您們好!真是太意外了。我對你們可是早有耳聞,從很久之前就一直盼著能有機會認識一下呢。”


    又看向道裏希,溫裏,“您好,您好,真是太巧了,能與你們相遇真是我的榮幸。”


    他邊說著,邊熱情地和每個人握手,這人明顯是個能說會道的,拉著溫裏蘭達等不斷客套,那股子熱忱勁兒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更加活躍起來。


    艾薇趁機離開,婚宴快要開始了,果然樂手換了音樂,主持上台,眾人各自散開。


    新郎新娘入場了,他們的臉上洋溢著笑容,宛如兩顆璀璨的星辰,互相宣誓,對在場的每一位賓客表達了誠摯的感謝。


    隨著致辭,擁抱一係列完畢,賓客們的掌聲和祝福聲此起彼伏,花瓣如雨般灑下。


    歡快的音樂再次響起,宴會廳裏一時間充滿了餐具碰撞和低聲交談的聲音。


    道裏希不知不覺走到艾薇旁邊,微微側身,壓低聲音對艾薇道:“我有事想和你說,你別躲我好麽。”


    艾薇眉頭微微一蹙:“我沒有躲你。”


    “好,那我們等會單獨……”道裏希的話還沒說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滿臉笑容地靠近過來,熱情地和他打招唿。


    道裏希無奈,隻好暫時將注意力轉移過去,迴應著對方的寒暄。


    艾薇環顧四周,發現不僅僅是他,蘭達、溫裏,甚至皮厄都不斷有賓客上前交談。


    整個宴會廳熱鬧非凡,像是一個巨大的社交漩渦,每個人都在其中扮演著自己的角色。


    艾薇將自己巧妙地隱藏在人群中,她的目光在那些談笑風生的賓客間穿梭,耳朵仔細地捕捉著他們的每一句交談。


    她發現這些看似輕鬆隨意的對話中,蘊含著豐富的知識、談吐和獨特的旁敲側聽或意味深長。


    來到婚禮上她就慢慢察覺到,來客都不是什麽普通人,他們能輕鬆應對各種突發情況,過幽默風趣、或深刻睿智,無論是討論藝術,文化思潮,還是那些微妙的社交禮儀。


    她開始更專注地觀察他們的表情變化、說話的語氣,就像一塊幹涸的海綿,迫不及待地想要吸收這些養分。


    很快婚禮氛圍隨著來客轉移到舞會,五彩的燈光在舞池上方交織閃爍,如同夢幻的星河灑落人間,悠揚的音樂如潺潺流水般流淌在宴會廳的每一個角落,賓客們陸陸續續加入跳舞的行列,共同享受美好的舞會時光。


    艾薇其實是會跳舞的,隻是技藝不太熟練。她站在一旁,並沒有隨著眾人湧入舞池,目光遊離在周圍的人群之間,耳朵仍在仔細聆聽著周圍人的交談,像是要從那些話語中挖掘出珍貴的寶藏。


    直到蘭達帶著他那標誌性的陽光笑容走上前來,微微欠身,禮貌地發出邀請:“要來跳支舞麽?”


    艾薇有些猶豫,片刻後,她還是輕輕地將手搭了上去:“我不太熟練,可能會踩到你。”


    蘭達笑了笑,那笑容裏有著讓人安心的力量,他握住艾薇的手,“本來就是為了放鬆而跳舞,跳舞就是為了娛樂,不用在意別人,而且啊,你瞧,他們都圍著溫裏他們打轉呢 ,也沒有人注意到我們的。”


    音樂如同潺潺的溪流,流淌在他們周圍,節奏就像是無形的絲線,牽引著他們的腳步。


    蘭達手臂攬著她的腰肢,帶著她輕盈地旋轉起來,當艾薇漸漸沉浸時,蘭達微微低頭,在艾薇耳邊輕聲說道:“我明天就離開了。”


    艾薇驚訝瞪大雙眼,“什麽?這麽突然?”


