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念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並不想多言:「罷了,你先出去吧。」


    沈語遲隻得叮囑讓他好好休息,自己一頭霧水地走了出去。


    裴青臨就在主院的寢屋裏,他手裏捧著一遝公文,低頭細細批閱。


    隻是沈南念和沈霓君兩個沈家人的臉時不時晃入腦海,引得他偶爾停下來,輕輕皺眉。


    他看公文看的有些煩了,不知從哪裏取出一個繡棚,繡棚上架著一件肚兜樣式的衣裳,他慢悠悠繡著肚兜上的一叢蘭草,想著這件兜衣穿到她身上的樣子,神色這才舒緩了些,唇角不覺微勾。


    突然,衛令在外叩了三下門,裴青臨落下一針,最後一片葉子便繡好了,他這才漫不經心地道:「進來。」


    衛令走進來,盡管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主上做繡活,但他還是沒忍住露出個錯亂的表情。半晌,等到終於平複了心緒,這才道:「您讓閆懷查的事,有眉目了。」


    他遞上一封書函,裴青臨接來掃了一眼,麵上瞬間罩了一層冰霜。


    沈語遲迴來之後,正在提筆給白氏寫信呢,身邊的女護衛突然匆匆跑過來:「大姑娘……」她神色滿是迷惑:「不知道出了什麽事,王爺突然大發雷霆,直接命人把沈千戶住的院子給封了起來,竟是軟禁的架勢。」


    裴青臨在見到沈南念的時候,心裏已經有了猜疑,隻不過當時情景並不容他多想,待到閆懷遞了書函過來,他才真正確認,沈南念果然就是當初偷走他給沈語遲留書的人。


    雖然這事兒過去已久,但裴青臨想到兩人的誤會皆由此始,他心裏就抑製不住地泛起寒意。他也不是以德報怨的聖母,救下一個沈家人原就不是他本意,要是早些知道此事,他絕不會輾轉來到越城救下沈南念,想到自己救下的竟是這等心懷鬼祟的貨色。


    自救下沈霓君起,他心裏就積存了火氣,此時知道沈南念做下的事兒,更是將他的怒意點燃了。


    沈南念見裴青臨折返迴來,眼底還蘊著星點寒芒,他似乎並不意外,隻微微歎了聲,站起身:「我原是打算向王爺承認的,不料王爺還是快我一步,這就查出來了。」


    他神色從容,裴青臨也不缺氣度,淡淡問他:「我送來書信的時候,你應當還在陪太子出使北蠻吧?你是如何截下這封書信的?」


    沈南念沉吟道:「語遲性子莽撞,處事也不夠周全,我便派了性子周全的夏纖去服侍她,王爺派來送信的人並沒有尋到語遲,便把書信留在了語遲房裏,那些日子王爺假死,她傷心不已。夏纖收拾房子的時候瞧見書信,她意識到事情不對,生怕語遲又受刺激,也不敢擅自拆開,便命人送到我手上。」


    他頓了下:「那時候我還沒到北蠻,就在驛館裏收到這封書信,上麵記載了王爺的身份和謀劃,還訴說了王爺對語遲的情意,王爺那時候要去帝都,朝不保夕,語遲的性子我卻是清楚的,她收到這封書信,說不準頭腦發熱,就直接跟你走了,我如何能眼瞧著自己的親妹妹身陷這般險境?何況王爺的身份,也絕非語遲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


    「絕非良人……」裴青臨慢慢重複,隨即一哂,帶了淡淡嘲弄:「所以你就私下扣了書信?他眯了眯眼:「是誰給你的膽子,連我的書信都敢扣下?」


    沈南念默了片刻,頷首:「王爺放心,書信我看後便毀了,此事也絕沒有對外人提過。」


    「王爺有所不知……」


    他眉眼沉著,抬起頭來直視裴青臨:「語遲出生不久,母親就撒手去了,後來進門的繼母居心叵測,我那時尚且年幼,既要保全自己,又要護住牙牙學語的妹妹,所耗的心血可想而知,語遲是我唯一的妹妹,或許我平時對她嚴厲了些,但她之於我的意義非比尋常,我隻希望她後半生過的安穩,嫁一個普通人,在我死之前,能繼續護她半生無憂。王爺誌比天高,你的權勢和能耐不是我們這樣的人家能夠得上的,我隻怕……以後想護她也有心無力。而且語遲才幹平平,性子也魯直,和您並不相配。」


    「你以為我會在乎書信是否泄漏?」裴青臨眼底諷刺意味更濃:「沈千戶這般獨斷專行,竟連我的主都一並做了?我和令妹,不是你說不合適,就不合適的。」


    沈南念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又慢慢地歎了聲。


    他手指點了點桌麵,拂袖轉身:「沈千戶,此事不由你做主,這點你最好早些想明白 。你就待在這院子裏,靜思己過吧。」


    他跨出門口的前一刻,忽又旋身,臉上不無嘲弄:「若知你是這般人品,我就該讓你在北蠻大營裏,多反省幾個月才好。」


    沈南念靜坐不語。


    裴青臨救他之事,他自然是心中感激的,當初攔截下書信的時候,他也不知裴青臨會來救他,若是知道……他還是無法支持語遲和裴青臨的事,但他會選擇一個更妥善的處理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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