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指了指地上列的物證:「不光如此,您的馬鐙馬鞍都有不同程度的人為損毀,在馬兒發瘋的大力之下,極容易把您重重甩出去,輕則傷筋動骨,重則性命堪憂。」


    沈霓君麵沉如水:「可查清楚了是誰幹的?」


    太子詹事默了下,稍稍側身,讓出身後的一名宮女,宮女立即跪下:「奴婢是負責灑掃馬廄的宮女,您的坐騎一直由禦馬監的人管著,昨日奴婢看見常公公鬼鬼祟祟地在您的坐騎附近轉悠,不知做了些什麽……」


    常福目眥欲裂,當即要跪下辯駁。


    太子詹事根本不給他機會,命人取出一個圓肚瓶子:「這是從常公公住處搜出的唿脫力,娘娘瞧瞧看。」


    常福又不是傻子,這藥是他下的不假,但他下了藥怎麽可能還把瓶子藏於自己屋裏?!他瞧出這位詹事存心要致自己於死地,立即向沈霓君陳情,大唿冤枉。


    哪怕那個瓶子是假的,但其他證據也絕對是真的,他這時候辯解,又有誰會相信他呢?


    沈霓君聽聞是常福幹的,又是震怒又是心痛,常福當年失勢之後,是她念著舊情想法把人討了過來,一直擱在身邊照顧,常福竟是這麽迴報她的?!


    常福見她秀眉聳立,顯然怒極,當即哭道:「娘娘,奴婢自打跟您阿姊時,就是最忠心勤懇的,待跟了您,這份忠心前就得加個更字了,您不能受奸人挑撥啊!」


    沈貴妃可謂是沈霓君的軟肋,她聽聞此話,不由露了幾分猶豫,大概是心煩意亂之下,她下意識地點了信重之人:「語遲,你怎麽說?」


    沈語遲手指動了動,輕聲道:「人證物證俱在,背主之人,不能再留。」


    她說完表情就有些複雜,雖然常福的確該死,但這也是她兩輩子頭一迴要人性命。


    她遲疑了下,又道:「不過他也不可能突然謀害您吧?要不要繼續審問,查出幕後主使……」


    太子詹事跟著補了句:「若您想繼續審問,審出幕後主使,這人自然得留著,若您不想,那就讓他就此閉嘴吧。」他又道:「不過……您得有個心理準備,縱然您查出了幕後主使,也未必就能如何。」


    沈霓君根本不用查,東宮裏最想要她命的,除了吳太子妃不做第二人想!但她若是能扳倒太子妃,如何會等到現在,更別說太子現在還被困在山道上,就算太子迴來了,忙活神壇塌陷之事還不夠呢,也未必有功夫理這等事。


    她思量片刻,隻得歎了聲:「鴆殺吧,給他留個全屍,也不枉他跟我一場。」


    太子詹事得了令,立即命人把常福捆起手腳堵住嘴拖了出去。


    沈霓君萬萬沒想到,自己信重了這麽些年的人,居然會選擇背叛自己!她心下煩亂,遣退了屋裏眾人,挽住沈語遲的手:「呦呦,你留下陪我說說話。」


    太子詹事怕髒了行宮的地界,老遠把常福困到了一處密林裏,他是個能動手就不嗶嗶賴賴的,直接命人給常福灌了藥。


    鴆毒從服毒到發作得有一會兒,常福痛的渾身直冒冷汗,在地上不住翻滾。


    裴青臨不知何時出現在此處,太子詹事和兩個護衛跟瞎了聾了似的,任由他在這兒看著。


    裴青臨又看了詹事一眼,詹事略略頷首,帶著人走遠了。


    眼下鴆毒已是發作了,常福腹痛如絞,額上青筋都冒了出來,但他瞧見詹事和裴青臨這番動作,心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費力地道:「你……你……」


    裴青臨笑了下,似乎覺著很有趣:「你想問我是誰?」


    常福血絲密布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似乎想在他臉上盯出個窟窿來,他半晌才顫抖著吐出幾個字:「你……你……你究竟是誰……為何……要害我?」


    裴青臨喟歎一聲:「大概枉死之人,死前永遠想的是這兩個問題。」他走到他身前,慢慢半蹲下來:「你當真不認識?」


    常福大概是瀕死之際,腦袋突然比平日靈光數倍,他腦中乍然閃過一道白光,腦海中浮現一張比現在青澀稚嫩不少的臉,突然就想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他上氣不接下氣:「你,你是太……」


    裴青臨似譏似嘲地彎了下唇角,緩緩地問:「沈貴妃當年是如何自戕的?」


    常福雙眼渙散,抖著嘴唇機械迴答:「鴆,鴆酒。」


    他道:「可惜了,未曾親眼瞧見。」他手指點了點眉心:「你們死的也有些緣法,說不定到地下還能做上主仆。」


    常福睜大眼睛,死不瞑目。


    裴青臨理了理裙擺,他站起身就看見沈語遲站在遠處的高坡上,神情錯愕地向他看了過來。


    裴青臨默了會兒,才向她招手:「大娘子在上麵矗著做什麽?」


    沈語遲輕輕吸了口氣,慢慢走下山坡,走到他麵前,麵色驚疑不定:「常福的死……跟你有關?你陷害他?」她歎了口氣,神情凝重:「你不是說你不是太監嗎,瞧你倆這熟悉的,死之前還要來看看他。要不……我多給你點時間,你再緬懷緬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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