    蘭達輕輕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嗯,又提前了一些,沒有辦法,家裏決定的,反正我從來都不是由我自己掌握的。”


    艾薇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蘭達帶著艾薇轉了個圈,讓她靠得更近了些,扯出一個如燦爛的笑,兩人舞步慢慢結束,蘭達卻並不想下去,他輕聲說,“我可以抱你下麽?”


    艾薇一怔,輕輕點了點頭。蘭達的手臂微微收緊,將她穩穩地抱在懷裏。


    周圍的人們依舊在舞池中沉醉,五彩的燈光在他們身上流轉,周圍的喧囂仿佛都成了遙遠的背景音,這個擁抱隻持續了3秒,蘭達鬆開,退後一步,“再會,艾薇?康耶而。”


    “再會。”艾薇輕輕說著。


    艾薇跳完舞,有些情緒複雜退到原地,手指搖著拿起的酒杯,對蘭達即將離去有說不出的惆悵,一個身著整齊製服的侍從悄然走到她身邊,低聲說道:“您好,康耶而小姐,新娘想和您說幾句話,請隨我來。”


    “好的。”艾薇望他,點點頭,便跟著侍從離開了熱鬧的舞會現場。侍從帶著她穿過一條安靜的走廊,來到了一間布置溫馨的小屋前。


    看到艾薇進來,妮娜立刻起身,微笑著拉過艾薇的手,“很抱歉,今天婚禮人太多,事務繁雜,是不是冷落了你?”


    艾薇擺手,“沒有呢,我在那裏邊吃東西邊聽大家聊天,感覺特別有趣,他們都好會說話,我都聽得入迷了,而且你也說過情況了,讓我吃吃喝喝就好,今天的食物特別美味呢。”


    “那就好,我一直都在擔心呢,這裏這麽多人,可大多你都不熟悉,我真怕你會覺得孤單,在這樣相對陌生的環境裏感到不自在。”


    妮娜說著,將一個精美的袋子遞向艾薇,袋子裏裝著一瓶葡萄酒。


    “這是給你的,我聽說這酒的年份很久了,應該很不錯。”


    艾薇將葡萄酒從袋子裏拿出,剛剛隻是匆匆一瞥,好像這酒很貴,現在拿在手中仔細端詳,發現這酒的包裝十分精致奢華,瓶身上的標識顯示出它不菲的價值。


    她趕忙把葡萄酒遞迴給妮娜,連連搖頭,“這太昂貴了,我不能收。”


    “你給我的寶石一樣昂貴,你對我的情誼一樣昂貴。”


    妮娜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眼眸湧現出點點淚光,艾薇眼睛也不受控製落下淚水,兩人緊緊擁抱。


    妮娜要讓人送她迴去,艾薇拒絕了,她知道妮娜今天非常累了,讓她趁空隙歇歇。


    她自己迴去就行,艾薇去試衣間要換迴衣服,道裏希卻等在門口,見到她,“我想和你說會話,可以麽?”


    艾薇不想與他多做糾纏,試圖繞過他離開。道裏希再次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我……可能也要迴去了,應該就是這兩天的事。”


    “我,我……很感謝當時在咖啡館,你阻止了那個男孩。”


    艾薇感覺像是被人用木棍狠狠朝著太陽穴打下去般,頭暈目眩,這件事他怎麽會知道。


    那是很久之前的一個午後,陽光灑在大地上。當時的艾薇才來到市裏第三天,尚未被缺錢、湊不出房租的困境反複折磨。


    他們此時已經租好了房子,房東一家人很好,在和艾薇閑聊的時候,希望她能幫忙輔導一下孩子的功課,還表示會支付酬勞,艾薇欣然同意了。


    可讓艾薇沒想到的是,房東夫妻那麽溫和,他們的孩子卻調皮得很,那男孩似乎坐下超過 5 分鍾,就像會唿吸不暢似的。


    在屋子裏到處亂竄。一會兒嫌棄屋裏悶的無法忍受,一會兒又嚷嚷著困了,需要來點東西提神。


    於是,便去到了附近一家咖啡館,巧的是,這家咖啡館以後,正是她工作的地方。


    男孩喝著咖啡,這才重新翻開了書本。


    然而,還不到 5 分鍾,這孩子就跑去點吃的了,點完迴來坐5分鍾,又開始像隻精力充沛的小獸般滿屋子跑酷,在咖啡館裏竄來竄去,一會看看店內四周擺放的植物,一會跑出去看看外麵風景。


