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湘引導著她,問道,“你的小姨知道你在這裏嗎?”


    姚念楠哭泣的動作一頓,顫顫巍巍地抬起頭,問楚湘,“你什麽意思?念兒怎麽會知道,我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念兒她是個上過大學的讀書人,她怎麽會信鬼神……”


    悅悅扭過頭看媽媽,“不哭不哭!媽媽不哭——”


    楚湘撓頭,淮安晚道,“湘兒,你這般問,悅悅,小姨會和你玩嗎?會跟你一起做遊戲嗎?”


    姚念楠明顯有點急了,立馬要把念兒和自己女兒撇清關係,“念兒她怎會知道這孩子,我打胎的時候她還沒上大學,正備戰高考呢,都沒和她說的……”


    姚念楠的話語並不能遮掩住陳尋悅的雀躍,小女孩舉起爪爪,眼睛亮亮的,“姨姨!姨姨,躲貓貓——”


    她用兩隻小肉爪蒙住眼睛,然後再打開,“喵~”


    “躲貓貓,看不見我呀,看不見。姨姨找不到,藏好久,不讓媽媽和姨姨找到~”


    “姨姨誇誇,厲害!我棒棒的!”


    她豎起大拇指,對著楚湘說,“躲貓貓,我棒棒!”


    楚湘握著兜裏的小玉瓶子,捏了一下,眼底情緒晦暗不明。他笑了笑,“那叔叔也和你玩躲貓貓,好不好呀?”


    也。


    姚念楠抓著楚湘的手驟然收緊。


    她愣神幾秒,猛地推了他一把,“不要動她!不許動我的悅悅。悅悅快跑,快跑,他們要抓你,躲起來!悅悅快跑!”


    楚湘猝不及防後退一步,胯骨撞在櫃台邊緣,虧是羽絨服擋了一下,不然有他疼的。他沒管這些,掏出另一個小瓶子扒開木頭塞子,指尖一劃,“進來!”


    陳尋悅轉身就跑的動作被定住,緊接著她化為一縷黑煙被小瓶子吸進去。


    玉瓶子亂動,小女孩不喜歡這黑漆漆的地方,一直晃。


    姚念楠去搶他的瓶子,一下子撲在了楚湘身上,兩個人幾乎扭在一起。


    沈凇趕忙上前拉人,按住姚念楠的手臂,“您冷靜一下!不要動手,放開!”


    你再不放開一會兒楚霧高低卸了你兩隻手!


    姚念楠發了瘋,一隻手死死拽著楚湘高昂的羽絨服,另一隻手抓住了楚湘握著玉瓶子的手,“你放開她!你放開她——她都已經失去生命了,你們還要她怎麽樣啊!”


    楚霧幾乎是在廚房有不對勁的動靜的時候就立馬起身衝了過來,此刻抓住姚念楠的手臂暴力強迫她鬆手,看都不看將人甩了出去。


    “你們還要她怎樣啊!”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出,那聲音仿佛要穿透周圍的一切,帶著無盡的悲憤與絕望,歇斯底裏。


    她如同瘋了一般,不顧一切地伸出手,拚命地要去抓楚湘。


    然而,沈凇緊緊地按著她,如同鐵鉗一般,讓她絲毫動彈不得。姚念楠拚盡全力掙紮著,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絕望與無助,隻能徒勞地伸出手去抓。


    “……我沒事。”楚湘用小木塞把小玉瓶子塞住,放在兜裏,跟念兒那個小瓶子碰了一下,發出聲響。他乖乖站著,讓哥哥整理了一下衣服,仰著小臉,“沒事。”


    楚霧眉頭緊皺,“你跟著我,別管這些事情。”


    “哦。”


    楚湘每次都這麽說,但他還是總想去幫些忙,讓亡靈早日安息,讓怨恨早些消散。雖然楚湘這麽多年跟著楚霧走南闖北,但隻要他遇到了不願離去的執念人,總會想辦法幫一把。


    上天給了他一顆憐憫眾生的心。


    楚湘也相信自己有拯救蒼生的能力。


    “咚——”


    姚念楠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膝蓋重重磕下去,發出悶響。沈凇一時沒扶住,睜大眼睛,“你起來!別這樣,送她去往生不在人間受罪不是更好嗎,你先起來好不好。”


    “你放了她,你放了她!”姚念楠哭喊著,“我求你了,我求求你放了她,不要這麽對她,求你可憐可憐她——”


    楚湘握著小瓶子手足無措,“哥哥……”


    現在喊哥哥沒用,因為楚霧不能當著閃耀和肖齊朗的麵把找事的人拖下去眼不見心不煩。


    “我送她去輪迴……在人間留戀越久越難以輪迴,她已經待了這麽多年了,你也放了她吧,煞氣太重,你們都是活遭罪啊。”楚湘試圖說服她,“我不困著她,隻是出去找個地方做法,沒事的。”


    淮安晚抱著孩子退出去,跟蜀奕川對視一眼。


    陳方澤擠進去,想嚷嚷什麽,迴頭一看閃耀兇得嚇人的表情,又把話咽了迴去,隻蹲下去扶自己老婆。


    “別碰我!”


