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天傲邁著極輕極緩的步子,悄然走到床邊。他微微垂眸,靜靜地凝視著躺在床上的趙念瑩。借著門縫透進來的那一絲微弱燈光,他清晰地看到了她那蒼白如紙的麵容,雙眼紅腫得像兩顆熟透的桃子,鼻尖也紅紅的,顯然是長時間哭泣所致。她雙眼緊閉,看似沉浸在睡夢中,然而那不時微微抽動的身體,以及從眼角不斷沁出的淚水,無情地暴露了她此刻內心的不安與痛苦。那淚水緩緩滑落,一滴又一滴,竟將枕邊浸濕了一大片,這淒慘的景象,讓蔣天傲的心口仿佛被一塊巨石重重壓住,悶痛之感如潮水般洶湧而來。


    蔣天傲的眉頭緊緊皺成一個深深的 “川” 字,眉心處仿佛能夾死一隻蒼蠅。他的眼神中滿是複雜的情緒,有懊惱,有無奈,更多的是對自己此刻內心糾結的煩躁。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蹲下身子,那動作輕得如同生怕驚擾了沉睡中的嬰兒。他伸出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指尖微微顫抖著,輕輕觸碰到趙念瑩的眼角,小心翼翼地為她擦拭著那不斷湧出的淚水。他的動作輕柔至極,仿佛在觸碰一件世間最珍貴、最易碎的珍寶,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充滿了無盡的克製與小心翼翼。


    此刻,蔣天傲的內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最初,他開啟與趙念瑩的交易,不過是存著羞辱她的心思,想讓她嚐嚐被人掌控的滋味。而後,當他發現趙念瑩身上有那種讓他熟悉的感覺時,他便一心想要弄清楚其中的緣由,就像一個執著的尋寶者,非要找到深埋心底的真相不可。然而,事情卻如脫韁的野馬般徹底失控了。他向來習慣了掌控一切,無論是商場上的風雲變幻,還是自己的情緒情感,可如今,他卻在趙念瑩這裏屢屢受挫。他極度抗拒這種失控的感覺,就像一個溺水者拚命掙紮著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試圖重新掌控局麵。他想收迴手,想立刻轉身離開,從此與這個讓他心煩意亂的女人劃清界限。可是,當他看到趙念瑩那在睡夢中仍止不住哭泣的模樣,那微微顫抖的身軀仿佛是在寒風中飄搖的孤葉,他的心竟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緊緊揪住,動彈不得。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腦海中一片混亂,兩種截然相反的念頭在激烈地碰撞著。


    經過一番短暫而又激烈的內心掙紮,蔣天傲的手還是緩緩落下,繼續為趙念瑩擦拭著眼淚。那淚水似乎怎麽也擦不完,源源不斷地從她緊閉的雙眼中滲出,仿佛是她心中無盡的悲傷與痛苦的宣泄。蔣天傲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趙念瑩的臉,他的眼神中漸漸浮現出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憐惜。隨後,他的手慢慢移到趙念瑩的肩膀上,動作生硬又無比不自在,就像一個初次擺弄木偶的新手。他一下一下地輕輕拍著,那力道輕得如同羽毛拂過,每一下都帶著他內心深處的掙紮與妥協。他的嘴唇微微抿著,良久,才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聲音低得如同從遙遠山穀傳來的幽歎:“別哭了……” 那語氣生硬得沒有一絲溫度,卻又似乎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他就這樣機械地哄著,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也不知過了多久,趙念瑩的身體漸漸停止了顫抖,眼角的淚水也不再肆意流淌,唿吸也變得平穩而均勻。蔣天傲見狀,微微鬆了一口氣,那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也稍稍放鬆了一些。他的手卻沒有停下,依舊輕輕拍著趙念瑩的肩膀,那動作漸漸變得自然了一些,仿佛在這個過程中,他已經逐漸習慣了這種親密而又陌生的接觸。


    蔣天傲直接靠坐在床邊,他的背微微向後仰著,頭部輕輕靠在床頭的軟包上。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趙念瑩的臉上,眼神中透著一種複雜的深邃。他拍肩的力道越發輕柔,每一下都像是在傳遞著一種無聲的安慰。隨著時間的悄然流逝,他確定趙念瑩已經熟睡,那均勻的唿吸聲如同輕柔的搖籃曲,在寂靜的房間裏迴蕩。蔣天傲緩緩抬起手,本想就此起身離開,可那隻手卻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不自覺地落到了趙念瑩的臉龐上。他的手指輕輕觸碰著她的肌膚,那溫熱而柔軟的觸感讓他的心中微微一顫。


    他的思緒開始飄遠,心中暗自感慨。以往,無論是誰在他麵前哭泣,他都會感到無比厭煩,那哭聲就像尖銳的指甲劃過黑板,讓他的內心充滿了抵觸。可如今,麵對趙念瑩的眼淚,他不但沒有絲毫厭煩,反而還像個傻瓜一樣去哄她。他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完全違背了自己一貫的行事風格和內心準則。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既害怕又好奇。


    趙念瑩前一天因為哭泣太久,身心俱疲,這一覺睡得格外沉。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下幾縷金色的光線,塵埃在光線中歡快地飛舞著。她緩緩睜開雙眼,眼神中還帶著幾分迷茫與惺忪。意識如同一縷輕煙,慢慢在她的腦海中聚攏。她先是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大腦像是被一團濃霧籠罩著,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像是突然從沉睡中驚醒,緩緩抬起眼。當她的目光觸及到床邊的景象時,瞬間怔住了,整個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動彈不得。


    她看到蔣天傲靠坐在床頭櫃處,他的身體微微向後傾斜著,頭部歪向一側,雙眼微閉,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他的麵容在清晨柔和的光線中顯得格外寧靜,平日裏那冷峻的線條也仿佛被這溫暖的陽光融化了一些,多了幾分平日裏難得一見的柔和。他的一隻手伸過來,正輕輕握著她的手背,那溫暖而有力的觸感讓趙念瑩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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