    艾薇絕望,自己怕是對不起房東夫妻給的期望和薪水了。


    在艾薇準備把那孩子喚迴來的時候,男孩卻自己迴來了,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一言不發。


    艾薇詫異,詢問,可他隻是低下頭,一直保持著沉默。


    這時,一個店員托著托盤走了過來,笑著放下食物後,“希望您度過愉快的時光。”


    艾薇笑著道謝,店員正準備轉身去另一桌。男孩的腳迅速地伸了出去,看似不經意地絆了一下店員,店員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艾薇見狀急忙要去扶,沒想到男孩卻搶先一步攬過店員,幫助她穩住了身形。店員驚魂未定,感激地笑了笑,男孩則隻是搖搖頭,示意沒事。


    艾薇便認為這隻是孩子的又一次惡作劇,誰知男孩卻迅速拉過她,急切地說道:“姐姐,我們走吧,快走。”


    艾薇不明所以,“你不喝了嗎?杯子裏還有好多咖啡呢。”


    “來不及了,快走。”男孩拉著艾薇的手,力氣大得驚人。


    艾薇雖然困惑,但看他如此著急,便順著他的力道迅速起身,跟著他走出了咖啡館。


    那男孩拉著她到不遠處的一個小巷子裏才停下,眼睛緊緊地盯著咖啡館,而他們所在的這個方向,恰好能透過玻璃將咖啡館內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艾薇愈發疑惑了,“你在看什麽呢?”


    “一會兒有好戲看,姐姐有沒有注意到在我們後麵隔壁角落處的那兩個人?”


    “有啊,他們怎麽了?”


    男孩的表情變得很難看,“他們是德國人,也不知道為什麽跑到我們國家來,真是討厭。”


    艾薇吃了一驚,“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懂幾個德國的簡單語句,就幾個,像‘打擾了’‘謝謝’‘那好吧’‘不行’就這些。”


    男孩的眼睛一刻也沒離開咖啡館的玻璃,嘴裏喃喃自語道:“一開始他們在我旁邊點吃的的時候,嘴裏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嘰裏呱啦的,但還是被我捕捉到了,他們說的德語。”


    “然後呢?”


    “他們可能對草莓過敏,剛剛其中一個人要點草莓泡芙,手指都碰上菜單草莓泡芙的畫了。”


    “被另一個人阻止了,在那一堆我聽不懂的話語中出現了‘不行’這個詞,隨後他們點了焦糖泡芙,所以他一定是對草莓過敏或者暫時不能吃草莓。”


    艾薇突然迴憶起,剛剛男孩絆倒咖啡館店員的時候,似乎有什麽東西被調換了?


    他動作很快,艾薇本不確定自己看清了,現在看來就是了。而且這家店的泡芙都是個頭比較大的,能剛好放進嘴裏的,也很容易拿取。


    男孩注意到她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狡黠,“沒錯,所以我在點單的時候先點了草莓泡芙,剛剛趁亂調換了,就等著他吃下去呢,咱們就等著看好戲吧。”


    “可是一般過敏也就是身上出現紅點,會很癢,吃點藥,頂多難受一天。”艾薇眉頭微皺。


    “那又怎樣?反正能讓他難受一會兒也好啊。他們根本查不到我們頭上,就算他們去查,最後也隻會懷疑是店員弄錯了吧?”