    姚念楠突然爆發出一聲尖叫,聲音刺破了空氣,仿佛要撕裂聲帶。她的雙手在空中亂舞著,不斷地拍打著周圍的一切。在陳方澤沒來得及躲避之前狠狠地扇在了他臉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一巴掌似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力量,讓陳方澤的臉頰瞬間泛起了紅腫。


    陳方澤愣了幾秒,瞬間還手。


    沈凇抬手禁錮住他的手腕,眼神冰冷,甩在了一旁。


    姚念楠的眼神變得異常兇狠,充滿了無盡的恨意和憤怒。那股恨意如同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將她的眼眸染成了猩紅色,仿佛帶有血腥的氣息。她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陳方澤身上,眼中的怒火似乎可以點燃整個世界。


    可是她戛然而止,瘋癲止步於此,平靜地笑了笑。


    沈凇渾身緊繃,擔憂她的精神狀態。


    姚念楠扶著櫃子站起來,喃喃自語,“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快給我,快給我。”


    淮安晚在其他人轉頭看過來之前把符紙攥在手裏,能量消散,“困”字作用消失,孩子開始哇哇哭。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孩子身上的時候,姚念楠抓住台麵上的菜刀。


    楚霧本來就沒有怎麽在意孩子,隻是瞥了眼淮安晚別被發現,他立刻注意到姚念楠的小動作,明明他在這一刻可以用異能按壓住她阻止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


    異能【意念控製】。


    但是楚霧沒有動手。


    姚念楠的恨意不是沈凇,凇兒不會有事,那麽接下來誰有事,他就管不著了。


    後麵會不會家破人亡會不會判刑,孩子這麽小什麽的後果,都不是楚霧在乎的。


    沈凇意識到的時候有點晚。


    姚念楠抓起菜刀,沒有任何猶豫,快準狠地一刀劈開了陳方澤的脖子。


    楚霧眼疾手快捂住楚湘的眼睛。


    “我殺了你!”


    牆麵上濺起一道淋漓又觸目驚心的血,大動脈破裂,紅色液體瞬間噴如湧泉,陳方澤隻覺得脖子上一涼,然後鋪天蓋地的紅色占據了視線,他沒有力氣去捂住,失血的眩暈感讓他眼前發黑,倒下去的時候才感覺到了鑽心的疼。


    更多的是恐懼。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姚念楠,不敢置信這個女人竟然如此對他,她哪來的膽子,一個女人,她哪來的膽子敢殺他,他絕對饒不了這個家夥……


    沈凇立馬奪過菜刀扔到遠處,一個擒拿將姚念楠按在地上,掏出銀手銬把她的雙手銬住。


    閃耀沒想到這麽突然,驚了一下之後心道完蛋了又他媽的要加班了一群混蛋啊。點開通訊器喊人上來收屍,然後讓諾依自動生成一篇檢討上交玖言。


    在場幾位都逃不了被罵的下場。


    蜀奕川眼見淮安晚眉目間的不耐煩越來越重,伸手把孩子接了過來,臭小子哇哇大哭,似乎是感覺到了害怕。


    肖齊朗蹲下來看了眼,血噴了半天終於停了,在地上蔓延出大片紅色。


    透了,沒必要救了。


    他擰著眉,抬頭看向平靜下來的姚念楠,她有一種大仇得報的釋然感,無所謂地笑了笑。


    “他該死。”


    姚念楠哈哈大笑,“他早就該死了,他們都該死,要不是他們,我的——”


    她戛然而止,於是隻是笑,再不說一句話了。


    楚湘握著小瓶子,長長的睫毛在楚霧手心劃了劃,被哥哥帶著離開了這裏,開門下樓的時候楚霧才放開。


    臨禾市火炬區警局。


    姚念楠說自己是憤怒上頭了,她被逼著讓弟弟,被逼著嫁給這個家夥,被逼著打胎了女兒,恨所有人,所以她就把他殺了。


    就這麽簡單。


    我恨他們。


    我如果能出去,我會殺了所有人的。


    沈凇張了張嘴,她想問你這麽搭上一輩子值嗎,但她想了想,恨意得到宣泄,應該也很值,下半輩子如果一直被各方逼迫,活著才是痛苦。


    但她不鼓勵這種極端方法。


    隻歎可悲。


    旁邊一個當地公安局的小警察說,“你想想你的孩子才這麽大點,孩子怎麽辦啊。還有你父母,剛失去兒子,小女兒又出了事,你父母怎麽辦啊。”


