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語遲想著反正也沒事幹,隨手抄起一本翻了起來,也是她運氣太好,正巧拿到永寧給的那本記載隋帝時期紋樣的圖冊。


    她當初翻了好幾遍,都沒在這上找到什麽線索,今兒是手下一個不穩,圖冊上就被潑上了半盞茶水,她過幾天還要還給永寧呢,她忙取來棉巾吸了水,又用把書攤開,在通風處死命煽著。


    這時,書頁夾縫處突然飄飄悠悠落出一張巴掌大的絹帛,上麵密密麻麻畫了不少紋樣,底下還有用細毛筆寫的注釋。


    她撿起來瞧了幾眼,才知道為何絹帛會被藏匿在書裏了,因為絹帛上記載的是隋帝時期,皇室專用的一些紋樣,筆者怕惹來麻煩,又想把這些紋樣記載下來,這才用絹帛寫了,小心隱匿在書籍扉頁裏。


    沈語遲心頭一跳,忙展開絹帛挨個看過去,終於看到上麵的饕鬄紋樣——饕鬄紋,為宗室鍾鳴鼎器專用,多擺於皇子正殿,做驅邪避兇之用。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這個饕餮紋和裴青臨身上的紋身一模一樣!


    她指尖不住輕顫,隋帝倒是有過幾個庶皇子,可惜這些孩子都沒福,幾歲的時候便夭折了,這紋路既然是宮裏專用的,能接觸到它的男性無非就是太監或者皇上皇子,裴青臨肯定不是太監,而隋帝的兒子就前太子一個長大成人了。


    前太子……前太子顧韻……傳聞顧韻生母,熹明皇後的死和沈貴妃有些幹係,顧韻當年在宮中身染怪病,也影影綽綽地指向沈貴妃,難怪他那般憎恨沈貴妃!


    沈語遲想透這一節,一時覺著唿吸都不暢了……就憑沈貴妃幹的那些事,裴青臨會諒解沈家嗎?他蟄伏在沈家近兩年,究竟想幹什麽呢?


    要說他沒點什麽想法,沈語遲半點都不信,不然登州那麽多權爵勳貴,他為什麽要找上沈家?可他若是深恨沈家,又為何要來招惹她呢?


    沈語遲想到這個問題,心裏就跟豎了根刺似的,難受的站都站不住了,她是真的傷心啊!就算兩人沒真的好上,但相處快一年,總也有些情誼了,她想到裴青臨對她的看重和好感可能不是真的,鼻子裏就跟堵了棉花絮似的。


    而且……堂堂太子啊,難道不該是錦衣玉食尊享富貴的嗎?他怎麽老是幼時被人虐待的模樣?他那些過往是真的嗎?


    沈語遲給他整的,徹底懷疑人生了,現在覺著裴青臨的每一句話咋都那麽可疑呢!她坐立不安了許久,在屋裏焦躁地悶到了太陽下山,裴青臨突然掀開帳子走進來:「怎麽了?周媼叫你好幾遍請你去用晚膳,你都沒聽見。」


    沈語遲看見他,心裏一糾,煩躁地隨口道:「想事呢,沒聽見。」


    裴青臨握住她的手腕,細細打量她神色:「怎麽了?誰招惹你了?」


    沈語遲實在擺不出好臉色來:「沒事,我大姨媽來了。」


    裴青臨:「……好了,去吃飯吧,迴來我命人給你熬些紅糖薑茶。」他目光一掃,落在她桌案上的幾本書上,不由挑了挑眉:「怎麽?你竟開始研究隋帝在位時的史料了?」


    沈語遲:「我閑得蛋疼。」


    裴青臨瞟了她一眼:「都研究出什麽了?」


    沈語遲嗬了聲:「隋帝不是個好鳥,他那兒子更不是好東西,老謀深算,心機深沉,四處勾搭年幼少女,委實不是個好人的!」


    她一向對前太子這個身份頗有成見。裴青臨一口氣硬給憋了迴去,揉了揉眉心:「怎麽就這麽大怨氣?」


    沈語遲撇嘴:「我照實說幾句,怎麽就成了怨氣了?難道他穢亂宮闈,四處冒壞水的事兒是假的?」


    「你……」裴青臨撥弄了一下烏發,好讓自己不至於失態:「罷了,吃飯吧。」


    他伸手想要拉她,被她側身躲開了,她神色有些緊張警惕。他眸光微沉,一言不發地跟在她身後。


    到了用飯的營帳中,她訝然發現沈霓君居然也在,沈霓君正和白氏說著話,白氏見到她和裴青臨過來,笑著招了招手:「語遲來的剛好,正說到你和先生呢。」


    沈語遲走過去福身一禮,笑問:「側妃和嫂嫂在說什麽?」


    沈霓君笑著看了眼裴青臨,先讚了句:「裴先生當真儀表出眾,氣度過人。」


    她又問:「正好我身邊空缺了一個女官的位置,不知裴先生意下如何?雖然女官是要經選拔才能提上來,但我開口同殿下說一句,殿下應當不會拂我這個麵子。」


    經昨日常福那事兒,她覺著這個裴青臨委實有些不凡,但她細查之後,隻查出他是山東一裴姓大儒之家的後人,大儒慘遭橫禍,家破人亡,僅僅留下這麽一個女兒,要她說,此人的儀態氣度,便是宮中的妃嬪公主都少有比得上的,她著實對此人有些好奇,故才提出了這個要求。


    何況在她身邊當有品階的女官,前程總比在沈家做女先生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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