    艾薇皺緊了眉頭,“那咖啡店的店員怎麽辦?她認真工作,卻平白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


    男孩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歎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誰讓剛好她在呢?”


    男孩想了想,又補充說道,“不過我看那兩個人穿得挺有錢的樣子。而且明知道自己過敏一開始還想吃草莓泡芙,可見過敏症狀應該不是很嚴重,估計也不會讓那個店員賠錢,頂多就是店長會開除她或者罰她幾天工資罷了。”


    “那你是在懲罰誰呢?按照你的假設,他們最多難受一會,店員卻是要難受幾天。”


    艾薇快速說完,沒在意男孩背後喊叫,便轉身重新走進了咖啡館。


    到了那桌,她看包裝紙還沒有拆,便似不小心地腳下一滑,摔倒在地,還好扶住了桌子,順勢將那草莓泡芙推倒在地。


    艾薇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這份髒了,我給您重新買一份吧。”


    其中一個德國人笑了笑,擺了擺手,“沒關係的,您不是故意的。”


    艾薇拿起那快被打翻在地草莓泡芙,“不好意思,我看已經不能吃了,給您扔了,重新點一份吧,怎麽說也是我的失誤,怎麽能讓你承擔呢?”


    說著,她走到櫃台前,付了錢,告訴店員按照那兩個人剛剛點單,重新準備一份。


    說完,為了避免引起懷疑,她也給自己也點了一份點心。


    這時,那位疑似對草莓過敏的德國人走了過來,“沒關係的,您不用這麽麻煩的,您不是故意的。”


    艾薇笑著迴應與他說了幾句,店員給她點好的點心,又將泡芙遞給德國人。


    艾薇見他沒有懷疑,便放下心,離開了咖啡館,走到了巷子裏,等待她的便是男孩不善地打量:“你可真討厭,本來可以好好教訓一下他們,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我們家房子不會租給你了。”


    “我迴去在和你解釋,或者邊走便說,現在人來人往的,我們去一個安靜的地方吧,我會說清楚原因的。”艾薇安撫。


    “我不,我現在就要聽,你別動我,你要是敢扯我下,我就大喊,告訴母親你打我,我會真的在身體上砸一個洞,就如同對待咖啡店那店員一般對待你。”男生露出一個惡意的笑。


    “店員的老板或許有幾率不會辭退,也不會罰款,但是我一定會讓你賠償。小孩子怎麽會撒謊呢?”


    男孩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準備照著脖子劃上去,“小孩子怎麽會把自己傷的那麽重呢?所以是他人為之啊,你的惡名會傳出去的,甚至傳到學校。”


    艾薇望他,手疾眼快挾製住他的手臂,將石子一扔,將他抱到巷子深處角落,男孩瘋狂掙紮,“這附近的石子可多了去了,你能全部扔了嗎?”


    艾薇及時放下他,“好,我現在說,對不起,是我的錯,要不重新來一遍,你可以繼續裝作打鬧般不小心把草莓塞他嘴裏。反正你也說了,你是一個小孩子。不會有人懷疑你。”


    “什麽?我為什麽要扯上自己。”


    “那你為什麽要連累別人?”


    “我都說了,一般就是將做錯事的店員罰幾天的工資或者開除,而且說不定,老板知道是德國人倒黴,還不會罰呢。”


    “對啊,那你可以自己去,不會有人罰你薪水,也不會將你開除,不再是說不定,而是一定不會,你沒有老板。”


    男孩沉著臉,“所以你是在幫助他們?”