    沈凇都想翻白眼,想罵人,張口閉口父母孩子,真無語。


    但她不能罵,這邊都記錄著呢。


    沈凇拿著資料走出來,正愁今天這事他們五個得挨什麽處分,當著麵出了人命是失職,肖齊朗可能會沒了總局長的職位,蜀奕川也許會被降職,她官最小也更慘,肖齊朗要是不做人把責任一股腦推到她頭上,沈凇就可以收拾收拾投奔沈陌黑了。


    她帶著資料來到會議室,異能狩獵局各小隊隊長已經集齊,他們在分析姚念楠是不是因為感染而殺人,有人傾向於早期感染一個易怒的症狀,有人說隻是內心壓抑太重,見到女兒忽然爆發了而已。


    楚湘坐在角落裏,旁邊是蜀奕川,他隻說了自己跟陳尋悅的對話。雖然沒人信他這個風水先生,但查了查醫院的信息,姚念楠確實曾經孕育過一個女兒。


    楚湘提出女兒的時候,姚念楠沒說過自己懷過女兒。


    閃耀拍板信了,那其他人隻能信。


    但不代表證據可以用這個。


    沈凇把紙質資料遞給閃耀,“姚念楠供認不諱,她說自己意識完全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是主觀意願。初步判定沒有被感染,她並無高燒跡象。”


    閃耀翻了兩眼,傳下去給其他人看。


    “你去照顧一下那個孩子,交給姚念娣,不太放心。”


    “好。”


    沈凇出門,直奔休息室。


    淮安晚是家裏女孩子中最年長的,以前多照顧弟弟妹妹們,按理說哄孩子很嫻熟了,但沈凇知道晚姐姐對外人有多冷漠,對其他人是典型的外熱內冷,自是不耐煩照顧這些小孩子的。


    沈凇推門看見就是這一幕,左古隴被抓壯丁,拿著奶瓶喂奶,淮安晚坐在一旁看著,一點都不想碰。


    “凇兒。”左古隴看了眼來者,歎氣,“幫幫忙,他為什麽哭啊?”


    “我怎麽知道,我也沒養過孩子。”沈凇湊過去看,也沒有抱的動作,“可能嚇到了吧,或者是找媽媽?”


    左古隴哄了好半天才哄睡,累得懷疑人生。


    鍾哥到底是怎麽忍受他們的?


    大家年齡相差很大,可以老大帶老幺的那種,但主要照顧不會走的小孩子的還是遲鍾,他到底怎麽忍受的?


    如果他問,那麽淮安晚會迴答。


    ——遲鍾是神明,養的孩子也是神明。他們小時候雖然調皮,但要比正常孩子早熟,好養多了。並且神明手底下那麽多仆人也不是擺設。


    吃過晚飯後,警方又走訪了這個小區的其他住戶,再排查一遍,也問了問他們對姚家的印象看法。


    大部分都觀點一致,姚家父母重男輕女嚴重,慣得兒子無法無天。大女兒性子好乖巧懂事,二女兒天生脾氣暴躁小時候跟男孩子混天天打架,小女兒就是所謂別人家的孩子,聽話,漂亮,學習相當好。


    那真是祖墳冒青煙啊,小女兒在大城市活得好,每個月往家裏寄錢的,讓鄉裏鄰居眼紅得不行。


    這個小區是拆遷來的,住戶很多都是當時村裏的村民,彼此熟悉。


    晚上沈凇值班,所以隻能淮安晚一個人照顧小孩。


    她往孩子身下壓了張“困”字符紙,讓他別半夜鬧騰,才在休息了一會。


    一點。


    淮安晚感覺到自己的符紙被毀了。


    她猛地睜眼,孩子哇哇大哭,淮安晚伸手開了燈,不清楚怎麽迴事,抱起孩子哄了哄。


    失效了?能量不夠?本來這是個孩子她也沒有注入多少能量,睡死了怎麽辦。


    孩子抓著她的手,蹭了蹭自己臉頰,像是在依偎母親。


    淮安晚掃視周圍,心底越發不安,她覺得自己身邊好像有人。


    這時。


    嬰孩張嘴咬了她的手指。


    五個月大的嬰兒,連牙都沒有,咬人能多疼。


    淮安晚也是這麽想的,但是手指的刺痛感一下子打懵了她。


    十指連心,淮安晚痛得猛抽手指,在他的尖牙上劃過去,頓時就是血淋淋的傷口。


    嬰孩嘻嘻哈哈地笑,滿口尖牙,雙眼全黑。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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