    艾薇歎息,“你很有行動力,也非常聰明,敏銳,但是你知道麽,我曾經洗衣服時與你母親討論以前發生的事,你母親曾經也經曆過一模一樣的事情。”


    男孩愣住了,艾薇繼續,“在她十幾歲時,某天她正在照顧小奶牛,可不知為何,第二天奶牛突然死掉,父母不免的怪她,氣氛連續低迷幾天,她很難受,她說那段時間宛如一座被抽走靈魂的雕像,家人歎息自責都似深深刺進她的心房,讓她鮮血淋漓。”


    “她說,其實那天她很確定,的確是按照以往的步驟來做的,可不知為何奶牛就是死掉了。”


    “後來才知道是妹妹喂了些不該喂的草,後來怕責怪,也就一直沒有說出來。所以你的成長無論別人指責你什麽,你母親從來都會問清楚你的原因,怕重蹈覆轍,你反倒要來欺負別人。”


    “而且他們就算是會說德語,那也不能不能僅僅憑借他們會說什麽語言,就認定他們是哪國人,這太草率了。


    我有一個叔叔他會說德語,也會說自己國家的語言,也會說我們的語言。”


    “他到什麽地方,說什麽語言?或者準備要去什麽地方,先與助理提前重溫一下。如果是這樣烏龍呢?日常本來就有太多不確定性,如果你想做些什麽事情,知道會造成什麽後果,就應該更加確定事情的原貌。”


    艾薇蹲下,望著他,“要做一件有風險的事情,不確定的事情,最基本前因後果,對自己行為可能帶來的連鎖反應,起碼都有足夠的認識和預判。不要意氣用事。”


    “我隻是想讓他過敏,難受一會。”男孩沉默著,他的確不知道那個德國人是否過敏,過敏到何種程度,甚至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德國人,身份是什麽?會有什麽後續影響?


    “我討厭他們。”男孩也蹲在地上,指尖在地麵上畫著圈圈,“爸爸經常說他以前有很多同學,他們一起去工廠做工,一起玩耍,他們年紀都不大,大概也就十幾歲,應該和姐姐一樣大。”


    “他們性格不同,有的心腸很好不愛說話,有的大大咧咧自信積極,還有的人很圓滑兩麵三刀讓人不喜,然後,他們全部沒有迴來,在戰爭中,連屍體也沒有迴來,也許已經在炮火下化成碎肉,泥水,滲進大地了吧。


    男孩悶悶地說道,“爸爸會記得他們每人生日,那天會給他們做小時候舍不得的食物,爸爸雖然不是一個堅韌的人,他每每迴想依然哭的不能自已,我討厭戰爭,戰爭是結束了,可悲痛遠沒有結束。它帶來的不僅是死亡,更是綿延不絕的淒嚎。


    艾薇看他紅紅的眼眶,父親也經常對她這麽說,也一直照顧朋友的父母,艾薇抱了抱他。


    男孩趴在她身上,鬱鬱的,“你怎麽不說話了?你剛剛不是很能說會道嗎?那麽有理有據,能把人怒火打的煙消雲散,現在怎麽不能打散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我父親也很懷念朋友,也會在某天情緒失控,泣不成聲。”


    男孩再次愣住,低下頭,突然感覺身體一痛,艾薇抱緊了他,男孩順著她的視線,迴頭卻發現她正盯著前方。


    而前方隻一個人走了過去,他推了推艾薇,“怎麽了?你突然這麽警惕,是在擔心會有人聽到嗎?這個巷子隔這麽遠,而且外麵那麽吵鬧,你聲音小的就像螞蟻一樣,聽不見的。”


    艾薇鬆開了她,“剛剛那個人望過來的視線不太對勁。”


    男孩哼哼唧唧,“他大概是覺得我們關係不一般,世風日下。”


    艾薇一怔,有可能,不過艾薇錘了錘他腦袋,“你知道的還挺多的,這麽點點就知道這些。”


    “我已經大了好麽,我就比你小5歲。”


    “剛剛誰說自己是個孩子,還說不會懷疑孩子會撒謊。“


    “我意思是不會相信孩子身上有嚴重傷口,這個時候不會懷疑孩子撒謊,他說是誰,那就是誰。”


    艾薇繼續錘他腦袋,“你可真是十分能耐,用自己的傷口來嚇唬別人。要是我是一個極端的人,趁現在沒人沒有注意到,直接讓你躺在巷子裏,看你還如剛剛那般囂張威脅。”


    “我傻麽?我肯定是因為和你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而且還讓人記住了,才敢這麽做,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為人。我媽在家已經跟我說了千萬遍,你們怎麽怎麽好了?”


    男孩不滿嘟嘟囔囔,又撫摸肚子,“我的咖啡都沒有喝完。”


    “走吧,去喝,我請你一杯。”艾薇說道。


    “算了吧,迴去吧,我們剛出來,你又進去再出來,我們又進去,別人還以為我們傻子呢,迴去了迴去了。”


    艾薇迴憶完,全身冰寒依然沒有平複過來,他不可能知道,那天的事情誰也沒有告訴,隻有他和小房東知道。


    小房東都不認識道裏希,所以隻有她有機會說,可是她百分百保證,那天的事情已經爛在肚子裏了。


    怎麽可能呢,突然被“受害者”提起,曾經要害他的事情。


    道裏希見她整個人瞬間戒備起來,忙說清楚自己目的,“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由衷的感謝,你那天的猜測沒錯,那個路過的人看你們的眼神不一般,的確是聽到了你們的話。”


    艾薇衣裙下的手悄悄握緊,那麽遠,那麽嘈雜,還能聽見,果然哪裏都不缺能人異士,富人身邊最是。


    道裏希察覺她的神色,慢慢放鬆下來,又道,“其實我們那天在點餐時,就察覺出那個小男孩不太一般了。”


    他的目光很敵視,而且是驟然變得很敵視,道裏希試著用德語和他“打招唿”,他沒有迴複,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後麵又旁敲側擊的向店員打聽,確定就是是一個普通人。


    他便放下心,猜測可能是會幾句德語,知道他們是德國人而敵視,沒想到後麵差點吃了大虧。


    道裏希實話實說,“那個小男孩猜的沒錯,我不僅僅是過敏,而且還對草莓過敏的很嚴重。那天並不隻有我容答,司機也來了,就停在店外注視保護我們。”


    “你後麵又進來推翻我的糕點,再次離開,我便使眼色讓司機留意下你,也隻是順便留意,畢竟你很誠懇,演技很不錯,我也沒有損失,像真的是一場意外。”


    再次沒想到的是,又讓他看見不一樣的事實。


    “那個司機槍法和身手都很好,同時他的外語聽力唇語都很好。”


    艾薇試著悄悄活動了下身體,她覺得自己的手腳都快僵硬了。


    “我沒有別的意思,事情已經過去,不管是那天還是我,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你千萬不要誤會,我隻是來感謝的,是因為我轉到你們班級,看見你表現出了不一樣的表情,才對我這麽防範麽?”


    那天他看見艾薇,的確是沒有控製好自己的表情,皺眉驚訝了下,也不由地經常望她的方向看去。


    可她望迴的視線卻總是帶著警惕,還是先由,不經意發現視線——試探迴頭——察看自己迴想無誤——詫異警惕。


    如此按步驟一步步來的,仿佛真的是什麽都不知情。


    道裏希差點給她當場鼓了掌,可真是好演技啊,越是如此,他的好勝心也上來了。


    不知不覺也就成今天這般局麵,她還是在彪演技,自己的心境卻變得越發奇怪起來。


    艾薇用力地掐著自己的手心,聲音很平靜,與往常別無二致,“我並不覺得對你有防範,可能是我們性格處不來吧,有的人天生就對付不來。”


    道裏希長了張嘴,垂頭低笑,“天生就對付不來,還能讓我這麽喜歡你。如果可以,我也真希望我們能對付不來,也不會讓自己這般莫名其妙,無法控製。”


    輪到艾薇啞口無言了,“你……”


    “我在表白心意,雖然知道你肯定會拒絕。”


    艾薇沉默,複又開口,“很抱歉。”


    道裏希再度垂下了頭顱,“果然,反正早就知道了。”


    艾薇望他,兩人四目相對,目光交匯間,像是兩條短暫相交的線,在空氣中碰撞出一種複雜而又不明的情緒。


    良久,道裏希率先打破沉默,“沒關係,你有你的考慮,我也有我的選擇,我隻是……不想留下遺憾。”


    氣氛再度陷入了凝滯,艾薇受不了了,想找個借口結束,離開。可或許是兩人從談話到現在,站的時間可能的確是太長。


    一個孩子瞧見他倆,覺得十分奇怪,玩心頓起。那孩子拿起裝了水的玩具,朝著兩人噴射過去。水珠飛濺,艾薇瞬間便感覺臉上、脖子上一片濕漉漉的。她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那群孩子就已經嬉笑著跑遠了。


    她無奈地用胳膊抹了抹臉上水珠,沒注意到道裏希瞬間瞪大的瞳孔,充滿驚詫的視線。


    “你……”道裏希剛要說什麽。


    “噠噠噠……”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這份寂靜,緊接著便是皮厄那爽朗又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


    “哎?道裏希,你怎麽還在這兒呢?沒想到啊,你居然在這兒和伴娘聊上了。”


    艾薇剛要迴頭,就被道裏希快速扶住後腦,緊緊抱住,她詫異正要掙紮,他聲音低沉意味不明地說,“你的“妝”掉了。”


    艾薇的身子瞬間一僵,整個人靠在他懷裏,不敢再有絲毫動彈。


    道裏希順勢摟緊了她,看向來人,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們怎麽也還沒走?婚禮都已經結束了。”


    “我們馬上就走啦。這是哪位伴娘啊?道裏希,你可真行,這婚禮才剛結束呢。”有人調侃道。


    “就是啊,不給我們介紹介紹?”又有人附和著。


    “你們怎麽什麽事兒都愛湊熱鬧啊?快走吧,別在這兒搗亂了。”道裏希帶著笑意,佯裝怒罵了一句。


    “好吧好吧,這就開始趕人啦,我們就不打擾你啦。”容答滿臉嬉笑,一邊說著一邊帶著一群人嬉鬧著離開。


    然而,溫裏卻站在原地沒有挪動腳步,他目光暼向,被道裏希擁在懷裏的女孩:“這女孩怎麽瞧著這麽像艾薇呢?這發色,還有這體型,簡直太像了。”


    道裏希依舊緊緊地攬著懷中的女孩,他抬眸與溫裏的視線對上,語氣中帶著幾分意味不明,“你最近這是怎麽了?怎麽對她如此關注?不僅跟著皮厄莫名其妙地找人麻煩,現在倒好,看誰都覺得像她。”


    容答趕忙跑過來拉溫裏,邊拉邊說:“走吧走吧,我聽說艾薇好像已經和她哥哥離開了。咱要是再在這兒待著,一會兒道裏希又該嫌我們不知趣了。”


    溫裏被容答拉著,卻還是不甘心,頻頻迴頭,眼神中滿是疑惑與探究。


    待幾人散去,溫裏與皮厄家是差不多在一起的,兩人自然一起走,溫裏問,“道裏希抱著的那個女孩,你覺得是艾薇麽?”


    “還用說麽,肯定是啊,婚禮上道裏希的目光就沒有移開過她。兩人都開始不避人了,看來你的鋼筆沒給他們造成什麽煩惱,真是可惜了。”皮厄踢著路邊的小石子,頭也沒抬道。


    “真是惡心。”溫裏表情頓時有些憎惡,他還真以為,艾薇也是和他們一般隻是在虛與委蛇呢,沒想到就一會沒見就抱起來了。


    溫裏曾認識的兄弟三人,全死在了那場戰爭中。


    如果沒有他們的全力鬥爭,那些人打過來,現在德國人的處境就是他們的處境,正猶如他們沒有給德國活路,製定凡爾賽條約,讓他們賠巨額賠款,占領他們的領地般。


    假設德國贏了,溫裏也很清楚,在當時雙方都投入了巨大的代價,無數人的死亡。自己國家人們下場是多麽慘烈,更不用說女人,孩子,老人。


    溫裏垂著眸,率先走開了,皮厄跟上。


    空蕩蕩的大廳,剩下容答一人,倚靠著燈柱,不知在想什麽。


    見眾人都已離開,艾薇用力推開他,旋即快步跑迴更衣室。


    她迅速換好自己的衣服,往臉上塗抹了厚厚的藥水。


    等她再次走出,道裏希依舊在那裏,目光掃過她,“為何要這般裝扮自己?”道裏希疑惑地問道,“這樣不難受麽?”


    “安全,不會被注意到。”


    “安全?”他不理解。


    艾薇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複雜的神色,緩緩說道:“你們生來便處於上層社會,眼中所見皆是歡聲笑語,人人奉承,生活滿是溫暖。


    自然無法理解處於下層的人們,他們為了一份工作,為了你們一天的零花錢,不惜出賣自己、朋友,甚至是家人。”


    她頓了頓,接著說:“就如同你無法理解,他們為什麽要吃搜掉的食物,而不去吃麵包一樣。”


    “你這描述的好像我是一個白癡。安全,將一棵樹藏在森林裏,泯然眾人是安全。站在高地,俯瞰眾山,也是安全,還可以隨心所欲,不必小心謹慎。”


    “你就沒有想過可以選第一條路麽?”


    “這不還是剛剛那個問題麽?為什麽不吃麵包呢?為什麽不站在高地呢?”


    道裏希靠近他,深藍色的瞳孔滿是蠱惑,聲音壓的很低,“但是,艾薇,你有這個能力的,可以輕而易舉讓人為你神魂顛倒,你可以依靠大樹,攀附,甚至超越。”


    “那得付出多少代價呢?天上是不會掉金子的,而且大樹就能靠得住麽?尤其現在並不太平。”


    “史密斯先生曾講過一個故事,有一位很厲害的國王,他已經是國王了,整個國家最高位的人,他娶了心愛的妻子,沉迷享樂耽於政務,最終國家逐漸隕落,下屬要求,殺死妻子,因為他們覺得妻子耽誤了他的遠大誌向,他也悲痛的做了。”


    “世間本就有有太多變數,我自認為並不聰明,不會察言觀色,不會說好聽的話,不會周旋。哪怕繼續在這艱難的生活中摸爬滾打,也好過陷入一場不可預測的風暴。”


    “而且你最開始是想來我們國家麽?你不想,你來的第一天就清晰又隱晦了展現了你的各種厭煩,據我所知你家庭背景並不差,所以你看,你也沒法隨心所欲。”


    艾薇平淡地說著,隨後,她轉身離開。


    道裏希緊緊地握緊了拳頭,閉上眼睛,遮住眼裏不斷湧動的情緒。


    容答似累極靠在柱子上,原是等待道裏希,聽見腳步聲傳來,他下意識地抬頭,卻見是艾薇。


    四目相對的瞬間,目光交匯的刹那,容答又垂下了眼眸,艾薇也注意到了他,兩人就這般沉默著擦肩而過,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寂靜悵然。


    容答繼續靠在燈柱上,神色有些恍惚。沒一會兒,道裏希出來了。走到他麵前,說道:“迴去吧。”


    “嗯。”容答依然微低頭,看著路麵的地毯,由簡單的線條交織構成的菱形,“你們這是……”


    “不是,什麽也沒有。蘭達明天一早就迴去了,你知道麽?”


    容答微微一怔,隨後若有所思地說道:“是嗎?我還不知道。”


    “但我可能也要迴去了。”道裏希苦笑,“你呢?你要迴去麽?”


    “應該暫時不會,我沒有收到家裏的任何消息。”容答依然垂著頭,看著地毯,看著菱形內錯綜複雜的花紋。


    “但是我們都走的話,就剩你一個人在這裏,你考慮清楚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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